是夜,萬賴俱靜,所有人都仿佛睡著了一樣,只有西楚公館里還亮著燈光,將半條街照的通明,恍若白晝,突然夜色下響起了一聲極是淒厲的尖叫,將長夜劃的破碎。
納蘭楚身著單薄的白衣抱著頭在房間里四四逃躥,看著宮娥急速而來的身影時,她嘴里念念有詞︰「不要過來,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她身邊的貼身侍女大為頭痛,不由急急呼道︰「公主,您醒醒,我是百靈啊!」
納蘭楚看著百靈跑過來的身影,突然又是尖叫一聲,轉過身子便朝門外跑去,可是她跑得太快,整個人絆倒在門檻上,重重的摔在地上,可她渾然不覺疼痛一樣,剛摔下去撐著身子就要站起來,嘴里還在一直小聲的念叨道︰「不要過來,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看見。」
「主子,您到底怎麼了,來人吶,快去請大夫。」百靈一邊追過去一邊吩咐旁邊的小丫鬟去請大夫,公主自從今天醒後,整個人都神智不清,方才還沒有什麼,這會兒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發狂,並且尖叫不斷。
「公主,外面夜涼,您別出去了!」百靈看著納蘭楚已經撐起身子站了起來,她赤著腳幼白的腳丫鉻在地上也不嫌涼,忙急聲喚道。
可納蘭楚像是沒有听見一樣,提著腳尖便跌跌撞撞的朝門外跑去,完全無視無百靈的話語。百靈急得不行,大聲叫道︰「攔住公主,不要讓她出去!」
守門的兩個小宮娥得了令忙攔住納蘭楚的身影,急急開口說道︰「公主,您身子不好,還是先回去歇息吧!」
納蘭楚硬是要從她們兩人中間沖出去,力道大的讓人吃驚,她歇斯底里的叫道︰「放開我,放開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們放了我?」
經納蘭楚這麼一鬧,西楚公館安歇下來的眾人都驚醒了,也把剛剛睡下的小湯圓也給驚動了,小湯圓顧不得披上外衣,邁著小短腿快速的從自己房里跑過來,看著納蘭楚的情形時,白白女敕女敕的小臉起了一絲心疼,他飛撲過來,因為個子低只能抱住納蘭楚的大腿,聲音嬌嬌憨憨極是可愛,他朝著納蘭楚大聲的喊道︰「姑姑,我是墨兒,我是墨兒啊,你看看,你已經回家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納蘭楚不理不顧,作勢要去踢小湯圓,小湯圓也不閃不避,繼續大聲叫道︰「姑姑,你醒醒!我們不是壞人,我是墨兒,你好好看看,我是你最疼愛的墨兒啊!」
可是納蘭楚這個時候怎麼可能還認得他,只見她突然尖叫了一聲,痛苦的捂著頭︰「啊——」然後她拼命的想要掙月兌︰「放了我,快放了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知道!」
小湯圓急的不得,看著納蘭楚這麼瘋狂的樣子更是揪心,忙急聲問道︰「姑姑!你怎麼了?頭痛嗎,來人吶,快去請大夫過來!」
話音未落,納蘭楚突然抱著頭痛苦的*起來,小湯圓看的大是心疼,姑姑前兩天日子受了重傷,一直都在昏睡,怎麼突然之間清醒後會是這個樣子呢,她目光有些茫然,有些害怕,有些恐懼,她當晚到底看到了什麼才會怕成這樣,小湯圓抱著她的大腿急急喚道︰「姑姑,沒有人逼你說什麼,你已經回家了,姑姑!」
納蘭楚突然掙月兌了小湯圓,小湯圓一個不防備被她推倒在地上,小腦袋呯的一聲撞在了地上,疼得他呲牙咧嘴,一旁的百靈忙大叫道︰「小王爺,您沒事吧!」
小湯圓擺了擺手,沉聲喝道︰「快,快攔住姑姑,不能讓她出去了!」
納蘭楚已經跑出去幾步,外面是青石小路,她踩在上面也不叫疼,只是目光渙散呆滯,仿佛沒有一絲聚光,而百靈扶起小湯圓後忙去追納蘭楚,納蘭楚看到有人追過來慌里慌張,逮著路就跑,如果有人攔她,她逮著地兒張嘴就咬,完全沒有章法可言,也渾然不顧對方是誰,而侍衛又不敢真的跟她動手,只能慢慢的將她圈圍起來,她見逃不了,神色更是大亂,張著嘴大吼大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逼我!」
小湯圓從地上爬起來便急急朝外往趕,小小年年的他面色帶著一層皇家慣有的嚴,他看著眾人,沉聲吩咐道︰「所有人听著,不準傷害公主。」
眾人得令,而納蘭楚可不管不顧了,逮著人又抓又咬,一時之間竟然沒有人敢進她的身,納蘭玥回來的時候正瞧著這樣的情形,眉頭一鎖,身子已經朝納蘭楚掠去,還未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封住了她的穴位,動彈不得,他把妹妹摟在懷里,柔聲對懷里的妹妹說道︰「好了,楚楚沒事了,乖乖睡吧,天亮了一切都會起來的。」
納蘭楚瞪大眼楮看著他,眼底像是有掙扎,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納蘭玥封住了她的啞穴,繼續安撫她說道︰「楚楚,哥哥知道你現在不能說話很難受,可是楚楚,哥哥也是沒有辦法,你好好睡覺,睡醒了一切都會好的,哥哥就在這兒,守著你。」
納蘭玥眼楮睜到極致,格外的圓,可眼球卻渙散,仿佛沒有焦點。
納蘭玥攔腰抱起妹妹把她送回屋里,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柔聲說道︰「楚楚沒事了,哥哥回來了,不要怕了,有哥哥在,沒有人敢傷害你的。」
納蘭楚眼楮瞪的圓圓的,似有迷茫,似有不解,可更多的是恐懼。
納蘭玥心底極痛,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會讓一向膽大心細性子活潑的楚楚怕成這樣,都是他不好,他沒有保護好楚楚,他這個做哥哥的對不起她,忍著心中酸澀柔聲說道︰「楚楚,哥哥保證,哥哥一定會想盡辦法治好你的,你乖一點,好好睡覺好嗎?」
納蘭楚目光呆呆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小湯圓也跟在後面,等他安撫好楚楚後,小湯圓眨著水靈靈的眼楮上前一步,納蘭玥把他抱起來︰「怎麼了,墨兒可是有話要對父王說?」
小湯圓點了點頭,面色起了一絲沉︰「父王,娘親在天牢里怎麼樣了?」如果不是父王再三嚴令不能讓他去天牢探望娘親,他肯定早就跟著進去了。
可是為什麼父王能去看娘親,自己不能去看娘親呢?小湯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納蘭玥不懂小湯圓的心思,只是抬手模了模他的頭發,輕聲跟兒子保證道︰「放心,有父王在,娘親不會有事的。」
小湯圓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問道︰「父王,我听百霖哥哥說娘親明天就要砍頭了,東秦皇帝為什麼要砍了娘親的頭啊,如果有人不喜歡她,咱們把娘親帶回西楚好不好?」
納蘭玥啞然失笑,目光里起了一絲柔和︰「放心,湯圓,娘親她不會有事的,父王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的,只是,她這兩天可能要吃一點苦。」
小湯圓拉聳著小臉說道︰「可是湯圓真的很想娘親了,湯圓想見娘親了。」
納蘭玥看著他可愛的模樣輕笑了一聲︰「放心,明天就能讓你看到娘親了。」
小湯圓興奮的歡呼一聲,隨即又有些小憂郁的開口說道︰「可是,父王,楚楚姑姑什麼時候能好啊?你瞅瞅我這兩天被她摔的,都快成小皮球了。」
納蘭玥低頭一看,果不其然,小湯圓臉上青青紫紫一片,惹得心生柔軟,不由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臉,輕聲寬慰一句︰「沒關系,男孩子摔摔結實些。」
小湯圓憤憤的看著他,握著小拳頭說道︰「父王,我會離家出走的。」
納蘭玥難得笑了一笑,鼓勵的開口道︰「沒關系,記得回來就好了。」
小湯圓十分委屈的望著自己的父君,眼楮一包就鼓了一包熱淚,淚盈盈的看著自己父王,語帶惆悵道︰「父王,我一定是你撿來的。」
納蘭玥無語了︰「……」
因為兩天沒有見兒子了,納蘭玥貼心的哄了兒子睡覺以後,才讓人喚了百霖幾個在書房里議事,涼月自窗邊斜斜打了進來,映在他清冷如月的臉上,他的眉心一點一點滲出鄭重,容容,無論如何,我都會保你平安的。
書房里極靜,燃了油燈,夜風從窗外吹了進來,引得燭火跳動,映著納蘭玥深海如海的眼眸,他臉上清冷如月,與方才小湯圓身前的溫情不可同日而言,他慵懶的坐在紫金座上,面目清寒,漂亮的眼眸清澈的如同一汪清泉,又深沉的恍似大海。
他倒了一杯涼茶,卻沒有喝,只是茶杯握在指間,翻著桌子上的卷案。
書房里極靜,百軒百霖面面相覷,等了許久都不見主子開口,不由有些忐忑不安,可饒是如此,兩人也都沒有說話,只是低垂著頭看著鞋尖。
許久,許久,納蘭玥目光自兩位手下掠過,淡淡說道︰「這就是你們查了三天的結果?」他的語氣極淡,可房內的兩人都知道自家主子生氣了,而且氣得還不輕!
一旁的百軒愁眉苦臉的幾欲下跪,最後忍了忍還是沒跪下去,愁眉苦臉的說道︰「王爺,末將無能,末將明查暗訪了幾日沒有追查到一點線索,實在罪該萬死,請主子責罰?」
納蘭玥終于喝了一口涼茶,卻嫌苦的擱在一邊︰「還是找不到任何人證嗎?」
百軒苦著一張臉點頭︰「王爺,末將覺得這事太懸乎了,我們幾個日夜不歇的在宮中取證,幾乎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可探听不出來一丁點兒當晚的事,您也知道,當晚三國來使都在皇宮里,人多口雜,可是,末將真的什麼都打听不出來?」
納蘭玥鎖了鎖眉,清冷無波的一張臉難得起了一絲悸動︰「這麼說容容非死不可了?」
兩人面面相覷,搞不懂主子是何意思,百軒見過主子跟玉驚容相處的場景,搞了半天才發現玉驚容竟然是女人,江湖一直盛傳她是男人,看來傳言根本不可言,可是主子大費周章讓人知道玉驚容是女人究竟作何考量,難不成還讓東秦帝看到玉驚容是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的份上放她一馬?百軒被自己的想法雷倒了,不由抬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一旁的百霖同樣冷著一臉,可臉上卻是少有的鄭重嚴肅,他那日也在案發現場,猶豫了許久,終于憋出一句話來︰「王爺,說不定人真是玉驚容殺的?」
「不可能!」話音剛落,納蘭玥已經徑直否認,他的目光深沉似海,直直的射向百霖,神色有一絲冰冷︰「容容說過,她沒有殺人。」
「可是——」百霖還想再說什麼,因為當晚的場面他曾親眼看到,既然玉驚容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王爺還在固執什麼,執著什麼?
納蘭玥目光起了一絲沉冷︰「本王說過,本王不會讓她死的。」他這句話說得賭氣又堅定,當年他護不了玉雪的周全,如今他怎麼能讓容容再受傷害,他不允許的。
哪怕挑起兩國的戰事,他也絕對不允許容容有事,她是他的底線。
百軒百霖兩人誰都不敢說話,垂著頭看著腳尖,主子啊主子斷案不是根據個人想法的,如果個人想法有用那四國還設什麼律法,而且這不是咱們西楚啊!
好一會兒,納蘭玥仿佛覺得自己的語氣太急切了些,語氣稍緩一些說道︰「你們查查暗門的人跟此事牽扯多少?另外,你們說如果太子東宮里有秘道,一個殺手進去殺人,另一個引容容過去,會不會有這種可能?」
「主子,您是說?」百霖啞然。
「對,這幾天我一直在設想這種可能,你們查了三天一無所獲,要麼這事跟那人有關,要麼這事就是兩人理應外合,故意布局引玉驚容入局。」納蘭玥神色冷然說道。
百霖回憶那天的情形︰「可是玉樓主的御賜的那把匕首怎麼說?」
納蘭玥勾了勾嘴角,輕嗤一笑︰「只要是她身邊親近之人,都可能拿到那把匕首。」
「主子,您的意思是說玉樓主身邊的殲細,跟宮里的人里應外合。」百霖听到他這麼解釋心下也點頭,可是面上卻有滿滿的不解。
納蘭玥想到此處面色一沉,如果是這樣,容容恐怕就有危險了,可是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暗門的人那一晚會有人來劫獄,而他本來的預想是有人行刺殺之事,到底是哪兒錯了?
「本王只是這樣猜測,空口無憑,沒有證據的話什麼都做不了。」納蘭玥難得嘆了一口氣,越想越有這種可能,半晌,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開口問道︰「百軒,那天本王安排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百軒垂首說道︰「一切謹尊主子吩咐辦好了。」
納蘭玥修長的手指輕壓在案上,神色看不出情緒,目光掠向遠方,不知道看些什麼,一旁的百霖突然想起來什麼說道︰「王爺,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說。」納蘭玥簡單給出一個字。
百霖抿了抿唇,開口說道︰「王爺,末將這兩天一直都有派人守在重花樓外,暫時沒有發現什麼動靜,倒是今夜發現重花樓停了一輛馬車,趕車的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車里是什麼人看不真切,只是這馬車停了一會兒,卻突然朝皇宮的方向去了,因為末將身邊人手不夠,又怕跟丟,故而沒有追上去看那人是誰,可是我卻覺得很是奇怪,為什麼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到重花樓卻過門而不入呢?」
納蘭玥目光里多了一絲考量,眼底騰出一丁點兒興味來︰「你覺得對方應該是誰?」
百霖神色里透著一股疑惑,思索了半晌方才輕輕說道︰「抹將覺得能跟東秦皇宮的人有關系,又跟重花樓有聯系的人並不多。」
納蘭玥心底閃過一個思緒,可一時半會兒抓不住那是什麼,這時,百晉突然從外面沉聲說道︰「王爺,百晉有要事稟報。」
一旁的百軒很快打開房門,將百晉迎了進來,百晉手上握了一張字條︰「王爺,有人遞了一張字條,說要奴才親自送到你跟前。」
納蘭玥接過字條,打開一看,上面寥寥幾字,明晚朗山挽曲亭一見,尋鳶。
「送字條的人還在嗎?」納蘭玥站起身子,突然帶翻了面前的涼茶,涼茶如水一般暈開,他卻渾然不顧,急切問道。
百晉看著主子大驚失色的臉,不由訥訥回了一句︰「人剛走。」
納蘭玥心中一動突然急切朝外行去,甚至不惜運用了輕功,可等整個人掠到外面時,街道上一個人影都沒有,涼月悠悠,靜夜無聲,四周無影,偶爾遠處傳來一陣更聲,如果不是手中的字條,他會覺得方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尋鳶也來東秦了?可是他為什麼要約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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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太陽如往常一樣自東邊緩緩升起,似乎洗滌了所有暗夜的骯髒,將天地點上金芒,將萬物化上新裝,重花樓里的姑娘們難得都起了個大早,一排排坐在玄色的高台上,其中一個身著勁裝的女子開口道︰「含丫頭,你倒是給個話兒,咱們要不要去劫法場?」
另一個著綠色長裙的女子也點頭道︰「是啊,你們總是說再等等,可今天咱們樓主的腦袋都要掉地上了,我們還等個什麼,干脆一刀子上去二淨利落劫了法場!」
含煙一直坐在主位上,不動聲色,似乎眸底隱有暗光拂過︰「我知道你們心底著急,可我心底同樣著急,可是主子吩咐過沒有她的允許咱們不許輕舉妄動!」
一旁听著眾姑娘吵吵鬧鬧的飛煙也急了︰「主子的話能信嗎,如果手起刀落主子的腦袋不就沒了!姐,如果你不去劫法場我帶姑娘們去。」
夜蕭也在一旁附和︰「對,咱不能繼續這麼等下去了!」
含煙不動聲色的將茶杯啪的一聲擱在桌子上,全場靜寂,看著首位上面色清冷的美人,雖然飛煙和含煙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可是兩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飛煙明朗歡快,天真可愛,而含煙自幼沉穩,不苟言笑,雖然兩個時常穿的一模一樣,大家還是能分得清的,尤其是現在,含煙一張清麗的臉眉眼沉沉︰「我們確實不能這麼等下去了,可是主子到現在還沒有任何指令,我們暫時按兵不動。」
一听這話,飛煙不樂意了,小手啪的一聲拍了一下桌子,聲音怒道︰「姐,你怎麼回事兒,我們出谷的時候公子說過無論如何都護著主子安好,可是現在您竟然對主子的死活視而不見,你到底有沒有把公子的吩咐放在心上?」
一旁的夜蕭也表示不能理解,按理說含煙雖然容色偏冷,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可是瞧著她這麼無動于衷的表情,夜蕭心下也略有怪異︰「含姑娘,現在主子不在,重花樓您當家作主,可是主子這次惹的事不少,如果我們不能救她,公子怪罪下來可咋辦?」
「是啊,是啊,含姑娘,您還是下個令吧!」其他姑娘也紛紛說道。
含煙目光平平,似乎旁人如何都掀動不了她的眼簾,目光中卻流露出一絲隱憂,正準備開口說話時,卻見棠內院的棠風姑娘身邊的小丫頭春荷從外面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大驚失色的叫嚷道︰「含姑娘,大事不好了,水里飄著一個姑娘!」
含煙目光一驚,飛煙身子朝前一躍,提著她的衣襟急急問道︰「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春荷不過十二三歲,小臉嚇得煞白煞白的,跟見了鬼一樣,張了張嘴,硬是一句話都憋不出來,小臉倒是越憋越紅,幾乎跟滴了血一樣。
「春荷,你別急,有話慢慢說。」含煙用目光制住了飛煙的急切,目光一掠瞧見她身子上的半濕衣衫,輕聲問道︰「你是說後院河里有人?」
春荷听了連連點頭,好一會兒才急急的開口說道︰「我昨晚跟姐妹兒出去玩兒回來的比較晚,今兒個早晨起的遲,醒來時身邊的姐妹兒都不在,便一個人去後院的小河里洗衣服,沒想到我洗著洗著就看到河漂著一件衣衫,我原本還以為是樓里的哪位姐姐的衣服掉進河里了,誰知道那衣服越漂越近,竟然是一個女人,嚇的我差一點沒掉到河里……」春荷連連拍著胸脯,小臉上的紅暈褪去,又起了一層蒼白憔悴。
飛煙眉稍微擰,急急問道︰「現在人在哪兒?」
春荷緩了一會兒,忙回道︰「還在水里呢,我帶你們過去。」
一行人急匆匆的來到河邊,清可見底的河里確實有一個穿著藕色衣衫的女子,夜蕭當仁不讓的跳進河里把人撈了起來,女子身上的衣衫幾近破碎,**在外的肌膚青青紫紫,慘不忍賭,細女敕的肌膚上更是布滿紅腫抓痕,旁人一看就能知曉她經歷了何等慘烈的事。
「天啊!」一個膽小的姑娘驚叫出聲,忙拿著帕子遮住了眼楮,似不忍在看。其他姑娘也都目露不忍,紛紛掩住嘴巴,目露同情的看著女子。
女子長發篷亂,如水草一般纏在身上,形容十分狼狽,等飛煙把女子的頭抬起來的時,看到熟悉的一張臉時,猶如遭了雷劈,這姑娘分明就是前幾日賴在重花樓不肯離開的蒼蘭。她竟然是蒼蘭,飛煙心底猛地一前兩日蒼皓然來重花樓讓她們幫忙尋找蒼蘭的下落時,她們還當蒼蘭又在玩捉迷藏的游戲,沒想到她竟然出事了,而且如此狼狽。
前幾日她在高台上跳舞宛若一朵蝴蝶,美的讓天下男人失色,不過短短幾日她竟然遭了這麼大的罪過,蒼蘭她怎麼受得了啊?怎麼受得了啊!
「姐,她是……她是……」飛煙張了張嘴巴,怎麼也不能把那個熟悉的名字說出來。
含煙也俯子,看著女子的臉時,目光一變,臉色驀地一白︰「是她。」
飛煙的眼楮驀地一紅,平素蒼蘭最喜歡捉弄她,讓她避之不急,可是瞧見她出事飛煙心中也最是心疼,最是難過,她明明還是個孩子呢,雖然自己並沒有她年長歲歲,可是心還是猛地抽痛啊,不由氣急敗壞的喝道︰「是哪個王八蛋竟敢如此欺負蒼蘭,真是不要命了嗎?」
「往嘴!」含煙厲喝,女子名節自古以來尤重要,失貞就等同于殘花敗柳,更何況蒼蘭可是一國公主,飛煙這樣叫是打算把事情鬧的人盡皆知嗎?
飛煙瞧見姐姐威厲的眼眸,不由癟了癟嘴巴,委屈的低頭把蒼蘭摟在懷里,又把自己的外衫解下來披在她小小的身子上,心下又是一陣發酸,蒼蘭她怎麼能經歷這樣的事呢?
如果她醒來知道了可自怎麼辦啊!飛煙的心里是火辣辣的疼,怒的幾乎讓她失神。
而一旁的含煙忙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雖然身子在水里泡得冰冷,可是鼻息間還有微弱的呼吸,她替她在河邊做了處理,把她肚子里的水逼出來後,又喂了一顆丸藥,才對一旁的夜蕭說道︰「夜大哥,你趕快去通知無雙公子,就說他的妹妹現在在重花樓。」
夜蕭自從認出蒼蘭的身份之後一直在不遠處避嫌,這會兒听見含煙的吩咐忙應了一聲急速去找人了。
飛煙在一旁紅著眼楮,心疼的看著蒼蘭,看著自家姐姐細心的替蒼蘭蓋好身子,又俯子抱起蒼蘭,目光一一掠向重花樓的眾位姑娘,又望了望那條從遠處流泄下來的水河,她知道知道河的盡頭是在哪里,眸色掠過隱痛,沉聲吩咐道︰「你們今天什麼都沒有看到,知道了嗎?」
眾姑娘齊聲輕應︰「知道了。」
她們都曾顛簸流離,無家可歸,墜入火坑,沒有前景,是玉驚容救她們出火坑,收容她們在重花樓,給了她們新生的機會,而且不為難她們重超舊業,如果想回家嫁人她可以提供資金,當然也可以在重花樓另闢蹊徑,讓她們們以重新做人,她們怎麼會不知道姑娘清白的重要性,所以方才那一幕,她們就當沒有看到,看到了也會把這個秘密爛在骨子里面。
蒼皓然趕到重花樓的時候,飛煙已經親自幫蒼蘭梳洗干淨,同時也讓重花樓的大夫給她把過脈,確實無憂之後才讓她如同往常一樣才離開,她躺在*上,如同一朵殘敗的花,模樣偏清白失血了一些,看起來跟往常並無甚區別,可是她身上那些殘忍的鉻印卻再也洗不掉,像是白玉上起了刮痕,再也揮之不去,而那刻骨的痛楚,傷痛,經歷也永遠烙在了心底,蒙上了陰影,再也洗刷不掉,蒼皓然看著蒼蘭睡的正沉,他的眸色暈滿了傷痛,他究竟是多自責恐怕無人知曉,他心底的痛也是無人知曉,當方才含煙把蒼蘭經歷的事情隱晦的跟說了一遍時,他心底起了濤tian怒火,重花樓後院的那道小河,從哪里流下來,他自然知道,可是正因為知道他心底才會更憤怒,他的手指卡的發白,臉上青筋浮動。
他記不起自己多久沒有經歷過如此情緒失控的時候,可是這一次他真的生氣了,臉上的表情猶如暴風雨快要來臨,他恨不得手刃那人,竟然敢傷害他的妹妹,他最疼愛的妹妹,他恨不得把那人挫骨揚灰,千刀萬剮,他恨啊!他更恨自己的收乎大意,讓妹妹慘遭惡運,他心底怎能不悲,怎能不痛,蘭蘭,對不起,都是哥不好,是哥疏乎了。
蒼皓然自責萬般,心中的痛猶如鋼刀刮骨,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難看,是悔是痛是恨是惱都說不清了,只是他心底的滋味並不好受,他恨啊!
「哥,救我!」睡夢中的蒼蘭突然無意識的喊出一聲,而一聲無意識的呼喊猶如萬劍穿心,猶如萬箭齊飛,*心底,他握著妹妹的手幾欲落淚,他少年時候便闖蕩江湖,遇到再危險的事情都沉著冷靜,因為天性使然,因為身份使然,因為受過的教育使然,他性子向來喜形不怒于色,溫潤如同翩翩公子,可是現在卻一而再再而三情緒失控,他真的想殺人!
替妹妹報復!替妹妹洗去這骯髒的記憶。
蒼蘭身上已經上了藥,小臉蒼蘭的幾乎失了血色,嘴角破了一塊皮,青紫一片,突然蒼蘭驚呼一聲︰「不要啊!」身子猛地彈坐起來,臉上滿是畏懼。
「妹妹,別怕,哥哥在這兒,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再也沒人能傷害你了。」蒼皓然輕聲安慰,握著她的手細細安撫,可是蒼蘭卻突然掙開了她的手,身子狼狽的縮在了牆角,那雙本該明亮,本該不染塵埃,本該天真浪漫的眼楮寫滿了濃濃的恐懼,而身子神經質的發抖,嘴里喃喃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蒼皓然看到這一幕猶如誅心,眼淚幾乎滑落,他柔聲喚道︰「蘭蘭別怕,我是哥哥啊,你好好看看,壞人已經趕走了,我是哥哥啊,你看看!」
蒼蘭小心翼翼的抬起眼楮,可卻突然垂下了頭,身子恐懼的發抖。
蒼皓然英俊的臉都是苦色,他看著蒼蘭,試圖把胳膊伸前一點,可蒼蘭的身子更往里縮,他痛的幾乎失色︰「蘭蘭,我真的是哥哥,你已經回家了,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
「蘭蘭,你看看我,就看一眼,真的是哥哥,哥哥在你身邊再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了。」蒼皓然的聲音溫柔的能掐出水來,他知道妹妹心底受過重挫,幾乎封閉,他這個時候就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安慰,他不能再給蒼蘭任何刺激了。
蒼蘭恐懼的發抖,極慢極慢的抬起頭,惶恐不安的大眼楮里都是濃濃的恐懼,看見蒼皓然熟悉的身影時,突然像受傷的小獸一般撲了過來,眼淚刷刷的掉了下來︰「哥哥,你為什麼不要來救我,你知不知道……」像是想起了什麼痛苦的回憶,她的身子抖得更加厲害,閉了閉眼楮,淒涼控訴道︰「你為什麼不來啊,為什麼啊?」
蒼皓然听到妹妹的指控心中更是疼痛萬分,是啊,他為什麼不來啊,他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妹妹受這麼多苦啊,他為什麼不來呢?他恨不得殺了自己,如果能換回蒼蘭的一世清白,一世的歡顏,他恨啊,可是再多的恨也只能隱忍吞下,當務之急是要安撫蒼蘭全然崩潰的情緒,他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柔聲安慰道︰「蘭蘭,對不起,是哥哥不好,是哥哥錯了,哥哥來晚了,蘭蘭,哥哥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蒼蘭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她在地獄里呆了兩天,現在回到親人的懷里情緒再也控制不住全然崩潰,她要哭出自己的絕望,哭出自己的委屈,哭出心底的疼痛!
蒼皓然把妹妹抱在懷里,抱得緊緊的,溫柔的大手一直拍著她的後背,似乎這樣妹妹的情緒就能安撫下來。
蒼蘭哭得撕心裂肺,那聲音真真是讓人聞之悲傷,而一直站在不遠處涼廳里的幾人,面色同樣不好,尤其以飛煙為最,她听著蒼蘭的哭聲簡直心酸的落淚,她把頭靠在含煙身上,聲音悶悶的︰「姐,我心里好難過,好想哭。」
「想哭就哭吧!」含煙面色依舊冷冷的,可眼眸里有了一絲波動。
飛煙當真靠在自家姐姐身上哭了起來,含煙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一旁的夜蕭也面露不忍,因為蒼蘭這件事大家情緒十分不好,都很低落。
良久。良久。房內的蒼蘭才止住痛哭,小臉上都是髒兮兮的淚水,蒼皓然也不嫌棄,親自替她擦干淨臉上的淚水,蒼蘭看著自家哥哥,如同孩子一般依賴著他︰「哥,我想回家。」
蒼皓然聲音溫柔至極︰「好,蘭蘭想回家,哥哥就帶蘭蘭回家。」現在什麼事情都沒有自家妹妹重要了,蒼皓然替自家妹妹穿好衣服,又為她披了一件風衣,才抱著她朝門外走去。
「無雙公子,您要離開了嗎?」含煙在門口攔住了他的去路,輕聲問道。
蒼蘭在蒼皓然懷里畏縮了一下,蒼皓然溫柔的注視著她,她情緒才稍稍緩解,他說︰「含姑娘,蒼蘭的情況在呆在咸豐我實在放心不下,我現在準備回北蒼,關于你們樓主——」他眸色閃過淡淡一痛,他知道自己這一走,恐怕以後和玉驚容越行越遠,但這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所考量的了︰「我留下一千隱衛,你們如果有需要可以隨時調遣他們。」
「無雙公子,我不是這個意思,救樓主一事我們自有考量,只是您此番回北蒼,恐怕路途凶險,所以我擔心——」含煙欲言又止。
蒼皓然冷冷一笑,他臉上的溫潤早已不在,只剩下滿目寒光︰「就這麼一段路,我如果走不回去恐怕是笑話了。我倒要看看,這天下誰敢攔我的路!」
「那無雙公子,請多珍重!」含煙看著他面色染滿寒霜,知道他心涼至極,便不再多勸。
蒼皓然背影怔了一怔,隨即抱著蒼蘭若無其事的離去。
含煙看著他遠去的身影神色凝重,低聲對妹妹叮囑道︰「密切注意無雙公子的消息,倘若他在路上有什麼事令焰字部出手相助,一定平安保他回北蒼。」
「姐,主子知道了會不會怪我們?」飛煙目露憂傷。
含煙望了望天,最終吐了一口氣,輕輕的說了一句︰「主子如果在,她也不會怪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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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涼們,寒寒今天更了四萬,懇請大家給個首訂,不要讓寒寒死的太淒慘,不然寒寒……就要哭死了,明天劇情會更加精彩,現在所有重要的人物都出現了,大家猜猜看,到底是誰在布局,額,猜對有獎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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