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公務員記事 第34章 土匪與鬼魂

作者 ︰ 貧道跑龍套的

玉山縣有兩座名山,一是三清山,二是懷玉山。

玉山縣的名字就是根據懷玉山而起的。

這兩座山是江西東北部的天然屏障,山高林深的,又因為挨著浙江入江西必經之路,所以盛產土匪,專在此打劫過路商人。

這些土匪幫派之間並不互結,所以也沒成什麼大氣候,平日里雖然為非作歹,但也不敢太過。

但是今天,有一個幫派的頭子卻帶著弟兄們要去劫殺路過的一位巡按大人,這位巡按大人正是要來玉山縣查案的王宏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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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陳德昭收到京師的來信,寫信人是那兩位出了五服的親戚。

兩位親戚首先嚴厲地指責了陳德昭的不法行為,又說山東地震了,是因為陳家亂開銅礦壞了龍脈的緣故,皇帝表示很震驚,要徹查到底。等巡按大人來後,玉山陳家必定要玩完了!可是你死不要緊,卻害了咱們兩兄弟。這麼多年咱兄弟倆容易麼?好不簡單爬上那位置,就因為這事,前途都毀在你這老不死的手上了。不過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巡按大人已經上路了,你個老不死的小心點吧!

當時陳德昭看了這封信,差點心髒病發作猝死掉。

但是為了陳家一大家子,他不能死,于是撫模著激動的年老的心髒,招來幕僚各種想辦法。

又過了幾天,誰知道辦法還沒想出來,衙門里差人把他寶貝兒子陳景和兒媳婦拘捕了去,說什麼一個叫張又開的到縣衙報案,舉報他兒子找人強暴丫鬟,害得丫鬟自殺;兒媳婦陷害丫鬟偷東西,也害的丫鬟自殺。

陳德昭氣得頭上猛長了幾個火氣包。

為了陳家和兒子,他決定和張寓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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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老兄,可有什麼好法子?」陳德昭問。

所謂的「三位老兄」是陳家的老搭檔了,分別是縣丞張穆、主簿丘繼、典史趙斌。

要說這三人,也為自救的事想了許多方案,卻都行不通,此時被陳德昭一問,也說不出什麼法子來。

陳德昭見他們不說話,把臉一沉︰「三位老兄,咱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幾位可別想撇了老夫去!」

張穆立刻道︰「陳老爺這說的哪里話?我們三兄弟‘借’了庫房兩萬多兩銀子,一抓就是掉腦袋的事,咱們幾個還指望您能幫咱們幾個填補虧空,哪里就能撇了您去?」

兩萬兩不是小數目,他們幾個就算把房子都賣了也填不上。除非陳德昭能幫忙,陳家最不缺的就是錢。

「老夫也非是不信三位,只是人心難測啊……」陳德昭淡淡道。

張穆與丘繼、趙斌對視一眼,而後說道︰「我這里倒是有一法子,只是太險,若是不成,便是血流成河……」

陳德昭心中一喜︰「如今哪里還管得著這許多?不做也是死,做雖艱險,卻還有一線生機。張老兄,你且說說看是個什麼法子。」

張穆壓低了嗓音,說︰「懷玉山下有不少土匪幫子,叫他們等巡按大人路過的時候……」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後,繼續道︰「這事就成了。」

趙斌道︰「咱們和這些人也熟,只是這些幫子專打劫行商走販,輕易不肯得罪官府……」

張穆冷笑︰「話雖如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是肯多出些銀子,料他們雞大的膽子也能變成熊膽子!」

「京里來的巡按在咱們這出事了,大老爺難道不會去查麼?若是叫他們又捉住了把柄……」陳德昭猶疑。

丘繼眯縫著一雙斜眼,冷笑道︰「張老哥好計策!想來張老哥是想來個一箭雙雕,乘著大老爺去剿匪,在一處把他們包餃子了!」

張穆點頭。

「妙啊!妙啊!好計策!」陳德昭忍不住贊道,只是隨後又平靜下來,說道︰「只是這樣你們三人便有機會毀了賬冊,好叫人查不出來。可是我陳家的事終究沒法了去,以後皇上再派人來查開礦和造反之事,又該如何?」

張穆捏著須,頗有些得意地笑道︰「陳老爺,你糊涂嘍!這造反之事本子虛烏有,怕什麼?等大老爺一死,咱們能把虧空的事推在他身上,難道您就不能推?到時候咱們再派人把那幫土匪幫子剿了,來個滅口,又可以冒功。令郎和令媳也可以救出來。這可不是一箭雙雕,是一箭四雕啊……」

陳德昭來回一分析,覺得毫無破綻可尋,直拍案叫絕。

「如此甚好啊……」

人面臨生命危險時,為了自救,不僅膽子可以變大,連臉腦子也能變的好使。

可是,又誰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正德十二年十月初一,是忙碌的一天。

張寓起了個大早,因為今天要去縣衙前和百姓們一起听縣里的訓導講「聖諭」。

縣衙的八字牆前一直是縣里最熱鬧的地方,因為八字牆上是貼聖諭和各種告示的地方。關于某個案子的進程情況,也可以公布在上面。有時候還有不明身份的人把自己的作品和想說的話書寫下來直接貼在上面供人觀瞻,當然,得寫得中規中矩,否則就會被縣衙里的衙役給撕掉。

所以縣衙前從來就不是個清冷的地方,不管什麼時候去,八字牆前都堆了一堆的人。

今天的人更多,因為八字牆上不僅有十月的聖諭,還有關于李家五姑娘和六姑娘案子的事,因為這,吸引了許多群眾。

還有一群人擠不進去了,就在外面等著訓導和縣尊。因為訓導等會要宣講《大誥》

《大誥》是明太祖親自編寫的刑典,明初的時候,須得家家戶戶都有一本。但是百姓文盲多,就算家里有這麼一本書也不懂上面寫了些什麼。所以後來縣學里的教諭和訓導每月初都要在縣衙前宣講《大誥》,為了加深百姓對《大誥》的理解,宣講人還會結合成語典故和現成的案例來宣講,所以百姓們十分愛听,就當做听說書一樣。

忽的,一個人突然沖了過來,他滿臉鮮血,一邊使勁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尖著嗓子怪叫︰「奴家是上家塢李家的五姑娘李秋,本是死了的人。可是奴家死的太冤,怨氣太大,閻君老爺不肯讓奴家轉世投胎,所以奴家又來陽間伸冤!」

一群人听他說自己李秋,唬了一跳,膽小的連忙往外散去,但又不肯走遠,只遠遠地看著。

只有幾個膽大的,心想這青天白日的,鬼也不敢亂殺人,所以定在原地,看這鬼魂要說什麼話。

那人繼續說︰「那玉兒巷的陳少爺陳景,和我哥哥李芳澤有隙,後來得知我的身份,便想害我來羞辱我哥哥。」

「我上身的這人叫張又開,是個潑皮無賴漢子,陳大少爺給了十多兩銀子的好處與張又開這廝,叫他下藥迷了我的身子,又叫一群讀書人去捉奸,好叫我哥哥臉上無光。奴家受不住冤枉,才結果了自己的性命。」

「奴家雖死不要緊,卻害得家里父母蒙羞。人人都傳我李家門風敗壞,就是如今真相大白了,也還有人私下亂傳。奴家為了此事,轉不了世,特重返陽間,再述真相。若今後再有亂嚼舌根壞我李家名聲的,必遭奴家報復!」

說完,張又開狠狠抽了自己兩巴掌,血液橫飛,倒地不起。

眾人見了張又開的慘狀,後怕得不得了,想起以前偷偷說五姑娘勾引漢子的事,生怕五姑娘報復,急匆匆地又往廟里去求平安符。

此時李仲正好在場,老淚眾橫,大喊道︰「這是我家五姐啊,五姐,你死的好冤枉啊……」

李芳澤在衙門前把事情的經過看得明明白白,待張又開倒地,立刻叫禁子甲和禁子乙把他抬了進來。

不能讓別人看出來張又開臉上的血是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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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房里。

張又開正在擦臉,嘴里嘀咕道︰「好家伙,這味可是燻死我了,老哥哥,您幾個可是加了料的?」

禁子甲道︰「你這殺才沒了一只耳朵,鼻子倒靈光。昨晚上起夜,尿到一半,誰知道夜壺滿了,但總不至于尿地上吧?見那血罐子在跟前,就尿里頭了。」說完,哈哈大笑,好不猖狂!

李芳澤皺了皺眉,從荷包里拿出一些碎銀子遞給張又開︰「你倒有幾分能耐,學的挺像,想來平日里听了不少戲吧?記住,以後你就繼續給我演啞巴,這事不要給別人曉得了,否則……」

張又開接過銀子,連連點頭︰「小的知道,李官人,您就放寬心吧!小的活著把這事爛在肚子里,死了埋在土里!」

「那就好。」李芳澤點頭。

正此時,外頭一陣哄鬧,像是出了什麼變故。

李芳澤連忙往外去,見張寓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地來回走動。

「縣尊,出了什麼事?」她問。

「哎呀純陽兄!」張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去哪了,適才叫我好找!」

「怎麼了?」

張寓道︰「巡按大人被土匪們給劫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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