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雲,即原來的周匯成,決定不在再呆在家中獨自學習了,按照通常的情況,是沒有長輩為主動向小輩示好的。
如今的李芳澤對他不聞不問,若是繼續冷戰下去,恐怕他在李芳澤心中的印象更差,認為他不可教養。
若是這樣,便得不償失了。
周霽雲決定主動上門,日子選在了上元節傍晚,若是成了,晚上還可以一起去賞燈。
如今李芳澤也住在玉版街,與周家只相隔數十家,不消片刻即到。不過周霽雲不急,他于申時,朝著相反的地方去了主街,先看看有哪些鋪子格外有趣。
國朝太祖喜歡嗜好賞燈,所以上元節的賞燈會之熱鬧,遠勝唐宋。
周霽遠于明月清輝之下,燈火闌珊之中,細細打量著兩邊的街道,看燈鋪中花燈的樣式。
那些制燈的工匠實在心靈手巧,糊出的兔兒燈、羊兒燈、虎兒燈、蝦燈,真是活靈活現;還有那些梅花燈、繡屏燈、雪花燈,精巧絕倫。
穿了好幾條街後,等到夜幕時分,他方才去往李家。
圓圓和周霽雲早相熟了,因她格外得李芳澤喜歡,在家里時常常跟在身邊,所以與周霽雲的關系如兄妹一般。
所以當她見周霽雲進來時,熱情而大聲地打招呼︰「成哥哥!」
周霽雲走過去,蹲□子對她說︰「圓圓,以後切不可再叫我成哥哥了,要叫雲哥哥。」
「為何?」圓圓問。
「因為我改名字了!」周霽雲笑道,點了點她的鼻子,「以後,哥哥雙名霽雲,不再用匯成這名了。」
圓圓點頭︰「我知道了,雲哥哥。」
「這就對了。」周霽雲站起來,轉身要往李芳澤屋里去,卻見小七和小八也正在跟前,此時兩人皆好奇地望著他。
周霽雲有些尷尬,不知如何打招呼,若是叫七姨八姨,他有些叫不出口,這兩姑娘才這般小呢。若是叫妹妹,又亂了輩分。
于是微微一笑,朝她二人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周霽雲原本姿貌秀雅,是一個翩翩少年郎,又因常年習武的緣故,身姿偉岸,咋一看,是個完美的男子。
一個女孩,若是從前沒見過這半樣貌的異性,難免芳心暗動。
小七便是這樣的女孩。
雖然她如今年歲尚小,?*???匆延邢舶??模?壞勒 桓綹縞?惱庋?茫?閬M?3?醇? br />
她卻忘了周霽雲曾隨李芳澤去過她家,只是那時周霽雲才被張屠打過,鼻青臉腫的,原本樣貌已失,所以未曾認出來。
小七見周霽雲走遠了,紅著臉,小聲地問圓圓︰「圓妹,剛才那位哥哥是甚麼人?」
圓圓應答︰「是成……雲哥哥,老爺的學生。」
小七暗暗記下。
周霽雲進李芳澤的院子時,正好踫見李芳澤要出門,只是看到她身邊那人,頓感火氣上騰。
那人卻不是別個,正是李神秀。
之前李芳澤說養濟院有個男孩,比他只少兩歲,卻很有智謀。周霽雲記下了這話,次日便去養濟院了。
養濟院只有神秀這麼一個男孩,所以十分好找。
當時周霽雲面無表情,打量了神秀許久,問道︰「敢問小兄弟尊姓大名。」
神秀道︰「姓李,雙名神秀。」
「哦?可是造化鐘神秀的神秀?」
「正是。」
「好名字!」周霽雲不吝稱贊,心暗道,名字上就輸給他了,得改一個名字!
「我听聞李叔叔說你多有智謀,敢問現下在讀何書?」周霽雲存心要和神秀一決高下。
神秀皺眉,察覺到對方的敵意,卻還是有禮地回答︰「只習得幾個大字會讀大誥罷了,未曾讀書。」
周霽雲不大信︰「真未讀書?」
「真未讀。」
若是一般人見自己的對手沒讀什麼書恐怕要志得意滿產生優越感了,而周霽雲思維正好相反。
他想,這少年還沒讀什麼書,便得了李叔叔那樣的稱贊,可見其天性如何聰慧敏達,不可小覷。
「久仰久仰。」他說。
這四字讓神秀覺得沒頭沒腦,這話應當在知道他是神秀之時便說的,如何到最後才說?
他正要一問究竟,問這人到底是誰,卻見那人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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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神秀,再不似在養濟院里那般落魄的模樣了,如今他穿著齊整的綢布夾棉深衣,頭發梳得齊整光亮,與李芳澤一樣,戴著網巾,絲毫不亂。
比初見時,氣韻好上許多。
「你如何在此?」周霽雲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
「匯成?這倒是稀奇,不如何舍得來我這了?」說話的卻是李芳澤,她一臉笑意地看著周霽雲。
周霽雲道︰「今日是上元節,特來邀李叔叔一同游街賞燈。」
「哦?巧了,我和神秀正要去出門,還要帶上全家一起去賞燈,你如何不與你爹娘在一處?」
還未等周霽雲回答,又說︰「忘了給你介紹,這是李神秀,我以前在你面前提過的。」又向李神秀介紹周霽雲︰「神秀,他是周匯成,先前在我跟前讀書,你們一般大,倒可以做朋友。」
周霽雲道︰「李叔叔,我如今改了名,衙門那里也改了,不再叫匯成。」
李芳澤奇怪︰「無端改名做甚?」
周霽雲自然是不肯說出真實原因的,急中生智,道︰「因慕唐時大將南霽雲,故而改名,與之同名。」
李芳澤點頭,揶揄道︰「我曾听聞李夢陽大人的一件逸事,說是李夢陽大人督學江西時,見一考生與其名相同,遂作下一副對子讓該考生對。上聯是‘藺相如,司馬相如,名相如,實不相如’考生對出下聯‘魏無忌,長孫無忌,爾無忌,吾亦無忌’但願此霽雲,亦彼霽雲。」
周霽雲正色道︰「霽雲謹記。」
因著改名的緣故,李芳澤忽然來了起表字的興趣︰「匯……霽雲,你還沒表字,雖說男子冠二十而字,不過早些年取字也無礙,今日我給你取字如何?」
給他取表字,可見親近之心。
周霽雲若有似無地撇了神秀一眼,轉而對李芳澤正色道︰「男子成年而字,如今李叔叔給我取字,是要我日後行事不再如孩子一般浮躁,得了字後,便是成人了,我謹記在心。」
說到她心坎上了,李芳澤忽然有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了,心中十分高興,說道︰「你說的很對,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就是時時牢記……我給你取一字,為還真,為返璞歸真之意,你覺得如何?」
還真……周還真,周霽雲輕念了兩遍,回道︰「叔叔所賜,自然是很好的。我很喜歡。」
李芳澤道︰「那就好。」見天色已晚,又說︰「今日日子不一般,你不必陪我,還是回去在爹娘跟前呆著,明日再來我這不遲。」
周霽雲說︰「無礙,燈會我都陪爹娘看三天了,不缺今晚,就讓我跟著你如何?」
「既如此,好吧。」李芳澤點頭。
此時已天黑,一大家子全興沖沖地去了街上。
有燈會,必有燈謎猜,只是有些鋪子的燈謎比較簡單老舊,周霽雲看不上,于是引著李芳澤取了看之前看中的幾家。
所到的這家燈鋪是臨時搭起來的,佔地面積極大,其中燈籠如林,人山人海,一進去很容易就被淹沒了。
想到過節很容易遇到人販子,李芳澤抱起了小八,並囑托李仲仔細看好小七,叫周霽雲管好圓圓。
「白龍過江,頭頂一輪紅日」一個兔兒燈上掛著這樣的謎語,旁邊另有字條上書提示︰打一日常用物,且以一謎對出下聯。」
李芳澤于這方面的才華不足,便問周霽雲︰「你猜到了麼?」
周霽雲笑而不答,卻問神秀︰「賢弟可猜出了?」
神秀答︰「未曾。」但心中不喜,知道周霽雲故意叫他難堪,卻不知為何周霽雲與他過不去。
周霽雲心中十分高興,但卻學會了隱藏情緒,面上淡淡一笑,對李芳澤道︰「我猜出了,不過李叔叔書法精湛,等會下聯想請李叔叔代筆,如何?」
李芳澤欣然答應︰「好啊,你快說說,這答案是什麼?」
「乃油燈爾。」
李芳澤細細一想,果然能對上號,又問︰「那你下聯對的什麼?」
周霽雲道︰「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
這倒巧了,李芳澤初來這里的時候,因為對這世界好奇,又想快點學會玉山話,所以經常買東西,和鋪商走販打了特別多的交道,所以和秤也算是老相熟了。是以「身披萬點金星」這句一出,她立刻就想到了秤桿。
「是秤桿。」李芳澤答道,熱切地看向周霽雲,頗有些像討賞的孩子,形象與平日里的沉穩大相徑庭。
這樣的表情看在周霽雲眼中,有些不可思議,卻也覺得十分新奇。
他笑著點頭︰「正是。」
雖然早知自己應該是對的,但被當事人肯定的時候,李芳澤還是感覺特別的開心,要知道以前猜謎語和腦筋急轉彎她是很少猜對的,這次猜對了,能不開心麼?
于是走到桌前,找人要了紙筆,立刻書下周霽雲的下聯。
此處人多,難免有些個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在一旁觀看,見她龍蛇走筆,一手書法極為漂亮,便不吝稱贊道好。
若是沒有入道的人,被別人這樣稱贊,心中難免有些得意。
李芳澤便屬于還未入道的凡人,只是她懂得掩飾情緒,所以面上裝的一手好逼,顯得淡然超俗。
她這般淡定的模樣,看在別人眼中,更是驚嘆不已,暗道,好超凡月兌俗的俊秀兒郎,卻不知是誰?
有些人心中疑惑,便問了出來。
李芳澤也不是個深居簡出的人,和玉山縣的大部分人算是老熟人了,于是有人答道︰這是笑面羅漢李官人哩。
有些人雖未見過李芳澤,卻早已听說過笑面羅漢的名聲了,本以為笑面羅漢應當是相貌狠厲的,卻沒想到這樣溫潤,暗暗驚奇。
把下聯貼在燈籠上後,一家子擠出人群離開了。
等到了大街上,李芳澤放下小八,問李仲和徐氏︰「太擠了,爹娘可還好?」
李仲道︰「確實太擠。」又感嘆道,「我活了這許多年,過年從沒來縣城,頭次見這樣熱鬧的燈會,真真是頭踫頭腳挨腳,好生熱鬧。」
李芳澤見他二人面有疲色,便道︰「也不早了,我看爹娘都有些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
李仲與徐氏點頭。
一行人回到玉版街于周府與周霽雲分別時,周霽雲對李芳澤說︰「放假之前,侯夫子曾打過題,我覺得頗有些道理,明日再去叔叔府上討論如何?」
打題?李芳澤心想,那就是猜題目了。後世中高考也有老師猜題的,有經驗的老師往往能猜得準,這侯教諭干了這麼多年,想來經驗豐富,有些門道。
張寓雖然會給她後門走,但不是直接給題目她,那麼侯教諭的意見還是可以听听的。
于是點頭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啊……又要折騰了,小說名字似乎太沒有吸引力了,于是又想換名,改成《古代公務員記事》怎麼樣?更接地氣,哈哈。
PS:本來這章要寫考試的,結果寫狗血劇情寫超章了,下一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