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過的消停,只不過張老夫人經常過來看她。換了女裝的容夏依然去給老太爺施針,老太爺恢復的快,施針的頻率也便沒那麼高了,再加上精心的調養,這幾日看起來愈發容光煥發了。
這日,容夏收了針,剛好張老夫人也在,操持了這麼大的張府這麼多年,自然剔透的很,她讓丫頭婆子都下去了,只剩下自己,兩位兒子,和長媳,當然還有在床上休息的張老太爺。
只不過這事,張老太爺沒打算管,畢竟是姑娘家,拜托的事情再麻煩,也用不到自己出馬。
「姑娘,到現在我們也沒問你名字,別覺得我們無禮,只是這兩天看著你,能感覺到那難言之隱,我們不提是怕你為難。」
終于來了,容夏縴長的手指夾著金針,在吞吐的火舌上來回炙烤,垂著眸子,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縴細薄弱的背依舊挺得筆直,像是傲雪松柏,總透著股不服輸的味道。
「老爺身體也恢復的差不多了,張家再沒有什麼表示那就真的是忘恩負義了,老婆子我一把年紀,這麼多年,什麼人都見過幾個,這一雙眼,鮮有走眼的時候。姑娘不是心思不純之輩,否則我們多給些銀子,今兒也不會有這麼一番談話。」
老夫人喝著水,淡淡笑著,掩蓋了眼底的不安,容夏根本沒抬頭去看她的眼楮,她知道這把年紀若是還能被她看出真實的想法,那這麼多年的鹽還真是白吃了。
只不過這話的意思到底?
容夏腦子轉的快,面上卻不急,這種時候,必須鎮定。她將針一根一根的收好,卻並沒答話。
「姑娘你要是有什麼難處盡可直言,張府若能幫上忙,定不會推辭。」張老夫人頓了好一會兒,終于給出了這一句話。
但也有前提,並不是什麼忙都能幫的。
空氣突然陷入令人滯空的沉默,幾雙眼楮都盯著垂著眸的容夏,看她潔白的手機械的將每一根針收進盒子,那挺直的脊背好像有些僵硬。
僵硬里透著的那股子倔強讓老夫人倏忽心就軟了。
倔強的身影閃了閃,容夏突然就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
沒哭,只是干跪著,嘴角抿平,刻畫出最為鋒利的弧度。
老夫人唉了一聲,長媳上前想扶起她,卻被容夏躲開了。她給老夫人磕了三個頭,就為那一聲嘆。
她的事情會讓張府為難,這是在場的人都能夠猜到的事情,若說之前還在幫和不幫之間搖擺不定,老夫人的那一聲嘆息就表現出了十分的傾向性,容夏知道,這頭磕的不冤。
「老夫人,小女姓薛,生于洛陽,月前上京,只想見父母一面,別無他求。」平日里的清冷聲線渲染了柔和,不是刻意,卻如同重錘一記一記的敲擊著人的心靈。
老夫人一怔,薛這個姓對別人來說或許還沒有那麼敏感,可張府算是唯一了解這里內幕的,更是掌握著他們真正動向的存在,又怎麼會不了解容夏話里的意思。
還真是一個意料之外的難題,但若細想,一切卻又豁然貫通。薛家二小姐上京的事兒他們已有耳聞,再加上如此年紀有如此醫術的定然是出身杏林世家,一層遮蓋了的迷霧被揭開,所有一切都真相大白。
「薛小姐,你這真是為難我們了。」看張老夫人有些發愣,長媳不得已答話,倒是書呆子突然想起了什麼。
「你是小妹說在賞花會上救她一命的薛姑娘?」
書呆子雖然反射弧長,卻也不真呆。
老夫人一愣,竟然還有這麼一茬。老夫人皺著眉躊躇,這可是兩條命的恩情,容不得她視而不見。
竟是老太爺開口,「蒙了眼楮帶去吧。」結果還是他出了馬。
「但是薛小姐,我得提醒你,薛家二老住在張家別院絕對是最安全的地方,薛家掌漕幫,這種時候走錯一步都可能會死無葬身之處,你祖父還在宮里,如果你真的有什麼手段或是單純憑著超高的記憶力可以找到張家別院將你父母救出去,張府受到責難事小,你要想清楚,以漕幫現在的能力,能否在薛老太爺被困在皇城中的情況下在天子腳下保住二人!」
張老太爺一陣見血,容夏的睫毛不受抑制的閃了閃,不得不承認,這話讓她的心生出了那麼一絲動搖,她是打著記住路線,救回父母的想法。只不過具體如何實施還沒想清楚。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準備準備,今天晚上,我會讓人帶你去。」張老太爺說了這麼多話也有些累了,畢竟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其他人也不敢多留。
張老夫人本就已經偏心容夏了,再加上听聞張家還欠著人一條人命,更是再猶豫連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畢竟是個女娃子,應該是翻不出什麼風浪才對。老夫人壓下心中的不安。張府領了軍令狀,薛家的人要是丟了,張府不僅會受到牽連,恐怕還會失去在皇帝那里本就已經搖搖欲墜的信任。
到時候那些被全力隱藏的事情就會不得不浮出水面,是福是禍,根本無法預料。
……
天色漸暗,刀疤侍衛拿著一封信,神色有些慌張。
「主子,那位找到方法去見薛二爺了,我們要不要跟著。」信是彥送的,容夏一回屋就讓彥送信過去。
容夏這幾天想明白了,那位讓皇長孫忌憚三分的人肯幫她八成不是因為自己插科打諢,各種耍賴,定是又在自己個兒身上找到了可利用的價值。
想明白這點後,容夏決定利用這一層唯一能牽制皇長孫的勢力,她派人過去送信,看他想要如何做,不管怎樣,只要他還想在自己身上得到好處,就絕對不會做任何威脅到自己父母的事情。
這讓容夏狠放心,至少短時間內,比張府讓她放心。
張府是講義,講義的人卻更加忠心。
而皇帝的心思,卻是她最不能,也最揣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