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麼多人都在等著他投注,韋小寶很是神氣,他捧著那一把豆子樣的錢,押在「大」上,仔細瞧瞧那盒子,撓撓後腦勺,又挪放在「小」上。眾人都沒動聲色,唯有田中神色一動,他從囊中模出數枚大判,「當」地一聲擱在桌面的「大」上,笑著說︰「今天你的運氣注定會很差的,小朋友,你輸定了,對不起哦?」
韋小寶听到了,田中在桌上擱錢那一剎那,骰子已被他用暗勁弄成了大七,韋小寶輸了。他女乃女乃的,這人竟暗算我,著了他們的道兒,老子呆會拿錢溜了,哈,你們誰追得上我?有這縣衙縣令的公子給我撐著,我怕誰來了。韋小寶不得不留神尋覓著退路。
眾人紛紛把錢押在大上,佐藤呵呵笑著,他「嘩啦」一聲把他那一堆錢幣全堆碼在大上,桌子被他的勁道弄得似乎不勝負荷。
眾人都在望著韋小寶,樂呵呵地,他們能想像出韋小寶大輸時的慘樣。
「小子,你可瞧好了,我們沒有弄弊吧,你瞧。」佐藤隨手拿開盒子,突然他的神情像被蜂蟄了一下,臉刷地垂了下來,他的臉色也是眾人臉色的晴雨表,全場沒一個人說話了。只有韋小寶得意地望著那顆骰子,它赫然是小,三點。哦,你們這麼多人來投注,沒想到還真幫了我,你們砸呀,老子只要一個人,就可以把你們這些瀛寇收拾得服服帖帖,這不是麼?我贏了!老子竟贏了!天意,天意,我韋小寶現在只和妹妹,和錢有緣,擋都沒法擋哩。
「不行,這小子玩了手腳,不行。」有人嚷道。
「對,這一局不算,不算的。」有人附和著說。
田中面色凝然,他也沒想到結局竟出乎意料,自己弄的那一番手腳完全沒有起到預期效用。佐藤咬著牙,他發氣地一掌便把那錢弄得滿地都是,大聲嚷嚷︰「不行,這一局不算,重來。」
韋小寶慌忙把身子藏到一旁觀望的中村身後,探頭說︰「你們說話可不算話,我輸了,屁都沒放,現在你們卻想賴了。」
「你,你玩了手腳,你當我們不知道?」佐藤支支吾吾說。
「誰要玩花招,天打五雷劈,上刀山下油鍋,死後去拔舌地獄,尸體讓狼咬去,鷹啄去,……」韋小寶正有氣來著,見佐藤平白污蔑他,他氣憤地胡亂說下去。田中面色一寒,心里在暗道︰媽的,這小子是不是知道我玩了他,你這麼罵,哪天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的。
眾人都啞口無言,他這般下咒語,還會弄啥手腳麼?但是,這一把栽了,讓他一個毛孩子贏去,如何讓人甘心呢?
「不行,你不能拿這些錢回去,你肯定弄了。」有人大聲說。
「我下了注以後,沒有踫一下桌子,怎麼弄的?你給玩下看看?」韋小寶邊說,邊推搡著中村去收拾錢。
這話說得在理,他沒踫過桌子,怎麼能弄手腳?「咳咳,小兄弟,這麼多叔叔在這里,你一個人把錢全拿去,不太合理吧?再說,你一人用得了這麼多錢嗎?」田中站起來說,他橫在兩人前面,若有若無地攔阻著中村去拿錢。「對,對。」眾人和同著說。
糟了,這些人不會讓我拿的,我的好雙兒呢?你快來幫我,要不,我逃走了,錢沒帶走,太可惜的。「你們不知道嗎?這可是中村公子,知縣大人的兒子,誰還敢攔著,你們是不是想進衙門了。」韋小寶色厲內荏地說,他躲藏在中村後面,腳卻在抖顫。
這話果然讓眾人安靜了不少。
「是的,我爹就是中村俊甫,你們若是要為難我們兩人,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中村在壯著膽兒說,雖然他平日趾高氣揚,但是這麼多人圍圈著,他也不敢狂妄的。
「你爹他還是管不了這事兒的,因為我們與你並無糾葛,只是你卻要橫自出頭,替這小子奪取我們的錢財,我們會答應嗎?」田中辯解道。他竟用「奪」字來污蔑韋小寶。
女乃女乃的,你這麼來陷害我,老子可不是吃素的,老子先和你們斗上了,咱雙兒在外面,妹子就去叫女乃女乃派人來,呸,什麼女乃女乃。我這些到手的錢會送給你們嗎?沒門,老子可不信邪,偏要奪回來。你不是說我奪了麼?「我輸的錢你們拿去了,我沒欠你們一個銅錢,現在,我贏了,你們想賴賬,不給我了,好,我宮崎川就和你們斗一斗,哼,老子還怕污了手呢,叫我的一個丫頭來和你們斗斗,讓你們領教我們宮崎家的神奇武學。雙兒,雙兒。」韋小寶大聲喊道。雙兒在遠處回聲應道。
「你叫宮崎川?你是宮崎家的人?」田中詫異地問道,似不太相信,「你會說中土話?」韋小寶最後喚雙兒用的正是中土話。
「是的,我是宮崎家的宮崎川。」韋小寶正應著,雙兒已從眾男人們的縫隙里一閃而入,她問︰「相公,你叫我嗎?」
這丫頭,他們若是听得懂中土話,你不是露出馬腳來了,真笨。哼,老子有這些錢也無所謂了,管他誰懷疑呢。「雙兒,給我把這些錢全收起來,誰他媽要敢攔著,你就揍誰。」韋小寶神氣地說。沒有人听懂韋小寶的話,他們都看著這清純的女孩,很是訝異。
「這,相公,這全都是你的嗎?而且,打他們還是不太好吧?」雙兒懦懦地說。
「我叫你做你就做,怎這麼嗦?」韋小寶不耐煩的說,他看到雙兒還在不明就里地叫相公,听著就心虛。
「好吧。」雙兒朝桌子走去,田中橫身攔在她面前,厲聲說道︰「事情沒有說清楚之間,誰都不能動這些錢。」
「雙兒,打他,這人實在可惡。」韋小寶甚是煩躁,他女乃女乃的,你作弊老子都沒找你了,現在你還想出頭,先把你放倒在這里,女乃女乃的,你橫呀。
雙兒出手了,右拳直奔田中命門,動作異常快迅,田中連忙閃開,神情甚為慌亂。眾人哄地散了開來,啊,這女人竟有這般身手,眾人興味高漲,都翹首觀望著兩人的打斗。
田中定下神來,他知道自己遇到高手,忙拔出瀛刀,扎著馬步,嚴陣以待。雙兒表情恬然,她自從跟著韋小寶,大小經歷了這麼多次戰斗,她對自己已有信心了,雖然她還是第一次與瀛人動手。
韋小寶在這打斗毫無興趣,他望著那散落的錢,又推搡著中村,叫他快去撿拾。可是佐藤阻止二人道︰「田中先生不許你們去撿,你們不能動,對不起。」他知道二人都身世顯赫,不敢開罪,言辭恭敬了許多。二人只得仍站在那里,韋小寶直罵著辣塊媽媽,再也拿不出辦法來。
田中先行挺刀直刺過來,威風凜凜,殺氣騰騰,這一刺,似乎能劈天開地,洞穿山麓。雙兒待到他近前,驀地騰身越過,田中見機很快,他已晃刀尾躡而至。這瀛刀實中藏虛,虛中有實,著實詭異,處處攻其無備。
雙兒師從于「文字獄」後的那些寡婦,技藝講求身形的靈便輕捷,出手的利落干脆,敵不動,我未動,敵若動,我已動,現在,這剛猛詭譎的瀛刀正遇上了她這克星。雙兒的掌已不知不覺中貼在田中的後背,而田中還未變招,但是,他如何有這般靈便呢?
雙兒緩了緩神,把手移開,退開站定。這一舉動著實羞辱了田中,他揚起瀛刀,劈斬撩戳,若劈波斬浪般朝雙兒襲來,凜冽的刀風讓周圍的人撲面生寒。雙兒步步後退,似無招架之功,但是在刀近身那一剎那,她卻奇異地挪開身形。田中眼中帶煞,他緊緊進逼,乘勢欲把雙兒劈成肉漿,斬成肉泥。
「滾開,滾開。」一陣清亮嬌俏的聲音大聲吆喝著,眾人讓開一條路,卻見荷子帶著秋田子走進來,她驚訝地看著雙兒,她一直以為雙兒是個只知服侍人的下人,沒想到她武功竟這麼高超。荷子本來想呵止二人罷手,現在卻不忙,她要看看雙兒武功到底高明到何等程度。
田中看到荷子來了,知道韋小寶和雙兒真是宮崎家的人,他的動作禁不住緩了下來,也就在這一刻,雙兒的手又按在他的後背,雖然未曾施以力道,他躲之不及,怔立當場。雙兒適時地移開手掌,後退一步站定身形,以防他出其不意地施出煞手。
韋小寶卻不管這麼多,他走到妹子身旁說︰「妹子,你才來呀,快來幫哥收錢,這全都是我贏的。」說完,他拉著荷子去撿錢幣。這回,沒有攔阻他們了,眾人眼睜睜地望著他們,目目相覷。佐藤欲言又止,他望望田中,見他沒有言話,便尷尬地把伸出的手收回來。
「哥,這是你贏的嗎?我可不信,這位田中大叔,佐藤大叔可都是賭場上的高手,他們會輸這麼多錢給你?」荷子邊撿錢幣,邊出言相問,似乎不太相信,但是他們既不曾攔阻,也沒有說一句話,想來是假不了的。「這就好,哪天叫女乃女乃給你開一個賭場,給哥你找點事做。」荷子靈機一動說。這話,卻讓田中和佐藤面色一凜,他們對望一眼,又把眼楮移開去。
田中說︰「大小姐,這真是你兄弟嗎?他怎麼會說中土話?我們可誤會了。」
「哈,沒關系,他是我哥宮崎川,剛剛從中土回來,你們不知,不會怪罪你們的。」韋小寶一下子贏了這麼多錢,荷子也不會去找茬兒了,她只顧著撿拾那些金銀豆豆,隨口應著說。
「哦,那可真對不起了,佐藤,咱們走。」田中揮揮手,眾人垂頭喪氣地離開了。
雙兒、中村、秋田子也幫著撿拾起來,五人把這些全都包裹好,鼓囊囊地三個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