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帶來的不只是鹽礦、馬匹、布料、糧食,還有大量的人口遷入,這樣一來,可是加劇了東平城的擁擠。
旅店爆滿、住房租完,形形色色地人開始出現在東平城內。
「先生,屯田、稅利兩事已經開始進入正道。」張興拿著這幾日底下呈報上來的交易稅額,滿是笑意地說道。
「子平,你別高興地太早。」張毅從桌上抽出幾分做了標記的文書,無奈道︰「這幾日偷雞模狗、趁機渾水模魚的人可是越來越多,牢房都快被他們坐滿了。」
張興頓了頓,隨即眼中閃過一道恨厲的光,冷言道︰「現在正是要緊時候,可不能被他們壞了大事。」
「那你想怎麼做?」
張興邪然一笑,以手割喉。
殺了?這貌似也太嚴重了吧,他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貿行殺戮,恐怕會引起商人們的忌憚,再者這些人也是太過空閑,才會如此。」
「先生的意思是?」
「最近不是開始打算擴城嘛,正是缺少壯丁,不如就將他們」
張興欣喜道︰「此法甚妙,某這就去辦。」
「等等,心急什麼!」他擺了擺手,輕笑道︰「我這還有兩件大事需要你去辦。」
「兩件?還大事!」張興驚退了半步,苦著一張臉,哀求道︰「先生,你可不能這樣對我,這幾日某可是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你怎能好意思再給我找事做。」
「好了,做完這兩件事,我讓你休息幾天還不成嘛?」他無奈地說道。
「真的?」
「真的!」反正弄完這兩件事孟德也應該回來了,到那時自有文若、公達頂著,自己還不是一般的輕松。
張毅微微一笑,說道︰「如今城中會聚四方之士,實是確立匠級之良機。」
「匠級?」張興撓了撓頭不解道。
「在某看來,天行有常,萬物皆可為道。」張毅撫掌沉聲說道︰「某欲在官餃、軍級外另設一匠級,以招納各行各業之能人,強軍利民。」
張興聞之驚喜道︰「先生欲效法孟嘗君養門客三千?」若真是如此,先生必然實力大增。
養門客?還三千!我一個靠著俸祿生活的怎麼支撐的住,張毅臉色一變,頓時搖頭說道︰「子平,此匠級不是你想的這般。」
其實,自魯班發明建築、機關之術,神農氏嘗遍百草,嫘祖開創紡織業,孔子首推教學,杜康制酒,範蠡行商以來,各行各業都在不同程度上推動著社會的繁榮與發展。
而張毅所說的匠級就是授予各行業中那些有重大發明,有重大創新突破的人一定的稱號、錢財,由此鼓勵他們繼續努力研發。
可別小看這區區的一個稱號,按照張毅的打算,匠級分為數級,例如一級大師、二級大師等,凡是入得匠級的人出入城內無需交稅、家中男兒也可免于兵役,甚至可以在公堂之上未被定罪之前,都能免于跪拜、受刑
張興拿著陳列著條條框框地草書,不由得震驚道,先生這般動作怕是會引起雷霆般的影響,匠級不分行業,只問是否有利于民于軍,如此一來,想是會有不少中、下九流的百姓會翻身上來。(三教九流,大致地劃分了古代人的地位,上九流︰帝王、聖賢、隱士、童仙、文人、軍官、農、工、商,中九流︰舉子、大夫、相命、丹青、書生、琴棋、僧、道、尼,下九流︰師爺、衙差、升秤、媒婆、走卒、時妖、盜、竊、娼。)
「先生,這匠級一出,震動必然不小,是不是延後一段時間。」張興是窮苦百姓出身,心中當然是希望百姓能越過越好,但一下子將這麼多百姓的地位提上來,勢必會與士族、官宦沖突。
張毅微微一笑,指了指外面,說道︰「子平,你說這東平城內還有多少世家?」
張興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先生是想趁此時機,一舉定下匠級!」
「沒錯,本來此番破而後立,換做任何一處,怕是都會引進軒然大波,但唯獨我東平郡城不會。」張毅昨晚衡量了一夜的利弊得失,如今可是信心滿滿,「世家幾乎沒有,剩下的那些官員文士,又能翻出多少浪花!」
張興低頭思慮了片刻,沉聲道︰「先生可別小覷那些文士、官員。」
戰略上藐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毛爺爺教得東西我怎麼會忘吶,張毅雙手並托,頂著下巴,笑道︰「子平,你說文士中是人生得意的多,還是失落哀傷的多,是世家文士多,還是寒門士子多?」
「當然是寒門」張興恍然大悟道︰「先生的意思是,匠級一出,那些身處高位的文士、官員即使不滿,也不敢妄動,畢竟那些身處閑職,有氣無處出的寒門士子必是極為推崇。」
「沒錯,士族官員即使震怒,又能怎樣?」張毅在這一刻,如同指點江山,揮斥方遒一般。
「我東平城內大多數人皆懷才不遇,對著所謂的三教九流很是憤怒,匠級是他們不用為官就能提高地位的一扇大門,子平你說,他們會輕易就讓那些站在高位卻全然不顧他們死活的人關掉這扇門嘛?」
借力打力!先生這是要借助東平城內的商旅、大夫、衙差等被壓抑已久的百姓,迫使城內本就勢弱的士族妥協,張興心頭如被雷擊一般震撼,以一己之謀,算計世家,先生真乃神人也。
不過靜下心來仔細一想,這東平城要不是世家死的死,逃的逃,此事怕是難成,再者如今天下群雄並起,朝廷、士族的控制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創傷,不然要是太平盛世,這等驚天大變,也會不容于世。
跟我等昔日的黃巾一般不容于世?張興心中暗嘆一聲,等等,先生莫不是想以東平郡向兗州、向
若真是如此,天公,盛世不遠矣!
除去匠級一事,張毅還發覺偌大的一個東平郡城居然只有一個學堂,實在是適應不了如此這麼多的人口。
學堂必須擴建,並且需要數所,同時不能向以往一般,只有一個老師、而且不分年紀的念書。
由于古代男子二十歲行冠禮,女子十五歲行笄禮,以示成年,所以就學堂的改變不可能同我們現在一樣,一學學到二十幾歲。
新學堂分為識字明理的小學以及自我發展的大學,小學一般是九歲以下的兒童學習參加,分為三個年級,大學自然是小學畢業以後的人方能參加,什麼,還需要畢業?
沒錯,只有成功畢業的學生才能進入大學,就自己喜歡的方面,例如律法、詞賦等深入學習。
凡是只需要識字認文的工作,東平郡城內的商人、旅販等應優先從小學畢業的人中選取,至于大學畢業的人,可以去四方游學,當然也能留在東平,從小官做起,一步步升官。
一環接一環、農事、商稅、匠級、學堂居然全部緊密的聯系在一起,先生這般作為,真可謂是前無古人,怕也是後無來者,留名于史已是必然,張興不由得振奮到。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前番匠級一事,不少士族的官員、文士都氣悶不已,而這新學堂一事更是將世家的根基傷了大半。
何為世家?就是世代貴顯的家族或大家。
何能貴顯?無非就是祖輩先人遺留下來的人力資源、書籍典故讓他們能早人一步、快人一步。
士族的眾人憤憤不平,尋了一老夫子,擁護著去向張毅質問,結果張毅淡然地回了一句,「某可是按照孔聖人之法,興建學堂,因材施教、有教無類,難道諸位覺得孔聖人錯了?」
老夫子張了張嘴,卻是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西漢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孔子的地位可不是一般人能動搖的,自己若是否定孔聖人,豈不是自毀一生,名譽掃地。
說又說不過張毅,動更是不可能了,但是要強忍下這口窩囊氣,士族也是接受不了,于是乎腦子一熱,竟是將能發動的官員、老師,全發動開來,罷工示威,想要迫使其妥協。
可惜這點張毅早就料到,早就令張興選了一些能干的寒門士子,讓他們代為工作、教書,至于下面的官員本來就極為擁戴匠級制和學堂,換了個主事的人,竟是對政務的處理沒有絲毫影響。
這可是驚呆了那些士族,原來有沒有自己都不可能威脅到人家,那麼自己何苦放棄手中的權利、俸祿。
于是眾人硬著頭皮,恭恭敬敬地呈上拜帖,希望能見上張毅一面,復位復職。
奈何門人一句「先生這幾日忙的不可開交」,將眾人灰溜溜地打發而走。
其實身處高位的官員誰不知道,這東平郡里大小瑣事全是張興一個人在做,而先生生性懶散,往往只定下一個發展的綱領,隨後便是個甩手掌櫃。
明知如此,卻是依舊要想著辦法前去拜見,可是送錢、送禮全然無效。
在眾人手足無措的時候,那個老夫子卻是毅然而然地站了出來,連著幾日堵在張毅的府外,本著敬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張毅無奈地將其請了進去,听了一堆的嘮叨,想著這教訓也差不多夠了,便只應了張興一句。
眾人一听老夫子成功了,正欲興高采烈地去復位,結果張子平一句,人家做得不錯,不好將人家降回原級,直直打了眾人一棒。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眾人只好無奈地咽下這顆苦果,去給原先的下屬做手下,所幸官級也掉的不是很多,還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