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恆，當初你來的時候，說我要是不收留你會很慘，是怎麼個慘法？」
阿恆動作一頓，緊張地看著梅婉︰「當家，你要趕我走！」
梅婉緩緩搖頭︰「不是的，我怕你會自己要走，你好像不喜歡我和無恙在一起，而我，打算今年就和他成婚。」
阿恆愣了一下，繼而狂喜，嚇了梅婉一跳︰「你們要成親！太好了。」阿恆前後態度變化太大，梅婉猶在費解，阿恆繼續手中的活計，「當家的，其實我就是齊家雇的打手，來保護你的，我拿的是齊家的錢，我當初那麼做也是忠實的履行我的身份。齊家給我的工錢太好了，我不瞞你說，我家在大野鄉，太窮困了，我們這些女子在家里除了做針線編制拿出去賣，沒有別的掙錢途徑。家里還有幾個弟妹，本來我要出嫁賺取聘禮補貼家里的，但是弟妹都還小，我要是嫁了，家里連個做事的都沒有。幸好齊大少當時在找有武術功底，機靈的下人，選上了我，給了我家不少的銀子，我爹娘和弟妹都能吃飽穿暖。我就是能打，機靈沾不上邊，得到這個差事心底也沒底，想要表現表現，當時才會對秦小哥態度不好。不過，經過上次街市一事，我呢，不說看得透徹，最起碼有一點是明白的，秦小哥對你是真的好。我一個旁觀的人，不該管的我就不管，要是乾大哥讓我來破壞你們，我也不干。」
梅婉听得感動，承諾道︰「好，謝謝你，若是齊府趕你走，告訴我一聲，我雇你了。」
「當家，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毫不猶豫站在你這一邊嗎，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舍得我走的，你喜歡我做得菜。」
看她得意洋洋的樣子，梅婉否決道︰「不是的。」
「就是！」
梅婉不理她，走出廚房，紅霞滿天，整個天空既通透又迷人，紫紅的顏色暖到心尖，梅婉深深吸口氣，一切都那麼美好。
秦無恙的心情簡直要飛起來一樣，高興得不能自己，一直笑。繪紅嫌惡地看他一眼，把他拉到另一邊，開始數落他︰「你怎麼回事，這些事情，你不會主動開口，還要梅子先開口。」
秦無恙道出了他的憂思︰「其實，我害怕婉娘是因為我的眼楮不得不嫁給我，是一種報恩，我以為有一天她會想通，會告訴我不會嫁給我，我不想逼她。」
繪紅長長嘆息一聲︰「或許她接受你的感情有這個因素在里面，不過，現在一定不是這樣。」
秦無恙也會心一笑︰「我知道，所有我一開始也沒有拒絕婉娘，我抱有幻想，有一日婉娘或許會真的喜歡上我，這也是我一直不敢提成親的原因。」
「你們呀……」
「對了，吉日挑選得怎麼樣了？」
繪紅調笑道︰「不是願意等嗎，這怎麼就急了？」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再過一月三月十五是個好日子，不過也不能冒然決定，這次去梅郡，我把你們兩的生辰八字跟這天合一合，看看……」
「不用合了，就這麼辦吧。」梅婉從廚房出來听到兩人的對話。
「這……」繪紅猶豫著。
「萬一八字不合，難道就不成親了？」梅婉反問，「生活是人過的，一帆風順也好，崎嶇坎坷也好，不外乎和人斗和天斗，只要那天是個好日子，宜嫁娶就行。」
秦無恙贊成道︰「婉娘說得多。」
繪紅把黃歷一收，轉身走了︰「說不過你們，現在你們成為夫妻了，以後還有我說話的份嗎？」
秦無恙朝著她的背影得意道︰「沒有了。」
繪紅作勢要過來打他，秦無恙竄到一旁吐舌頭，梅婉笑著拉過他︰「好了，你們兩個。」繪紅走了以後，梅婉拉著秦無恙︰「今天，我們去拜祭你姐姐吧，這個好消息也要告訴她。」
秦無恙眼中淚光閃了閃，慢吞吞地說︰「好。」
梅婉和秦無恙旁若無人的牽著手，慢慢走到了秦無恙姐姐的墳地，梅婉除著草道︰「當年你姐姐是火葬的是嗎？」
秦無恙擺著祭祀物品心情低沉，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輕輕應了一聲。梅婉道︰「大蒲鄉，我們別待著了。若是以後在梅郡生意紅火就搬過去吧，把姐姐的墳地也帶過去，平日好打理。」她和秦無恙牽手一路走過來，大蒲鄉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男人認為她不要臉，女人認為她不檢點，如果是這樣，她的堅持又有何意義，她人的死活與她何干，這麼久以來，她所堅持的路讓她走得很累，算了吧，梅婉放棄了她一直以來的堅持，不再為了女子地位努力，只想平靜的生活。
「去梅郡？」
「是啊，你不願意？」
秦無恙搖頭︰「不是，你能想到姐姐，我很高興也感激。」
梅婉把雜草都堆到一邊︰「高興可以，感激就不用了，我們是一家人。」
從始至終秦無恙都是默然不語，梅婉陪在一邊，也不說話，讓秦無恙專心的和她姐姐相處。片刻後，秦無恙站起來，牽著梅婉的手，調皮道︰「我跟姐姐說了，她似乎很喜歡你。」
梅婉懷疑著︰「是嗎？」她轉向墓碑，「姐姐，以後要是無恙欺負我，你要幫我罵他！」
「姐姐才不會罵我。」
「那我罵你。」
兩人打鬧著往回走，竟然在半路遇到秦無恙的舅舅，寧為生。寧為生一身破爛的衣服，看到秦無恙也不敢過來，而是在遠處小聲哀求︰「無恙，念在我們是親戚，你現在發達了，接濟一下我們家吧，好歹我也是你舅舅。」
秦無恙側身而過當做沒看見，寧為生不甘心轉而懇求梅婉︰「我是無恙的舅舅，你幫著勸勸看，怎麼說我也是長輩，無恙對我有誤會，這樣見死不救會被其他鄉親恥笑的。」
若是個陌生人，看他破舊的穿著，枯瘦的身板，可憐兮兮的樣子，梅婉說不定會心軟，可是她知道這個人的所作所為，只覺得暢快。
她冷笑一聲︰「您相信善惡有報嗎，是報應，你該受著。」說完也不理會，和秦無恙走了。待走遠了，秦無恙一把抱住梅婉，悶聲道︰「婉娘，婉娘，你待我真好。」
梅婉輕輕拍著他的背︰「因為你也對我好，現在可在路上呢，人多著呢。」
秦無恙臉又猛地紅透了，放開了梅婉，羞澀得牽著她的手，梅婉溫順地跟在他身邊，兩人慢慢的沿著小路回去，路上已經蒙著一層淺淺的灰幕，開始變得模糊，但是跟在秦無恙身邊的梅婉大步而行，並不擔心會被磕絆著，只因秦無恙在前小心翼翼的帶著她。
過了兩日，大家都準備好出攤，眾志成城，阿恆大聲呼喊著︰「這次一定可以成功！」雖然把大家都振奮了，可是繪紅還是如往常一樣打擊她︰「隨便喊喊都能成功，每天我們得喊多少次？」
阿恆嘟著嘴埋怨地看繪紅一眼，繪紅抿著笑︰「好好，承你吉言。」
來弟在旁也笑嘻嘻地說︰「姨娘就是喜歡和恆姨說鬧。」
阿恆道︰「才不是，除了當家，紅姑娘和誰說話都不留情面。」
梅婉湊過來，假裝驚嚇的樣子︰「這就錯了，紅姑娘對我也是不客氣著呢。」
大家笑成一團，秦無恙裝好馬車，繪紅趕緊上車扯開話題︰「快走吧，這次還得買一些婚嫁的東西，事情多著呢。」
眾人都坐好了，秦無恙才要駕車，突然一隊官兵沖過來，不由分說大聲道︰「寧溪可在這里？」
秦無恙面色一凜，冷然道︰「不在，這里沒有寧溪！」
梅婉心中一突，趕緊下來，站到秦無恙身邊，緊緊牽著他的手，秦無恙小聲安慰︰「沒事的。」
兵頭子又厲聲問了一遍︰「誰是寧溪？」
秦無恙仍舊道︰「沒有這個人。」
兵頭子冷哼一聲，寧為生和村長從旁戰戰兢兢出來，兵頭子側眼一瞥，兩人齊刷刷指著秦無恙異口同聲︰「是他。」
秦無恙冷冷道︰「我不是。」梅婉深知不妥，大聲反駁︰「不是的，大人……」
兵頭子大喝一聲︰「什麼時候輪到女人說話。」繪紅趕緊扯開梅婉小聲道︰「梅子，別說，讓秦無恙去解決，這些兵人都粗鄙，不會和你講道理的。」
寧為生蹲在地上哭著說︰「兒啊，你怎能不認為父？」
秦無恙怒氣沖沖道︰「誰是你兒子，寧為生，你又在耍什麼花樣！」
村長適時道︰「他確實是寧為生的兒子，隨便問一個村民都能夠知道。」
兵頭子二話不說，拿出征兵狀︰「前方戰事，你家是軍戶，必須出一個人應征入伍。若是你不願意，別怪我強行抓走你！」
秦無恙直視兵頭子，毫不懼怕︰「我不是寧溪。」
村長和寧為生都一口咬定秦無恙是寧溪，兵頭子沒有耐性，直接綁著人就走，秦無恙護住梅婉揮開沖向他的人，氣勢凌人道︰「不用綁！我跟你走。」
梅婉緊緊抓著秦無恙︰「不要。」秦無恙也舍不得梅婉，緊緊抱住她︰「我一定活著回來。」
梅婉不甘心，掙月兌開秦無恙就想朝兵頭子理論，被阿恆和繪紅攔下，阿恆死死捂住她的嘴。秦無恙不舍看了她一眼，對繪紅懇切道︰「婉娘就拜托你了。」說完忍痛轉身。
繪紅悄聲道︰「別著急，這些不是管事的，你和他們說沒有用，反而吃虧的是你自己。」
阿恆也勸道︰「當家你別急，村長他們敢這麼明目張膽的，一定早就串通好了，你要是魯莽了，把自己搭進去可怎麼好。」梅婉就眼睜睜看著秦無恙離開，村長和寧為生趕緊隨著眾人離去。阿恆放開梅婉無奈道︰「征兵是國家的事，改不了的。」
梅婉平靜下來，她不能亂，不能亂。半響，她凜然道︰「去梅郡，伸冤！即使征兵是無法改變的事情，我不能讓無恙背著寧溪的名字去戰場！」
「在此之前，我要去一趟村長家！」梅婉拿起木棍，黑而大的眼楮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透著冰冷入骨的寒光。
阿恆也提起棍子︰「我和你一起去。」
話還未說完，門外突然嘈雜起來，幾個男聲叫囂著讓梅婉出去，繪紅驚慌道︰「怎麼回事？」梅婉肅然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然，村長怎麼敢這樣對待我們，你快帶來弟進房間躲好，不要出來。」
繪紅猶豫著，梅婉厲聲道︰「快去，你幫不上忙，會添亂的。」
繪紅凝重道︰「小心。」趕緊帶著來弟回到房間躲好。
梅婉大方的打開門，將木棍朝地上一跺，盛氣凌人站著，冷聲道︰「我在這里。」
一個男丁口出惡言，朝她呸了一聲︰「快點滾出我們的村子，不然，要你好看。」
阿恆怒斥︰「你敢！」
男丁大笑︰「我們以前是不敢，但是今非昔比，你已經沒有靠山了！」
果然，大蒲鄉的人突然發難一定是有原因的，難道是齊瑞之出事了？村長高聲道︰「齊大少……齊瑞之已經不能為你做主了，現在當家的是齊大少齊季臻！」
梅婉心中一慌，在大蒲鄉這幾個月沒有去過梅郡，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難道皇後已經有了人選！
阿恆不信︰「不可能，我前幾天還和大少的人接觸過，一點消息都沒有。」她又小聲地說，「我只是去和大少匯報當家的狀況，沒有惡意的。」
梅婉心中沒底，不知道村長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不過，現在的情況對她很不利，她也不願與和村長他們糾纏，她問道︰「我會走，我只要知道一件事情，村長，你為什麼要害秦無恙！」
村長惡狠狠道︰「為了趕走你！秦無恙是你的左臂右膀，他不走你又怎麼會走。你們在這里把整個村子的風氣都攪得嗚咽瘴氣，我這幾個月食不下咽都是因為你，有這個機會，我怎麼能不把握好。」
梅婉站不穩，搖了搖，阿恆趕緊扶住她，輕聲換道︰「當家……」
梅婉強忍住眼淚︰「我知道了，今天之內我會搬走，你們可以走了。」說完也不管外面怎麼吵鬧，把門一關她就跌坐在地上，泣不成聲，如果當初她一早離開大蒲鄉，就不會多生事端，她為什麼要留下呢，她為什麼要為女子爭取權益呢！
阿恆在旁帶著哭腔︰「當家……你可別倒下，還要救秦小哥呢。」
梅婉閉著眼調整好自己，站起來吩咐道︰「去收拾東西，走吧。」
「真的要離開這里嗎？」在這里住了將近一年，阿恆很不舍得。
「對，離開這里，快去收拾東西。」
大家神情凝重不發一言的把能帶走的東西都裝上馬車，來弟忍不住小聲啜泣，繪紅和阿恆臉上都是不舍，梅婉只望了一眼，決絕地駕車離開。
梅婉在回藥爐旁邊的客棧定了一間廂房，非常時期，她必須節省，一切都交給繪紅打點，她趕緊去回藥爐找竇大夫打探消息。
听了梅婉的話，竇大夫擰眉道︰「雖然為國出力是男兒本色，但是，秦無恙應該還未及弱冠之年，是不需要上戰場的。」
梅婉聞言松了口氣，這樣說來，秦無恙不用去戰場了。只要能把事情說開，秦無恙就可以回來了，梅婉重燃希望，心情一下輕松起來。
梅婉想起村長的話，問道︰「齊瑞之出了什麼事嗎？」
竇大夫訝異看她一眼︰「你不知道嗎，皇後已經選出人選了。」
梅婉大駭︰「貴妃娘娘！」
竇大夫緊張地左右看了一眼，嚴肅道︰「你那是什麼表情，不要再表現出來。雖然選出了人選，但是還沒有昭告天下，不知是不是巧合，人選一定，回鶻就舉兵犯境，這下一來，詔書也延遲了，勝負還未定。」
梅婉試探道︰「大夫你的意思是……」
「听不懂嗎？」竇大夫不耐煩道。
「不，我懂，那關齊瑞之何事？既然勝負未分，齊瑞之就還是齊家大少爺。」
竇大夫受不了搖頭︰「嘖嘖，你什麼腦子，听不懂還說懂。皇後人選已經內定，若是順利的話貴妃一定會坐上皇後的位置，只是現在是多事之秋……」
「我明白！」梅婉打斷他，「淑妃還有希望，貴妃或許會因為不吉而登不上後位，既然還未出皇榜，一切都是未知之數。齊瑞之還有齊潤之這個弟弟，他怎麼會，會……」說道後面梅婉心中不安。
「不知算不算是大事，齊瑞之和齊大人鬧翻失去了齊家的庇佑，齊瑞之在梅郡，沒落了。雖說如此，也沒人敢小覷他，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難保他不會東山再起，劉家的下場確歷歷在目，誰也不願做第二個劉家。你似乎很關心他。」
梅婉垂首道︰「嗯，是故人，當初他曾經幫助過我，知道他沒事我也放心了。大夫，可否告知我怎麼樣才能把無恙的事情解釋清楚，讓他回來。」
竇大夫想了一會，為難道︰「最好的方法，是找齊大人，讓他出面。軍營不得進出女子，況且這次帶兵駐守的不是文官，作風豪邁，耍小聰明對他沒用。只是，你和齊大人……」
梅婉思索了一會，也只好這樣做了︰「我直接去官府，不私下找他。」
竇大夫沉默半響，道︰「我覺得你還是去私下找他比較好，若是他有意刁難你，你就算去公堂找他，他也會一拖再拖，到時軍隊啟程，一絲希望都沒有。雖然難為你，要利用他和你之間的關系，這樣勝算大一些。」
梅婉自嘲笑道︰「比起沒有關系的普通百姓，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去，大夫，遇到你真好。」梅婉是真心的，她還有秦無恙都受他太多恩惠。
竇大夫不以為然道︰「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我職責。」
告別了竇大夫，梅婉思考了一會，直接去衙門外等候。
梅婉走到衙門外，安靜的等了一會，猶豫再三還是要去詢問差役︰「差大哥，勞煩問一下，大人還在衙門里嗎？」
差役不耐煩道︰「當然在了，大人公事繁忙，你要遞狀紙還是擊鼓鳴冤？」
「都不是，有勞差大哥。」齊潤之還在，梅婉常舒一口氣繼續等在外面，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心中百般滋味，為何她總是和是非扯上關系呢？
一輛華麗的轎子由遠處而來，伺候在旁的僕人迤邐一路，下人的衣料打扮遠超常人，莫不是齊府中人？梅婉心中一驚，趕緊四下尋找一個藏身之處，還未來得及動身，剛才的差役恭敬地迎上來︰「梅姑娘，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沒有認出姑娘，大人正在內堂等你，快快進去吧。」
轎子停下的一刻，梅婉顧不了那麼多，飛快跑了進去，生怕撞見。若是貴妃娘娘的人，一定會不顧一切，讓她不好受，一定要在雙方會面之前把事情解決，以免會有阻滯。
梅婉跑進衙門，一路詢問才在一名衙役的帶領下來到內堂，進去的一剎那，梅婉怔在原地，進退兩難。內堂內一名衣飾華麗的女子，撒嬌式的攬著齊潤之的手，舉止親昵，梅婉猜測，這個應該是齊潤之的妻子。看旁邊的侍女，她就是那頂華麗轎子的主人，還是晚了一步，梅婉不禁嘲弄一笑，想起剛才自己飛跑的樣子，她真是太魯莽了，怎麼這般分寸大亂。
齊潤之往外張望一眼看見了她，掙月兌開齊夫人，親自迎出來，梅婉匆匆上前一跪，哽咽道︰「大人，請幫民女做主。」
齊潤之一驚︰「怎麼回事，起來再說。」
「大人……」
「大人！」
與梅婉異口同聲的衙役急切道︰「柳副尉在外等候。」
齊潤之吩咐道︰「好好招待，本官即刻就到。」他扶起梅婉，柔聲道，「有什麼事情，等我回來在說。」也不再看齊夫人一眼，匆匆就走了。
梅婉失神站起來，俯一俯身算是給齊夫人行禮，按理說齊夫人不過是縣令夫人，沒有封號，是不該行禮的。為了阻止齊夫人吹枕頭風，她還是禮多人不怪的好，從齊夫人的態度來看，似乎也沒有不自然，還是對她很客氣。
「喂，你，我們夫人在跟你說話。」
梅婉才要回神，就被眼前的晃影驚住，下意識抬手攔下，丫鬟一臉驚恐收回了手，想要打她？梅婉和齊夫人的臉色都很難看，齊夫人喝叱道︰「小敏，胡鬧。」然而也只有這種程度。
齊夫人朝梅婉輕點了頭，也未站起來︰「多有得罪。」
梅婉即使心生不快，也只能好言道︰「夫人哪里話，是民女走神了。」
「哦，大人還有一妾，最近很得大人歡心，你怎麼會以為我是夫人？」
梅婉恭順道︰「夫人是高門之女，氣質使然，過目流連，何況能出入衙門內的，必定是夫人，妾侍何敢。」
齊夫人婉約一笑︰「是個懂事的，如果你做妾，我也容得下你，可你竟然妄想做妻！」
「民女非妻不做！」
齊夫人正要發怒，梅婉趕緊道︰「民女有良人要嫁，大人不是民女的良人，夫人，民女斗膽問一句，若是大人一定要娶民女做平妻，您能攔住嗎？」
齊夫人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堪，小敏看到自己主子的臉色，大喝︰「大膽，你怎麼敢這樣和我家夫人說話。」
梅婉沒有理會她，而是直視齊夫人︰「夫人，民女也不想嫁給大人，若是順利的話，民女三月十五就會出嫁了。只是……」
齊夫人緊著問道︰「只是什麼。」
梅婉心底一笑，面上苦惱道︰「只是民女的良人，他受到了誣蔑，被迫參軍，其實他不是軍戶，還未及弱冠，是不該參軍的。若是夫人能幫民女勸大人幫忙，民女感激不盡。」
齊夫人沉思了一會道︰「若你的良人不必參軍，你是否會真的和他成婚，斷了大人的念頭。」
梅婉道︰「若民女要嫁給大人，早就答應了，何必等到現在。」
「好，我幫你，不過，我要你不再見大人。」
梅婉深信齊夫人會幫她，為了她自己的利益。弘農楊氏在東唐是十大貴族之一，人脈和影響力甚至在梅郡都比齊府要高出許多，有她的幫忙，事情成功的幾率更大，她也不必和齊潤之周旋。
梅婉鄭重承諾道︰「夫人所說，民女一定照做。」
齊夫人滿意地點頭，傲然道︰「你先走吧，大人那邊，我會替你說一聲。你要做的事情，我一定為你辦到。」
梅婉畢恭畢敬俯身行禮︰「謝夫人，民女先行告退。」
憑著記憶，梅婉不多一會就走出了衙門，心底還是放心不下秦無恙，漫無目的走了一會突然被人從後抱住，她又氣又急，什麼人！一抬手被轉了一圈，從正面被抱住，那人聲音低喃道︰「婉娘，別怕，是我。」
梅婉冷靜下來，急忙反問︰「無恙？」
「是我。」
梅婉驚訝不已，也欣喜不已，一時定在那里，半天，她才回抱住他，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她前腳才出衙門，後腳秦無恙就站在她面前，不可能是齊夫人的動作。
秦無恙放開梅婉徐徐說道︰「我進了軍營，就直接去找了副尉把事情說清楚，他問我是不是不想當兵，我說‘國家有難，我當入伍為國效力，這不再話下，只是，我不是寧溪，我不會代寧為生一家出戰，若是將來我戰死沙場，所有榮耀歸于寧為生一家，我不甘心。何況，寧為生一家才是軍戶，他拉我頂替，是逃避國家的責任，這種人我萬萬不會替他入伍。’我說完以後，副尉敬我是條漢子，特意吩咐去查清楚了這件事，寧為生和村長被重重打了二十軍棍，寧溪也入伍了。」
梅婉喜道︰「那你不用去參軍了嗎？」
身後一人騎著馬路過他們，一個看上去孔武有力，頗有威嚴的低聲道︰「快一點。」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說完向前走開幾步，等在那里。
梅婉不解地看著秦無恙，眼底露出關心和擔憂。
秦無恙愧疚道︰「婉娘，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要參軍，這次來衙門就是正式上軍籍。」
「為什麼，你不及弱冠，可以不用參軍的。」
「我想建功立業，待我功成名就，就回來娶你。」秦無恙阻止梅婉想要開口說的話，「婉娘，我一直不安，我總覺得自己沒用，吃你的穿你的，不能給你一個舒適的生活，還處處仰仗你，我想變強，你知道嗎？」
梅婉低垂著眼，簌簌流淚，她握住秦無恙的手︰「我明白，可我怕你……」
秦無恙安慰道︰「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回鶻不足為據，不過小國，戰事也不會持久，我堂堂大唐怎會怕一個小小回鶻。你等我，我很快會回來。」
突然，秦無恙俯身在梅婉唇上一點，依依不舍。梅婉道︰「一定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秦無恙深深看了她一眼，萬般不舍的放開了她，梅婉就站在路中間，直到秦無恙的身影消失不見很久很久……
－－－－－－題外話－－－－－－
太多字看不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