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總是冥冥中注定,就好像只一眼便是萬年。夙止手下是冰涼的溪水,她若有所思的搓著那粗糙的麻布衣,小月復間隱隱作疼。但思緒卻被方才那少年漆黑的瞳仁吸引了去。他當真不認得她,可她為何卻有那種熟悉的感覺。這樣莫名的錯覺到底是從何而來。
隱隱的落日,殘殘的篝火。阡陌小小的身軀,奮力的將手上的魚串起來,偷偷瞄了一眼還在專心洗衣服的夙止,搖身一變便變成了少年的姿態。
「還是有手有腳方便。嘖嘖~」阡陌大臂一揮,將篝火的火候調整了調整,將魚架了上去。他也是第一次听聞這樣的吃飯,也是夙止那小鬼研究出來,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正考的津津樂道,就听到夙止起身的聲音,瞬間變成了原型。小短手費力的扶著架子上的烤魚。夙止在一會神的時候就看了一個人影,雖然看的不真切,但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人影,連滾帶爬的跑到阡陌面前,來來回回的打量了半晌。
「剛才這里是不是有人?」夙止輕輕的蹙著眉頭道。
「說什麼胡話,這里就我和你,哪來的其他人。」阡陌咽了咽口水。這小丫頭的敏銳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不會,我真的看到了。」夙止喃喃自語。
「快吃吧。再不吃就糊掉了。」阡陌只能用吃的來轉移她的視線。
夙止低頭就看見阡陌烤的閃閃發光的烤魚,愣住了。
「我要吃烤魚。」這樣突兀的一句話猛然撞進了腦袋里,似乎是自己多年前曾提及的。
「你吃不吃?」阡陌算是發現了自從那少年來了之後夙止動不動就會失神,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夙止!!!」見夙止不說話,阡陌氣急,撒腿就跳到了夙止的身上。夙止被撞的一愣,差點給它甩下去。「你說你一個公的,老往女孩子懷里撲,色不色你。」夙止笑眯眯的道。
「你,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上那個陌生的男人了?以前你可不會這麼說。」阡陌氣鼓鼓的鼓起腮幫子,恨恨道。
「喜歡?都不相識,何談喜歡。若說喜歡,我更喜歡你。」夙止說著就把臉往阡陌的臉上蹭。
「呀,你這女流氓。你放開我。」
「不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撲的?這會又讓我放開?嘖嘖嘖。」
「你。噓~」阡陌正鬧著驀然舉起了毛茸茸的小手放在夙止的嘴邊。
夙止停下來也听到了,她試著運用自己身體里潛藏的真氣,輕輕的閉上了眼。有無數馬蹄踏在地面的聲音朝這個村子襲來。起聲勢浩大。
阡陌突然心神不寧起來,這個村落已經存活了百年,從未有外界的官兵等人涉及。怎的現在會有這樣的動靜。難道是因為,他抬起眼看著夙止。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個女子。
「好多人,是官兵嗎?為什麼會來這個村子。」夙止也蹙起了眉頭,在她看來,她的生活已經平靜的不起任何波瀾。這樣的動蕩自己從未見過。
「我們要離開這里。」阡陌的聲音一月兌平時的吊兒郎當,他正兒八經的說。
「離開?為何?又不是來抓我們的。先去看看再說。」夙止卻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要去湊熱鬧。你忘了我告訴你這人世間多險惡了?」他真是快給夙止這個愛湊熱鬧的天性跪了。就算不用想阡陌也知道,那突兀出現的陌生男子,甚至現在的大批官兵都是沖夙止而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修了三輩子的福分到了八輩子的血霉,才會踫上夙止這個掃把星。
但他不得不承認的是,從夙止醒來看向他的那一刻,從夙止喊他陌陌,從夙止和自己相處了這麼久的時間。夙止從來都是他一個人的。不允許任何人染指。護她安好,從負卿交給自己的一個任務變成了自己願意去做的事情。
「可是就算我們要離開,也要從村口走啊。這後山怎麼出去?」夙止眨了眨眼。
「我知道一個地方可以直通外界。但是一旦出去。」說到這阡陌突然頓住了。一旦出去,夙止便出現在了世人面前,有多少人是認得她的。而那些拼了命想靠近她的人又會如何。但現在不出去,官兵遲早會搜索到這里。
「陌陌。」直到這一刻,夙止混沌了這麼久的大腦才迅速的轉了回來。她將阡陌往懷里抱了抱,看著他的眼楮道。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東西。我沒有告訴過你,不要騙我。」夙止的聲音也逐漸冷了下來。
阡陌也不想這樣平靜的日子,竟過的這麼快。本以為可以遂了負卿的願,讓夙止在這里平靜的過完一生,不再受外界的困苦。但,為何終是沒有人能放過她。
「不是瞞著你,而是不能說。夙止,倘若你信我,就什麼都別問。你要相信,我對你沒有半點違心。我才是這個世界上想要護你周全的人。」阡陌第一次像個男人一樣,陰沉著嗓音道。
夙止卻聞言一愣。她從未見過阡陌這樣嚴肅的樣子。第一面,他渾身血漬的樣子再次出現在了她的腦海里。夙止點了點頭,「好。我跟你走。」
阡陌終于松了口氣。他一邊帶著夙止從後山自己以前的暗道里離開村落,一邊想著倘若真的到了外界的世界,該如何自處。他從未出去過。而听聞暗道的另一邊是翌晝,十一國之首,甚至璀璨強大的國家。
而村落真前方還有一處可以離開的地方,另一邊則是奉天,同樣是十一國第二大國。既然官兵從前而來,那多半是來自奉天。而逃往翌晝無非是最佳的選擇。
一人一妖的逃亡之旅踏上了征塵。但與其說逃難不如說冒險。對于外界一切都新奇的兩個人,在進入暗道的一瞬間就炸開了鍋。
「怎麼這麼黑?火折子呢?」夙止腳下是泥濘的路,靴子踩上去有些不穩。
「什麼火折子,我哪來的火折子。」阡陌回了一句,在夙止的巴掌還沒落下來的一瞬間,用狐火點亮了整個暗道。
囧長的道路,無數個錯綜復雜的出口。讓夙止有些發懵。
「媽呀,這得走哪條路啊。」
阡陌其實也有點蒙。說實話這是自己第一次進來,是他父母親當年為了救他所制作出來的暗道。想著有一日他能自己走出大山,但自從父母去世,阡陌從這個暗室口出來之後,便再也沒有想過走出去。他抱著回憶在那個後山呆了百年,若不是為了夙止,他甚至不願意在踏進來。
「我,我也不知道。」阡陌支支吾吾的說。他在進入暗道的一瞬間就想起了與父母的生死離別,現在身子正瑟瑟發抖,不管多少年,那些切膚的體驗扔留在自己的體內。
「啥?」夙止猶如當頭一棒。這小家伙把自己帶進來,卻告訴自己不知道出口是哪個。這十來個出口要是一個一個走,得走到猴年馬月去。
「要不我們閉上眼選一個吧。生死在此一搏。」阡陌頭一揚牙一咬道。
「不會的拉,只是出個山,不對的話大不了在回來重新走嘛。在者說了,那些人又不是來找我們的。別自己嚇自己。」夙止安慰自己道。
阡陌卻沒有在說什麼。他小小的身軀往夙止的懷里窩了窩,「走哪個?」
「我們一人一個如何?」夙止提議。
「不行。」阡陌小爪子猛地揪住夙止的衣衫,死也不放開。
夙止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小東西,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小,思量了片刻低聲道,「行。從左邊的第一個開始走。」
阡陌點點頭,兩人便開始在黑暗的暗道里模索了起來。夙止的感官不知不覺中自動打開,連遙遠處徐徐吹起的風聲都快要听見了。
而兩人這一走便是半個時辰,似乎永遠都望不到盡頭。
「還有多久?」夙止似乎有些不耐煩。但阡陌的卻用敏銳的嗅覺感覺到了在遠處出口處的淡淡血腥氣。那種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的腥氣。
「我們好像選錯了路。」阡陌的眼神閃了閃低聲說。他細微的聲音在暗道中回響略微的回音。
「我好像听到了什麼?」夙止听到了來自外界狂亂的風聲。而其中夾雜的陣陣腥血氣息,讓她的心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跌跌撞撞的往前沖。
「夙止。不要在往外走了。停下來。夙止。」阡陌越發的不安。
「不。我好像听到了什麼。」夙止搖著頭,往外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似乎看到了出口的光亮。但光亮之外,震蕩的血腥之氣讓夙止的腳步硬生生的頓住了。
「找到了嗎?」一個沉悶卻磁性非常的男聲揚起,不同于夙止白天所見的少年。這個男聲透露著陰邪而冰冷的寒意。讓阡陌都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沒有。除了一件衣服。」另一個男聲想起。
「這就是她的衣服。她必定就在這里。不管是死是活,就算把這山頭給本王翻過來,本王定要找到夙止。哪怕,是她的骸骨。」
夙止的心跳突然戛然而止,而窩在她懷里的小狐狸也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這個男人說什麼,他果然是來尋夙止的。
「他剛才說,他要尋的人是誰?」夙止似乎有些不確定,她在陰暗的暗道中慢慢低下頭,一雙閃動的眼神,盯著阡陌一字一句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