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時曼玉根本沒能力自己停下來。秦若水慌忙將冰刺向旁移去,但也比不上曼玉快速飛撞而來的身形。
一聲悶哼!曼玉口噴鮮血往地面墜下。
所幸秦若水已經將冰刺偏離了方向,撞上去的力道雖然沒有降低,但也間接降低撞擊力量。但是以曼玉的修為仍然經受不住如鐵般硬,如竹般韌的冰錐相撞。
半空中,曼玉白玉膏兒似的臉蛋驟然青紫,身軀如綿。連頭頂的沖天辮在撞擊之下,也凌亂散落下來。
柳雲飛驟然看見曼玉受傷墜落,不禁雙目赤紅,怒火攻心。他原本因曼珠的緣故對僳僳族人均有愛護之心,此刻曼珠之妹為了自己受傷墜地,早就不管什麼冥皇什麼天帝,搶身就朝曼玉沖去。
情急中,柳雲飛眼珠里忽然迸出兩團火焰,兩道紅芒倏然從雙眼電閃而出,由細而壯,形成兩道偌大的紅色光柱,擊向擦身而過的冰錐。兩者相踫,竟然悄無聲息。只見火焰包裹住冰錐,一瞬間冰消雪融,連秦若水的衣袖也劈哩啪啦地燃燒起來。
「融靈初期!若水,快閃開!」秦林父子在旁大驚失色。
秦若水悶哼一聲,面色潮紅,只覺得胸口憋悶,一陣血氣翻涌,忍不住鮮血就順著喉嚨涌上來。她強自咽下,忍住疼痛,即刻喚起冰盾護住雙臂,死死抵住紅焰的侵蝕,從半空飄落下來。
柳雲飛單手摟住孔姬,縱身騰起雲霧,在曼玉即將墜地之前,順手抓起秦若水燒斷的一截衣袖,往曼玉身軀一卷,衣袖裹住曼玉腰肢。用力一收,將她牢牢抱住。等落在地面,低頭一望,曼玉雙目緊閉,面色青紫,竟然已經昏厥過去。
柳雲龍松開孔姬,盤坐在地面,輕聲對孔姬說道,「幫我護法。」
孔姬站立他身側,兩眼望著殿頂,雙手綠焰騰起,柔聲說道,「雲飛放心,誰若敢靠近你我身邊,除非孔姬已死。」孔姬這句話說得風輕雲淡,但臉上盡是決然之色,凜然一股蕭殺氣勢涌出。
柳雲龍將曼玉平放在地面,他看上去只不過十七八歲,但記憶大多數恢復,歷經萬年投胎轉世的磨難,任何領域均有涉及,經驗是豐富無比。
曼玉面色青紫,知道重擊之下淤血堵塞,經脈受損。女子身體屬陰,木為生命之源,應當可以用于施救。心中念道,「至陰為體,中含至陽之精,乃能堅鋼,獨異眾物。綠為生木,遇火而秀,生騰上而無所止,木之生大乘也……」
柳雲龍也不知道識海為何顯示這段話。凡心中所思,識海記憶必有所應。柳雲龍欲救曼玉,靈識所示必然是救助之法。
口念法訣,雙目微閉。按照經文所述,手中一道柔和的綠光漫出,漸漸裹住曼玉全身。柳雲飛將手貼住曼玉背脊,掌中綠芒大盛。柳雲飛一聲輕喝,催動木靈,綠色的木靈象一群活蹦亂跳的小精靈,一點點地滲入曼玉的體內。
柳雲飛打開神識,一縷神念跟著木靈沿經絡而行,一周天過後,曼玉胸部淤血化開,受損經脈盡皆康復。柳雲龍尚有些不放心,感覺自己體力還未透支,又在曼玉的奇經八脈里細細搜尋,檢查是否還有受損之處。
將曼玉的奇經八脈貫通運行三周天,柳雲龍已大汗淋灕,身體微微顫抖,知道已經到了自己靈氣使用的極限,便緩緩收起法訣,以免透支過後靈氣反噬。
低頭望著已經躺在懷中的曼玉,只見曼玉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白皙無暇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色,薄薄的嘴唇如嬌女敕的玫瑰花鮮艷欲滴,頭頂三團白氣繚繞成漩渦狀。
「三花聚頂!居然達到換血初期。」眾人一聲驚呼。
曼玉原來就只是激**內靈氣,她生性好動,並無恆心修煉。何況谷中靈氣漸漸稀少,曼陀羅夫婦為人公正,將羅鈴塔內的靈氣優先讓族內其余子弟修煉。以至于曼玉快到了八歲,才激活了體內靈屬性。
在冥土大陸,年紀到了八歲才激活靈屬性,就算是天資聰慧,那終生的修為也是有限。但八歲的年紀,修煉到了換血初期,那就不是用天才來形容的了。
曼玉因禍得福,在傷勢盡復下,柳雲飛還不斷催動自身木靈,硬生生將她奇經八脈打通。也正是因為曼玉昏厥過去,感覺不到疼痛。若換了他人,這樣強行打通奇經八脈,早就疼得死去活來了。
柳雲飛不知道自身輸入曼玉體內的木靈,十之**被曼玉身體截留。運行三周天之後,靈氣已經與曼玉身體內其余屬性融合。造成曼玉在短短兩個時辰之內,修為突飛猛進,一舉越過煉骨期,直達換血初期。此時曼玉的修為與孔姬、孟良已經不相上下。只是在控制靈氣方面尚不熟悉。
知道曼玉無礙,柳雲飛放下心來,雙目微閉,按照法訣所示緩慢在自身運轉。半晌,靈氣已略有恢復,柳雲飛將曼玉抱起,放入孔姬懷里道,「小心照顧她。」孔姬輕輕頷首,示意柳雲飛放心。
柳雲飛立于殿中,淡然往秦若水一指,對秦森憤然道,「我並無辱你之意,你怎麼可以無辜指使她人傷我親人。于理于情不合。所幸曼玉妹妹無事,否則今日之事萬萬不能就此罷休。」說罷,也不再理睬對方。
柳雲飛其實也錯怪了秦林父子,秦林生性豪爽,為人正直。
秦森雖然模樣猥瑣,對族人卻一向呵護。他幼時因貌丑名字古怪,受了不少人嘲諷,卻從來不輕易傷人。一來今日看見女兒若水對柳雲飛動心,二來看見柳雲飛在大庭廣眾之下摟著孔姬,昨日才定下親事。今日柳雲飛在眾人面前卻摟著別家的女孩。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加上柳雲飛之前見他的態度的確讓自己羞惱。才讓秦若水滅滅他的威風。
不曾想到秦若水對柳雲飛一見情鐘,醋海情波下情緒失控,下手竟然失去分寸。之前秦若水已經傷了族長的女兒,父子倆哪里還有心情斗嘴,見曼玉無事。父子兩人一個推動滾輪,一個身形晃動,朝受傷的秦若水奔去。
柳雲飛朝沙利耶,孟廣鞠禮道,「雲飛遲來,讓義父大人憂心了。」
又朝眾長老見過禮,轉而向族長曼陀羅及大巫師瑪塔婭施禮道,「雲飛以為,如今要在風雲變幻的冥土大陸爭一席之地,實在是艱難無比。族人老幼隨大軍遷徙,必然顧此失彼,損失慘重。而今之計,不妨兵分兩路。一路固守月神谷,派兵隨另一路小分隊前行,探出奇異林里果然有地下甬道通往外界,小分隊從甬道潛出,大軍隨後堵住通道,滅奇異林中地龍。小分隊潛出後,在冥土大陸了解形勢,建立潛藏勢力。等到形勢穩定,內外結合,再將封印解開。屆時在冥土大陸強勢復出,方為上上之策。」
稍稍停頓,見眾人俱都面色奇異,不斷打量自己。忽然想起還未將昨夜變化的事情說起,于是尷尬地模了模後腦勺,將昨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復述了一遍。眾人听了,這才釋然。
柳雲飛鞠身向曼陀羅夫婦道,「雲飛不才,願毛遂自薦,帶領小分隊潛出大陸。這次潛出冥土大陸,盡量選派在月神谷內長大,而從未參加過冥土爭霸賽上出現過的人員前往。雲飛薦孔姬隨我前行。」
柳雲飛想孔姬雙目失明,今日自己得罪秦氏一家,萬一自己出了月神谷,孔姬若被他人傷害,豈不是害了她。再說清露果在奇異林內,自己出封印時順手取了清露果子,總不能再回來月神谷幫孔姬治療眼疾。
孔姬在旁听見柳雲飛要帶自己出谷,心中已猜到柳雲飛的心意,一時間心潮起伏,難以平靜下來,心中暗道,「就算是為奴為婢,只要在雲飛身旁相隨,此生便心滿意足。」
大巫師瑪塔婭從孔姬懷里的曼玉抱于過來,交給丈夫曼陀羅,柔聲道,「雲飛所慮也有道理,但這是月神谷大事,不能誰人說了算。今日我用大預言法則問卦月神,如何定奪,但憑天意。」
當下邁出大殿,大殿外廣場之上設有一青銅古鼎,古鼎四足鼎立,呈四方狀。高一尺,長二尺。青銅壁上刻有僳僳族人勞動生活場景。中間刻畫著族人祭拜月亮之神的形象,畫刻族人栩栩如生,俱都虔誠跪拜,一輪赭石色冥月也刻制在青銅壁上懸掛。
瑪塔婭站立在古鼎的前面。雙目微閉,長袖拂出,雙手高舉,掌心朝天,口中咒語輕念。
族人緊隨其後,雙目微閉,口中輕念咒語,跪拜在地。
僳僳族共分十月,分別為花開月、鳥叫月、燒山月、饑餓月、采集月、收獲月、煮酒月、狩獵月、過年月和蓋房月。單數月三十七日,雙數月三十六日。每逢月初月中月末三次祭祀月神,此刻眾人涌出,場面絲毫不亂。
柳雲飛不知自己跪拜之地,孔姬輕輕扯住他衣袖,面向東南角,「母親逝世後,留有祭拜的位置在那里,你帶我去吧。」柳雲飛隨孔姬找到位置,隨眾人跪拜在地。
柳雲飛不懂求神問卦的咒語,嘴里低聲念的是之前識海里閃現的文字,「至陰為體,中含至陽之精,乃能堅鋼,獨異眾物。綠為生木,遇火而秀,生騰上而無所止,木之生大乘也……」
「土賴火運,火死則土困。喜水為源,然水多則土虛,土得金、火方成大器。土高無貴,空惹塵埃。土聚則滯,土散則輕。辰、戌、丑、未之正土也,分陰陽。辰有水,未有木,可滋萬物。實虛為功。戌有火,丑有金,肅殺萬物。土實無水則不和燥。無木則不疏通。見火旺而焦……」
柳雲飛喃喃自語細聲念出,跪拜在他身側的孔姬耳聰過常人,見柳雲飛這段話念得如此古怪有趣,似乎與修煉五靈有關,于是暗暗記在心里。
柳雲飛沒有想到,在僳僳族祭拜神明,口念的是三千大世界的無上神訣。也因為這次的無心插柳,很多年之後,在冥土大陸出現了一位通天徹地的陸地神仙。
此刻,柳雲飛又哪能知道,只覺得口中念出,心境就寧靜一分,靈台似有所悟。
良久,在柳雲飛口念,凝思法訣要義的時候。殿外廣場被一片濃霧遮掩,白茫茫人影幢幢。
柳雲飛口中一頓,忽然想起秦三木子在前世所說的一段話,「山谷籠罩著厚厚的一層迷霧。霧氣太重了,根本連近處的人都看不清。男人們都坐在村口,等待大霧散去以後再出發。時間過去了很久,大霧卻愈來愈濃,最後整個山谷里白茫茫的一片,猶如山谷里面裝滿了乳白色的牛女乃。那時候,不要說看見別人,就是拿起自己的手,放在眼楮面前,也只是一片白色的屏障。這樣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濃霧一直沒有散去的痕跡。大家心里開始害怕,一些人想起了神明降罪的事情,于是都跪在地上虔誠地祈禱神明諒解。也就是這時候,更加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那時候應該還是晌午時分,也許是在向神靈懇求寬恕的時候,大霧就開始散去。匍匐跪拜的族人感覺到自己皮膚上濕漉漉的水氣慢慢消逝,然而心底卻感到從來沒有過的寒冷。他們抬起頭來,跪在谷底向上面望去,剎那間每個人臉上都出現了詭異的神情……」
「天空一片雪白,仿佛雪花落在天空上,白皚皚一片沒有任何雜質。這種現象沒有維持多久,不一會,一個紅色的圓點從白幕中撕開一道口子鑽了出來,那圓點愈來愈大,竟是逐漸向山谷飛來。當圓點變成一個盤子一樣大小的時候,族人都驚呼起來——月亮!」
這時候涌現的景致以及冥月的出現,如同前世秦三木子所述的景致一模一樣,只是沒有族人驚惶失措,大家似乎對祭祀儀式已經熟視無睹。柳雲飛暗忖,歷經千萬年後的族史傳承,竟然產生了如此多的歧義,一個民族的生存經歷了太多的波折,不知道什麼樣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人間樂土,使歷代的典故無虛的傳承下去。
冥月出現在議事殿的正空,瑪塔婭口中咒語愈來愈疾,幾乎听不清她在念什麼。冥月掛空,射出一道柔和的光幕,光幕不斷吸收聚集在殿外濃霧,濃霧又盡都攝入光幕里,忽然化成事物的形狀,展現了一幅幅動態影像來……
只見一個狹小的通道內,一群人不斷地廝殺,那是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血腥淋灕,殘肢斷臂無處不是。有人神情悲憤哀嚎不已,有人不斷叱喝奮勇殺敵,只是光幕中並沒有聲音傳出,卻可以從那些人的臉龐上看出無窮的悲憤……
又是一幅場景,老弱相攜數百人推著車子,背負行囊在雨中向前疾行。行到一處山谷狹隘之中,忽然山谷四周兵馬涌出圍困,數百人隨機應變化成圓桶陣,不斷抵御襲擊者一波又一波的沖擊。包圍犬在逐漸縮小,漸漸地看不見被包圍的人影,只有襲擊者們舉起兵刃,在血雨中不斷歡呼狂嚎的場景……
沖出包圍圈的人已經寥寥,全身帶著傷痕,靜靜地趴伏在一條寬闊的河流岸邊的長草叢里,對面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一隊身形粗獷的兵士騎著高大的青面狼,追逐一位衣衫襤褸的男人。那人好不容易沖出了包圍圈,忽然身後一條長鞭卷住他脖子,狠狠地往後一扯,衣衫襤褸的男人身軀被高高帶起,頭朝地面狠狠地砸了下去,眼見不能活了。草叢中趴伏的眾人雙目赤紅,卻一動不動伏在地面上……
瑪塔婭全身冷汗淋灕,再也支撐不住,口中鮮血涌出,噴向懸空光幕,只見光幕一卷,慢慢地扭曲成束,飛快地向冥月收回。等瑪塔婭軟軟地昏厥在古鼎祭台之前,冥月斂去無蹤,明晃晃的冥日掛在大殿上,陽光暖燻燻的照在眾人身上。
柳雲飛飛縱出列,掠至瑪塔婭身側。此刻他已頓悟綠焰本是木靈,化身火焰的模樣,其實正是治傷療體的木之根源,五靈之中,木靈是生命之源,即算是還有一口氣的病患,也能從死神手中搶回。瑪塔婭是曼氏姊妹的母親,對自己又是關懷備至,就算是以命換命,柳雲飛也在所不辭。
將自身木靈輸入瑪塔婭體內,不過半晌,瑪塔婭已經醒轉,「不想這半日功夫,雲飛就救了我母女二人,多謝了。」
柳雲飛朝瑪塔婭眨眨眼,用兩人方可听見的聲音道,「瑪塔婭阿姨言重了。雲飛救得是清醒者,清醒者無需救治,心中自然無垢。阿姨救治的是冥頑不醒心中蒙塵的人。與瑪塔婭阿姨相比,雲飛自愧不如。」
瑪塔婭臉上紅暈浮現,雙眸異彩連連,盯著柳雲飛輕聲道,「承教了。」
兩人相視一笑,此刻竟然莫逆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