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坡陣陣風流涌動,大片挺拔的修竹搖曳作響,為烈日炎炎的盛夏憑添了道醒目的清爽!
劉乾此時正自竹林間盤膝運功,他臉上不時閃現出一絲絲焦躁,眉頭時而緊皺,時而松懈般凝滯,如此半晌,緊閉的眼眸才自皮簾緩緩拉開,喃喃自語道︰「怎麼總是差一點,難道道之因果真的如此難斬?」
修煉了半天,可每到關鍵時刻便總是心神不穩,靈台失明,劉乾難免有些沮喪。他神情黯然的靠在一株輪體較大的竹竿上,望著周遭的碧綠映目,眼眸無神似空般怔然不顰,愣愣出神。
對易元夸下海口,只不過是想讓其放心罷了,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如何天資驕縱,稟異常人,相反,他反而覺得自己很笨,甚至是有些木訥。從修行的那一刻起,他的命運就一片模糊,他不知道自己以後的道路能走多遠,能有多大成就,所以才刻苦道近乎虐己的不懈修煉。別人一天就學會的東西,他哪怕花費三天,五天去學也不在乎!
人的天資無法改變,可悟性卻待無休止的提升。十年如一日的道海無涯,使得劉乾對天地自然愈來愈有著絲耐人尋味的清靈明晰。閉目細細感應,無形中仿佛有著一股畫龍點楮的韻律,交織出道道條條的紋縷繪影流淌方天地維,點照心神,明醒靈台!
劉乾痴痴無覺的溫存在如嬰兒尚未月兌胎時如燙似暖的交融感觸,全身毛孔合,散發出道道彩霞披光,金木水火土饒州懸浮頻動,五彩光澤氤氳竹林。劉乾緊閉雙眸,如一樽泥胎木塑緩緩騰升,盤立虛空,面無波濤的臉上衍幻不定,時紅時藍,時綠時黃,一襲白衣飄訣,巋然不波,猶如一尊即將得道飛升的地仙!
「 !」一片渺茫空白的腦海似是道屏障突兀炸裂,劉乾緊貼的眼簾倏地睜挑,一股磅礡偉岸的大道氣息登時由其體內毫無預兆的迸發吞吐,剎那間蒼穹震顫,撼搖群山。
五行乃萬物之源,四象更是天地法則。劉乾這一刻但覺指掌乾坤,體內源衍不息的浩瀚偉力可撕碎天穹,生撼方宇。他強壓心中久違難抑的激昂,引運靈訣,一鼓作氣生生融化五行道源。漫天的五彩霞澤登時更勝,竟似光柱貫天,傲立地維。
虛空疊顫,大道交匯,四象隱現。就在劉乾神若謫仙即將功成時,一抹超月兌天地六界的道痕驟然凝現,摧枯拉朽般斬裂一切法紋波縷,冷然無聲間倏忽而散,仿若從未出現過。
說時遲,那時快。
突然被斬去方天地宇的軌跡道源,劉乾一身厚積薄發的法力無處宣泄,登時洶涌波濤般席卷倒流,轟然而歸。劉乾猝不及防下被洪流泛濫的能源狂潮擊沉倒卷,全身如遭電擊,但覺胸臆冰封,五髒六腑似在冰天雪地般冰麻刺痛,道道血脈潰堤涌越,仿若妖艷的蔓蓮綻放虛空,淒楚而嬌美!
天地間的彩霞氤氳瞬時化作點點光斑,消融飛散。意識模糊的劉乾忽覺眼前一花,緊接著後腦勺「 」的撞在一處實體,隨後視野突兀一暗,倏然落地。
聲響之巨,震得塵土飛揚,鳥驚啼鳴!「咳咳……」原本意覺欲息的劉乾似是被這一墜,跌的清明了些。他悶哼一聲,強撐著想要站起身形,可奈何方才還涌溢波卷的滔天神力,此時卻有如被掏空了般。蜷曲的脊背像是巍峨古山沉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點點殷洪夾帶著黑乎乎的肝髒碎片,不斷從劉乾口中噴溢,浸濕了黃黃的土地,也仿若帶走了他體內最後一點氣力,一絲清明。使他再也支撐不下去,眼前驀然一黑,態若無骨般趴落垂地!
「我就要死了嗎?」腦海中如有千萬塊巨石墜下,海濤般的睡意不竭涌出,讓劉乾本就不堪重負的身軀,再也忍受不住,意識終是陷入一片黑暗,再無半片清明。昏迷中的他笑了,嘴角挑起的那抹弧度是那麼的灑然,他終于不用在如此疲累的背負了。
瀕死的他做了個夢,很長很長,長到仿若真的一般,他夢到渾身燃燒著火焰的易元歸來,喂他吃了一顆火紅色的果子,耗盡全身最後一點精元助他引通原本一片模糊的天地道源,隨即易元神似留戀的摩挲著他的發絲,臉頰,片刻間便化做了一個圓圓的紅石,落在他的身旁。
時間在渾渾噩噩中一點一滴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放佛很久,很久。意識模糊的劉乾恍惚中倏忽感覺到一點點的清明,是那麼的虛幻,仿若不真實,他長長的睫毛顫動,試探著睜開雙眼,一雙似是閉了千萬年的眸子緩緩拉動,露出一片清韻如水的眼眸。
眸內精光流淌,劉乾恍然陌生的看著周遭的一切,還是他暈倒前的地方,可一切是那麼的不一樣,但哪里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清楚。
腦海一道霹靂閃過,劉乾身軀微微一震,怔怔的躺在原地。他忽然間想到自己昏迷中的夢境,他終于明白了,那根本不是什麼夢,而是真實的,否則被傷的如此之重,根本不可能存活。
劉乾此時呆滯的面目有些陰霾,他不敢去看其旁是否有塊紅色的圓石,他怕,他怕這是真。他怕再也見不到那個平日慈眉善目,待他溫樸醇和的老人。他怕,他更怕,他怕自己失去父親後,再失去這個在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他怕自己的道路是那麼的孤苦伶仃,再也沒有人分享喜悅,只有悲傷的沉痛!
想著想著,呼吸漸漸急促起來,臉色一片蒼白淒楚,眼角溢出點點淚花,劉乾的全身竟顫動起來,他脖頸沉重竟似負千鈞重物,一點一點的朝著右畔以肉眼可見的綿速,緩緩望去。
他多麼想什麼都看不到,可那一塊圓圓的紅石是那麼寧靜的躺落大地,一點都不顯得突兀,仿若萬載如此。
劉乾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險些沒再次暈過去。他掌面道道青筋疾疾繃起,似不甘心朝著紅石跌趴去,拿在掌中細細一看,竟連花紋都一般不差,不禁全身一軟,垂倒在地。
待半晌後,劉乾才方自轉醒,胸臆微顫的望著掌中紅石,放聲大哭,淚水肆下。劉乾摩挲著手中紅石,流著無盡淚花,倏忽悲極而笑,笑聲里盡是淒楚,聞之泫然欲泣。他抬首望天,一陣唾罵,盡是無竭的憤怒。他恨,恨天不公!
一腔的勁氣憋在胸內,似是要撐破皮囊般,劉乾一聲大吼,法力肆蕩,震得這萬竹折裂,綠葉影影綽綽飄灑不息。法波過處,紅石散發出道道寸光若血,一時妖艷絕倫。
感到手中異樣,劉乾欲要抓回什麼般,趕忙望去。只見紅石發出的道道光芒絲纏繚繞,自虛空匯出一副圖案屏幕。圖中激烈的勁氣威霸絕倫,震得一望無盡的參天林木動蕩不止,易元和一位面目陰翳,身穿黑袍的老者打得天昏地暗,慘不忍睹,最後易元自燃元神,兩者一擊法訣踫撞,易元重傷而逃,回到竹林後見到他重傷垂死的模樣,連忙取出一株紅果,塞進他口中,耗盡本就無多精元才將他救過來,事後便神魂破散,只遺留下了一塊圓石。
繼而熒屏斑消,繪畫出歸虛殿三個字,他手中的紅石亦化作齏粉,順著指間「唦唦」流淌,劉乾只感五髒似焚,瑕疵欲裂,掌臂一震,一道匹練如風卷殘雲將漫天的光點轟的無影無蹤。
「歸虛殿,我要你死!」劉乾身軀微微一抖,拳頭緊緊握起,面罩寒霜,冷聲自語道。目光盡是冰徹入骨的臘月陰寒。片片竹葉自陽光下飄落,一片的蕭殺彌散。
夜幕降臨,萬物俱籟,浩瀚無垠的夜空星光璀璨映目。月光下,一道顯得孤零零的身影自一座山野庭院黯然離走,步伐走的是那麼的堅毅,鏗鏘。仿若這里的一切,再沒有什麼能夠讓他留戀的,種種都與他無關了!
天地周始,鉛月無華,轉眼間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劉乾步行群山,以天為蓋,以地為廬,游歷天下。自上次被道斬所傷之後,他再也沒有引訣運功,他現在所能做的只有體悟大道,尋找一次能夠斬道之因果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