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何齊峰所想,一切進行的很快。一個星期以後,軒戎就要走了。走前她回了一次剛到上海時就讀的學校,見到了她的五個知己——PIZZA、生煎、蘿卜、猩猩——他是軒戎最好的朋友,兩個人就好像親兄妹一樣,還有那個男生——粗邊魚。他曾經拒絕過軒戎,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他怕自己傷害軒戎。軒戎很強,但是他沒有那麼厲害。他說如果有一天,他變得強大了,有能力照顧軒戎了,那時候,他會從頭開始。
五個人和軒戎聊了很久,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了。但是軒戎沒有告訴大家自己要去當兵的消息,一周後她將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丟進部隊,丟進軍營。這一點,猩猩怎麼會看不出來。軒戎走時,猩猩一個人送她到校門口,沒有讓任何人跟來。
「你……還有事情沒有說吧?」
軒戎笑了,笑得有一些無奈。
「又被你看穿了。都已經一年多沒有見了,你還是那麼了解我?」
「軒戎,出什麼事了?」
「我父母,在出任務時,死了。我打算……進部隊。我希望將來……能親自完成他們沒有完成的任務。下周就走。」
猩猩沒有說話,他只是有些許擔心地看著軒戎。
「我要走了,哥哥。」
軒戎叫了一聲哥哥,意味著她真的要走了,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那麼,周亞文呢?(周亞文,粗邊魚的本名)」
「梓辰(林梓辰,就是現在和軒戎對話的猩猩),那只是一個夢而已,一個已經醒來的夢。沒有實現,卻很美好。就這樣吧!我走了,再見……」
林梓辰沒有再叫住軒戎,軒戎也沒有再回頭,也沒有落淚,她生挺著,故作堅強……
一個星期後,北京軍區新兵連——
新兵連的訓練很辛苦,也很枯燥。天氣的惡劣也使得訓練異常艱難。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新兵的頭頂上總能練出縷縷白煙。
軒戎很努力,為了未來而努力著。在軍列上,她從何叔叔回部隊前留給她的一封信中得知,今年部隊里會著重加強女兵的單兵作戰力,有能力的會被著重培養,並以軍醫,心理專家等各種身份被排入各部隊。成績突出的,還有可能進特種部隊。這,是軒戎唯一的路,這條唯一的路,崎嶇而坎坷,任重而道遠,艱難而危險……
一個月後,在軒戎的軍隊日記中,出現了這樣一篇文章︰
X年X月X日星期五(入伍第30天)晴(攝氏30度)
一個月了,今天剛好30天,新兵連的1/3時光已經度過。一個月艱苦的訓練,絲毫沒有對女兵松懈過,因為這批女兵被給予了很高的期望與目標。日子,似乎比原來的高三生活更緊張。
突然很想念大家,想念小拳頭總會和胖頭魚毫不顧忌形象地在校道上打鬧,我和小鐵皮總會離他們遠遠的,嘴里還叨叨著「這兩個人幾班的,不認識啊!」想念小拳頭時長會向我抱怨他們家那只被她折磨的半死不活卻總能給她出無法解決的難題的笨狗。想念數學老師在教室里大吼大叫惹得學生在下面偷偷打小人。也想念猩猩照顧我,還有那個會欺負生煎的PIZZA。想回到他們的身邊去過天真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因為我有沒完成的任務。
今天,是高考發榜的日子,不知道怡靖有沒有實現我們共同的「北大夢」,應該已經在準備來北京了吧,我對她有信心……
是的,軒戎失去了高考的機會,連她的老師,都為她感到惋惜。但是如此努力生活著的軒戎不會因為失去這樣一次機會而徹底失敗,因為她正走著另一條不同尋常的人生之路。
三個月後,因為成績出色,軒戎和其他13名女兵被帶到了一個人稱獵豹團的優秀連隊——九連。可是,從新兵連進這九連,卻踫到了相當棘手的問題——
「什麼?給我整了14個女兵?來我們這里接受訓練?開什麼玩笑?娘們兒也能上戰場?」
這是九連連長楊宏的叫喚。對于團里這樣的安排,他是相當的不滿。
「九連長,她們也都是精英。有幾個還很不錯呢!」
「14個精英只有幾個很不錯?懵我呢吧?這團里鬧鬼毛病也不帶這麼整的啊!我就算你說的是真的,就算里面有幾個強一點兒的女兵,她們,能跟男兵比?」
一群女兵在邊上听著,實在是有些無法忍受。
「什麼呀?還連長呢!」
「就是,說話真過分。」
「太小瞧我們女兵了吧?」
「他這樣,要是能找到老婆就見鬼他爺爺去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段地議論著,只有軒戎站著標準的軍姿沒有說話。可偏這九連連長不是吃素長大的,一邊和剛才的那個干事叫罵,一邊把女兵們的話都收進了耳膜。
「瞎嘀咕啥玩意兒呢在那兒?就這樣的紀律還精英呢!美的你們!這麼著吧,你們人都已經下來了,我也不好一個不收,但不是到達目的地就能算是冠軍的。你們14個女兵今晚先一個宿舍住著,明早6︰30準時用完早餐在這兒集合,我要對你們進行單兵考核,以你們的成績來決定你們的去留問題,並安排留下來的人分散編入各排各班。最末4名,給我卷鋪蓋走人。」
楊宏——一個年僅33歲的連長,不光因為他是個從電子營調來的高材生,更因為他曾經在九連當兵以最優異的成績步步高升。而促使他如此剛強的原動力,則是他那個讓他又恨又傷心的鐵哥們兒——好連長,那個他心中永遠的痛……
晚上,在九連長的宿舍,一排一班和一排二班班長正在與連長談話。
「連長,14個留10個,剩下4個你真要把人家趕走啊?」
「不趕走留下給你當媳婦兒啊?盡沒事瞎摻和!」
楊宏似乎想起了什麼,但心中的念頭他沒有抓住。
「說說,你們倆對這些兵有什麼想法?」
「說實話吧……不咋樣。尤其今天在隊列里瞎嘀咕您的那幾個,就更不像什麼好料。沒說話的那幾個吧,軍姿是不錯,但是從她們的身上看不出當兵的氣兒!只有……」
一班長的音拖得有些長,他似乎在征求二班長和連長的看法,他不知道他們倆是否也注意到了這個兵。
「第二排第一個!」
三個人是同時說出這句話的,顯得有些過于默契。但事實上,那個兵,的確有這麼優秀,她就是裴軒戎。
「我听說這個女兵是新兵連NO.1,單項考核門門是優。而且……」
楊宏刻意拉長了音,似乎是抓住了些什麼,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凝重,好久沒有開口。一班長張文杰和二班長許硌有些急了。
「而且啥呀連長?」
他們似乎無法理解這種凝重的來源,連長做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沉著氣說出了他心中的感覺。
「而且她的眼神像極了一個人。」
「眼神?像誰啊?」
……
「克勞克戴……」
張文杰和許硌沒有再說話,雖然不知道這個克勞克戴的真名,但是他們知道,他是楊連長的連長兼好兄弟的綽號。幾個月前,他去世了。這個傷,連長無法讓它痊愈……
第二天,單兵考核按時開始。這些女兵的成績的確比往年女兵的平均水平上升了許多,前幾項考核都很優秀。但是楊連長可不會就這麼輕易接受,他使出了壓軸戲。
「下一項考核,徒手格斗。與我們連里的男兵進行格斗,你們只要保證3分鐘內不被制服,就算合格,5分鐘內能制敵為中,4分鐘內能制敵為良,三分鐘內制敵為優!」
于是,可想而知,14個女兵前五個不合格,其余八名合格。終于輪到軒戎了,大家都在猜測,猜測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兵,到底有多少能耐?事實讓所有人看清,軒戎只用了一分鐘就擺平了她的對手,每一招都很苛刻,卻可以看得出她在控制自己的力度,以免傷人,這畢竟只是考核。
「喲 !挺厲害呀!唉一班長,你上去和那小丫頭練練。」
「連長,這不太好吧,說好一個人就過的。您對女兵可要公平啊!」
「你個家伙兒!幫誰說話呢你,算算算了,通過通過。但那個什麼啊,那個輸給這小丫頭的兵,你今天得寫,寫檢討。好了。本來說走4個,現在有5個不合格的,都走,一個也別再讓我看見。」
就這樣,軒戎等人被留了下來,而她的苦日子才剛開始……
「你們既然留下了,就有你們的位置。但是,你們的未來,也將和我們連里的所有士兵一樣。現在分配你們的班級,雖然你們10個人一間宿舍,但你們必須分到不同的班里受訓,這樣才能迫使你們進步。劉嘉!」
「到。」
「一排四班,入列。」
「是。」
「陳瑩。」
「到。」
「一排三班,入列。」
「是。」
……
「吳燕。」
「到。」
「一排五班,入列。」
「是。」
「裴軒戎。」
「到。」
終于,對于楊連長來說的扎手貨來了。連長還從來沒有為了手底下任何一個兵為難過,這是第一次。
「你過來。」
「是!」
讓所有人感到奇怪,連長兵沒有直接安排軒戎的去處,這讓軒戎也有些心里打鼓。
「一班長、二班長,你們過來。」
「是!」
下面的事情,軒戎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這兩個班長都相當的厲害。但是啊,脾氣倔得很,說你成績好,硬是要爭。現在怎麼辦?你說這優秀的人吶,他就是扎手玩意兒,能把人憋死。」
連長說這話時,在不斷捕捉軒戎的表情,他想知道這個女兵到底在想些什麼。
「連長,要不我和一班長打一架,誰贏了她就進誰班,咋樣?」
「打你個大頭,還好意思問我咋樣呢。你,你當這比武招親啊?」
周圍的人都笑了,二班長也笑了。
「幼稚加天真……等于白痴!這樣吧,把你們兩個班級的歷史——光榮歷史,給這個丫頭介紹介紹,讓她自個兒選。」
看似是優待,但實際上這是楊連長的測試,他想通過這個測試來更加看清楚眼前這個有些神秘的女兵。
「我先來!二班全連得優秀集體榮譽最多的一個班,在連里的成績數一數二,連長也曾經是二班的兵。所以二班很優秀!」
「一班!與二班抗衡能急得二班火燒眉毛的班,更重要的是,連長的連長,也是連長的好哥們兒,被連長稱為克勞克戴,被九連稱為裝甲鱷魚,被特種部隊稱為戰斗英雄的人物就出自一班……」
「一班長!打住啊!我現在不想听到克勞克戴的過去,難受……」
眼神,楊宏捕捉到了,軒戎的眼神變化。那種眼神,雖似無力,卻散出異樣的光。
連長的連長?連長的哥們兒?裝甲鱷魚?特種部隊的戰斗英雄?這個人,無疑就是裴明鄂——裴軒戎的父親。軒戎頓時停止了呼吸。
感覺到軒戎的不對勁,一班長、二班長和楊連長都不再說話,看著軒戎嘴角抿緊,臉色發白,額角有些突起。軒戎覺得五髒六腑都在撕扯,很難受,有一種快要吐出來的感覺。她無法集中自己的精神。
「裴軒戎?裴軒戎?你沒事吧?咋啦?」
「難道是中暑?」
「快去叫團部衛生員過來看看!」
「是!」
一班長正準備去叫衛生員,軒戎卻強迫自己恢復了過來。沒錯,現在,她必須強忍,她要堅強起來,要鎮定。
「連長,請讓我,進一班!」
連長沒有說話,他在思考,在揣測。
從那天以後,似乎有一種更強的動力在促使軒戎進步,剛開始體力還有些跟不上男兵,但僅僅一個月,她的成績就成為了連里的又一個傳奇。與其說是自強不息,不如說是巾幗不讓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