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今夜的她,似乎,怎麼說來著,似乎過渡熱情,這一次纏綿,酣暢淋灕,讓他很盡興,但內心卻沒有因為滔天的欲火熄滅亢奮起來,反倒是另一股陌生、異樣的感覺讓他無端開始恐慌起來。
他雙臂枕在腦後,閉目思考著,又忍不住睜開眼,身邊的一一一動也不動睡相很好,均勻的呼吸聲證明她睡得十分安穩。
為何她會讓自己心驚膽跳起來呢?
肯定是自己想太多了,產生了幻覺。
冷卉關了燈,燈忽然滅了,一時間無法適應的黑暗包圍了一一。
事實上,她並沒有睡著,她睡不著。
冷卉的一雙大手在羽絨被下探過,將她摟在懷中。
一一的身子忍不住劇烈一顫,冷卉不敢置信的看著她,而她恍若未察覺,又在他懷中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纏著他。
他才打消了疑慮,一一不曾睜開眼,心跳卻漏掉了三拍,下午那陰影始終徘徊在腦海之中,揮散不去,她多麼希望自己今日麼有心血來潮去那里,沒有察覺到異樣。
他溫熱的手指纏著她蔥白的小手,然後她听到了他的喃喃,「一一,千萬不要離開我。」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看來,不是自己多想,而是確有其事。
呵呵,冷卉,你到底在害怕什麼?
明天,明天醒來,我再听你的解釋,我好累,今天不想要熬夜。
一一真的是累了,她以為自己都這麼累了,肯定能夠一覺睡到天明,沒想到,沒想到下半夜,做起了惡夢。
冷卉一身冷汗,醒了過來。
「爸爸,媽媽。」
一一顯然陷入了極端的痛苦之中,啪嗒一聲,他打開了落地燈,映入眼簾的是個惴惴不安的人兒,她唇色泛白,死死咬著被角,素白的被角上還染上了幾點殷紅,緊閉雙眼的她眼角還有未干的淚痕。
她整張臉,滿是冷汗,臉色慘白,神色扭曲,看上去已經整個人被夢靨纏住了。
「一一,一一…」
冷卉心疼的呼喚道,他推醒她,將她從噩夢中解救出來。
「我怎麼了?」
冷卉伸出手拭去她額頭的層層細汗,一一坐了起來,心口那份刺痛,還隱隱約約浮現著。
「你做噩夢了。」
冷卉抱緊依舊還在顫抖的一一,擱在她背後的手指忍不住曲起,手背上青筋隱隱乍現。
一一紅唇微抿了又半張,輕輕的道︰「原來是做噩夢了。」
冷卉的一只手輕輕撫著一一的後背,一一在听著他的心跳,緩緩放松自己。
「冷卉,我夢到爸爸跟媽媽了。」
一一故作輕描談寫地道,卻發現自己這話一出口,冷卉身子倏感地一僵。
她勾了勾唇,又繼續補充道,「竟然還是個噩夢。」
看來,若是不說開,自己估計還要繼續做噩夢,都凌晨了,也算是明天了,至少時間定義上這個時間段已組規劃為明天了。
「冷卉,你能告訴我嗎?我爸媽到底怎麼了?」
一一的聲音清清談談,一個字一個字繞進了冷卉的耳中。
「你先保證,你要乖乖听我說完,不要激動,好不好?我不是有意隱瞞你的。」
冷卉認真地盯著她晶亮的雙眸,他的聲音,低低又沙啞,喚起了一一的心神。
她點了點頭,與其一邊在心中漫無邊際地胡亂狂想,還不如讓他為自己解惑,前提是,他肯老實交代。
冷卉的俊臉在婚黃的燈光下,染上幾縷淡淡的哀傷,一一的心頭為之一悸。
他放了一縷溫柔,雙臂加了把力度摟緊一一,唇間微不可聞地輕嘆息,「你今天去冷宅了?」
回想起在冷宅的經歷,一一的身子倏然緊繃如強弩,眼神閃爍著迷離,只覺得一陣寒風如刀割一般刮在臉上,道道寒芒,向著她的全身呼呼劈來。
一一的嗓音不復淡定,「嗯。」
以自己的反常,被冷卉瞧出破綻,也在常理之中。
冷卉看著她清秀的面容在瞬間徹底失去了生命血色,只剩一片死寂的蒼白,知道她察覺了什麼,然而她記憶又是支離破碎的殘缺,以至于被無邊的恐慌包圍。
修長的手指撫上一一蒼白且軟弱的神情,冷卉深邃的瞳眸凝聚了精光,低沉悅耳嗓音趕走了包圍在一一周遭的無邊冰冷,將一抹貼心的溫暖悄悄注入,「以後想去,不要單獨去,可以叫上我。」
「嗯。」
對于他索取的保證,一一欣然應了下來,她比較期待他接下來的話,緊張又不安,心態十分的矛盾。單獨去?打死她也二乂了,那里頭,儼然成了一處陰森森的廢宅,多年無人豎住。那原本冷它的人,都到哪里去了?
「這還得從八年前那一段陰差陽錯說起。冷家從來是個是非之地,關于這點,你應該也是知曉的,你說你的記憶留在我留學回來後,對不對?」
冷卉悠悠地道,心尖竟莫名微顫著,就怕她承受不住。
「對。」
一一眼楮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冷卉,連他臉上細微的神色,都不敢錯過。
他的大手,慢慢地抬起,捉住一一白皙的皓腕,語調平緩,輕輕回旋于一一的耳畔,「我留學回來後不久,征得爸媽的同意,于是我們兩人便搬了出來,之前我們登記結婚了,這一點,想必你也是清楚的。我們搬出來不久,在你的勸服下,爸媽也跟著搬了出來,我給他們買了一個小套房,他們想要做點小生意,盤下了一間店面,做餐飲生意,小本經營,就是那種小餐館的那種,生意其實很興榮,爸媽卻不肯多適人,寧可自己忙活些,說這種日子過得實在些,而且心里很滿足。于是我也不好勸他們不要干活了,畢竟開餐館,還是需要體力活的。」
冷卉頓了頓,倏的眼中閃過一縷淡淡銳利寒圯,轉即又輕垂了長睫,「不過,你是孝順的女兒,經常過去幫忙。」
他的聲語越是平靜就越讓一一心驚膽跳,她想,接下來,應該要出事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下意識握成了拳頭,雙眸中交雜著優慮跟不安。
但無論如何,她都要知道事實,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然後呢?」
她的心,沉沉悶悶的,有些壓抑,又有些著急,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了。
「然後,」冷卉的嗓音有些嘶啞,一一對上他陰騺的沉靜瞳珠,無端地蒙上了一抹恐懼,冷卉身上似乎被一股強大的戾氣所包圍。
「然後,」他又重復地呢喃道,有些于心不忍地盯著她,「然後有一天,冷烈那老頭針對上了你。他策劃了一場車禍,故意選在半山的那棟別墅,那邊人煙稀少,交通不便利,要是在車上動手腳,很容易。他精心策劃,未被我識穿,他還使計讓我離開,說公司那邊一份重要的文夫在保險櫃里失竊,那陣子,沒有找到冷少華,我原本打算帶你一起離開的,若是帶你一起離開,我當初再堅持下,就不會發生後頭一系列悲劇了。」
「我當初也沒料到,冷烈如此心狠手辣,連你一個弱女子也被瞄上了。那一晚,我提前被他遺走,而你,因為我送你的那一串珍珠項鏈的遺失,上了車,還回頭去尋找,而爸媽已經陪了你上了車。」
「接著,便是爸媽坐的那輛車出了事,就是冷烈動了手腳的那輛,對不對?這就是你說我的陰差陽錯,對不對?」
一一忍痛緊抿著紅唇,冷卉的話,讓她猝不及防地驚愕地瞪大,又驀地緊閉,身心陷落于黑暗之中,越來越深。
一聲又一聲哽咽,低沉壓抑如鳥獸,從一一緊抿的唇角漫溢,「怎麼會是這樣?」
「後來呢?」
一一微仰頭,凝聚了精神,在冷卉微微吃驚的眼神中,克制住心頭的沖動,她的內心,不停的叫囂著,一定要听下去,千萬不可半途而廢,直覺告訴她,後來還有更為重要的。
「後來,」冷卉也被她眼底深深的倔強給凍住了,神色變得恍惚起來,「後來你怪我,怨恨我,你堅持要跟我離婚。」
冷卉往日的沉穩面容,早已無法掩飾,他裝作鎮定,可他的臉色很難看,冷不防地附耳在一一的耳畔咬牙切齒地恨恨說話︰「你竟然堅持要跟我離婚。」
一一本以為听到爸媽被害死,已經是震懾人心的消息了,沒想到听到冷卉說自己堅持要跟他離婚這話,這話,讓她心弦瞬間被牽動。
一一望著他片刻,他忽然又低下頭來,無可奈何地嘆氣︰「我卻拿你沒辦法。」
一一怔住,顫顫相問,「你答應了。」他的眼中,有剎那的失神,但一一卻得到了答案。
為什麼?
為什麼听到他願意跟自己離婚,她很不痛快。
她沙啞顫問,「為什麼我要提離婚?」
她醒來之後震驚于自己對他的依賴,但很快便釋然了,既然他是自己的老公,自己又喜歡膩著他,想必是愛上了他了。
不然今晚,她也不會這般的痛苦了。
在極致的快樂巔峰,跟他激情纏綿中,她竭力將心頭的那堆霧靄般的陰霾給驅逐出去,一夜貪歡,放縱了自己自我折磨的情緒,在激情顛覆中,卻沒料到淪陷得更深,靈魂都輕飄飄起來了。
害怕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如今听他這麼說,冷烈才該是最惡毒的幕後主謀。
冷卉任一一的手指將他的手緊捉不放,他的眸中也染上了斑斑點點的痛楚,似乎陷入了過往,他的心似乎掉入了無盡的深淵里。
一一的臉色跟著凝重起來,心疼的看著他,原本以為自己會恨他的謊言欺騙了自己,誰知道勾起往昔痛苦的回憶,兩個人的心,都是這般的沉甸甸。
她的眼角染上了惆悵之色,僅是凝視著他的痛楚,一一的瞳仁象被針刺一般,緊縮了下,左手下意識的伸出,輕輕摩挲上他扭曲的那張俊臉。
冷卉的劍眉緊緊蹙起,一一細長的手指在他眉上慢慢撫模著,驕傲冷漠如他,也是個男人,自己總是理所當然將一切都推到他身上,責怪他是不對的。
提子離婚,最痛苦的莫過于他,他的真情,洋溢于表。
自己曾經是否太任性了,這八年來,自己躺著,不知外界發生了什麼,听張媽提及,都是為他講好話,情不自禁處,一大把年紀看透世事的張媽都忍不住落淚。
是他,照顧了自己八年,無怨無侮。
她忽然怨恨起自己,今天懷疑起他來。
她寧一一,還是太任性了,真的是太任性了。
看著他的眉峰漸漸舒展開來,一一清亮的水眸染上了一層水光,柔聲道,「對不起,過去是我太任性了。」
「一一,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冷卉感受著她指尖帶來的溫暖,覺得疲憊在她的指尖一點一滴地消失。
「沒有。」
一一搖了搖頭,冷卉不敢置信的望著她,巨大的喜悅將他淹沒,這麼說,她是不會怪自己了。
「後來的那段陰差陽錯是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