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听到回答,他冷靜下來,發現某人睡著了,都是寒風惹的禍,吹散了一一的呼吸聲。
他加快了步伐,他冷卉雖說耐打,但他長這麼大,還沒走過半小時的路過,何況還在乘了飛機,又歷經顛簸的小巴之旅,還要身上背著個一一,飽受凜冽的寒風侵襲,舉步維艱地往前走。
目的地是很明確,半小時也不算很長,但在身體負荷超標的情況下,對他來說,還真是一項極限的挑戰。
走了二十分鐘後,他便氣喘吁吁起來,單手將滑落下來的一一往上拖了拖,又繼續前行。
當到了小旅館門口,他額頭上滿是汗珠,真是夠累的,累得快趴下來了。
老板娘看他背著一一,也不用他登記了,直接付了錢,便完事了。
冷卉找到房間,發現里頭真夠簡陋的,不過還算是干淨,他皺了皺眉,將一一從背上放了下來,月兌了她的鞋子,讓她躺好,又給她蓋好了被子。
這旅館沒有空調,冷卉有些郁悶,大冬天的沒空調怎麼睡。
但他累到沒力氣了,除了將就還能怎樣?這小旅館生意還不錯,唯一的優勢便是這鎮上只此一家,別無選擇。
估計老板娘就是因為這個,所以連空調都給省下了,「愛住便住,不住滾蛋」,冷卉想起了進門的時候依稀看到幾個模糊的字眼,好像是這幾個字,這家小旅館還真是拽。
冷卉已經不怎麼抱希望了,沒想到進了浴室,發現有熱水,這倒好,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洗了個澡。然後圍了一條浴巾,擰了一條熱毛巾,貼心地給一一擦了把臉、跟手。
他無論怎麼擺弄她,都沒有醒來,真夠安逸的。
冷卉爬上來的時候,她整個人仿若抓到了熱源,膩了過來,他多看了她一眼,發現她這僅是本能,人還是沒有醒來。
他費了好大勁,將她身上的衣服剝了個七零八落,她睡覺不能帶bra,不然下半夜,肯定睡得不安穩醒來。
月兌完之後,冷卉也唏噓了下,躺了下來,抱著一一很快便睡了過去。這一天過得還真是忙碌。
這一回,是冷卉先醒來的,他伸出手,看了一眼腕間的手表,已經十二點了,自己還真是累癱了。
只是一一,不對勁,她身體怎麼這麼燙,還以為自己這個火爐烤熱了她,沒想到她發燒了。
冷卉有些後悔帶她出來了,她這身子躺了八年,休養卻不足半年,她不知輕重緩急,沒把她自己的身子當回事,自己也真是,考慮欠佳,非但沒有勸她,反倒是積極響應她的號召。
這都怎麼怎麼回事啊?
不過昨天凌晨那也算是一種特殊情況,自己向來都拿她沒法子。
算了,都成這樣了,自己再自怨自艾,似乎也無濟于事了。
冷卉自己穿戴整齊後,幫一一也穿戴整齊,他抱著一一問了鎮上最近的一家衛生所,一一是被掛點滴扎針給扎醒的,痛得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奪眶而出。
冷卉笨拙地哄道,「別哭了,扎都扎了。」
她是扎好後,開始落淚的,人家旁邊的小孩也在哭,不過人家是看著針頭就反彈極大,很快便壓住了一一的嗚咽。
冷卉的注意力也被那嗷嗷大哭的小毛孩給轉移了,一一又落了好幾滴淚,卻在淚眼汪汪的抬頭間,發現冷卉津津有味地看著那小毛孩哭的忘乎所以,那小毛孩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在哭,我在拼命的哭,我在拼命拼命地哭’。
一一恨恨地瞪了那個搶了她風頭的小毛孩,又恨恨地瞪了下冷卉,上次針灸,她就逃過了,這一次掛點滴,卻沒有避過。這命運,也忒慘了些。
「冷卉。」
一一喚回了他的注意,「我晚上可不可以不掛了?」她的眼神說有多哀求,就有多哀求。
她落淚是博取同情,那衛生所的老頭,竟然說這點滴掛兩次才有效,現在一瓶,晚上再來一次。
現在她這罪受了也就受了,晚上她可不想再送上門當只待宰的肥羊。
「嗯,這還需要考慮考慮。」
冷卉沒有一口應下,也沒有一口回絕。
「不需要考慮了。」
一一一只閑置的手,猛搖著冷卉的胳膊,幅度大的冷卉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她若是再搖下去,保不定上頭那吊瓶要砸下來。
「你若是身體好多了就不需要了,不然我現在就帶你回洛城。」
冷卉知道該凶狠時就凶狠,不該老是給她放水,不然在她眼中,自己就由一灰太狼成了喜羊羊。
「噢。」
還沒看爸媽呢,一一自然是不樂意的,但也知道冷卉也是擔心自己,便不再說話了。這小鎮醫療環境落後,兩個人出門匆忙,也沒帶退燒、感冒藥。
行程嚴重滯後,原因還都是因為自己,一一不在無理取鬧了,安靜了下來。
安靜下來滯後,發現自己成了他人教育對象,她欲哭無淚。
剛才那個哇哇大哭的小孩,竟然奇跡般地不哭了,而那小孩的媽媽在哄那小孩,「瞧瞧,那阿姨多堅強,都不哭,小毛也不能哭。」
「小毛看到剛才那阿姨哭了。」
那小破孩拆了一一的台。
一一狂怒地瞪了過去,冷卉薄唇勾了起來,似笑非笑地睨著一一。
一一的殺死人眼神太厲害,那小孩瑟縮了下,縮到他老媽懷中,還不忘嘀咕道,「媽媽,那阿姨好凶啊,就跟鎮東的小成的姐姐一樣,嫁不出去,沒人要。」
「休的亂說。」
他媽媽有些無語,然後抱歉地看過來,沖一一笑了笑,「小孩子不懂事,小姐千萬不要在意。」
一一很在意,非常在意,嫁不出去,沒人要。這死小孩也太惡毒了,詛咒他那白白女敕女敕的小屁屁天天被針扎。
一一也惡毒地開始陷入自我YY中,但YY剛開始有所進展,那小破孩又丟下了一枚重型炸彈,「媽媽,那阿姨旁邊的叔叔好好看,要不介紹給小成的姐姐吧,這樣小成的姐姐就有人要了。小成的姐姐昨天還給我糖吃了。」
小破孩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下唇,一一郁悶到快嘔死了,這小破孩就為了一顆糖當起了剩女推銷員,還想要搶她老公。
一一如臨大敵地盯著他,倒是冷卉干咳一聲,輕聲問道,「你眼楮不酸嗎?」
「酸。」
一一還是沒有收回,視線繼續落在那小破孩身上。
一一啊的叫了一聲,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冷卉,你沒有覺得這小破孩跟你長得有些像啊?」
冷卉冷冷丟了一記白眼給一一,這家伙異想天開的本事,越來越彪悍了,連這都能浮想聯翩,著實走在通往牛逼的大道上。不去讀編劇真是可惜了,讀什麼狗屁英語,口語爛得要死,還非要逞強說她很厲害。
她唯一能夠拿得出來的便是筆頭可以,所以考試掛掉的機率,幾乎是不曾遇到,但嘴巴卻不行。
難道她不知道她專八只過了筆試,口試華麗麗地慘敗而歸了嗎?想要忽悠人,也只能忽悠外行人,就在他這只海龜面前忽悠,這借口,著實蹩腳了些。
冷卉懶得理一一,一一眯起眼楮看,那小破孩又有些怕怕地縮了縮頭,「媽媽,那阿姨老是看我,是不是爸爸說誘拐小孩的大壞人啊?」
「小毛,你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那年輕媽媽頭看著自家問題多多的孩子,頭隱隱作痛。
「媽媽,爸爸今天是不是要從縣城回來了?今天是星期五了。」
小毛似乎很開心,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那年輕媽媽听了小毛的話,也綻放了一朵動人的笑靨。
「是啊,你爸今天要回來了。」
年輕媽媽其實長得很平凡,但笑起來眉眼彎彎,整個人剎那間看上去增色不少,有著她獨特的耐人韻味。
「媽媽,媽媽,爸爸為什麼周末才回來呢?小毛想要天天跟爸爸在一起。」
小毛癟癟嘴,滿臉的委屈,又忍不住抱怨道,「人家小成都天天說爸爸不愛我們的家,這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毛小小的兩道眉頭皺成了川字,忿忿不平地道。
「小毛還是小孩子,小成也是小孩子,爸爸怎麼會不愛我們的家呢,爸爸要是不愛我們的家,這個家就沒小毛了。」
年輕的媽媽臉上浮現淡淡的失落,剛才的笑容在瞬間斂去了,恢復了她平凡的本色。
「媽媽,我知道了,」小毛是敏感的,察覺到媽媽的不開心,忙道,「小毛知道小成為什麼這麼說了,因為他嫉妒,嫉妒小毛的爸爸是研究生。媽媽,媽媽,研究生很厲害嗎?小成的姐姐說研究生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人物,小毛以後也要當研究生,跟爸爸一樣偉大。」
年輕媽媽頗有感慨地道,「你爸是科學家,是媽媽高攀了你爸。」
「媽媽,前陣子,有個很漂亮的阿姨來找爸爸,她跟我說了爸爸的名字,我說你找我爸爸啊?那阿姨很吃驚,問了小毛很多很多問題,然後流著眼淚走了。那阿姨還讓小毛不要告訴你,小毛看那阿姨好傷心好傷心,就為她保密了一段時間,但小毛覺得不該騙媽媽。」
「小毛真乖,那阿姨有沒說她叫什麼名字啊?」
年輕媽媽似乎眼中浮過一閃而逝的緊張。
「那阿姨沒說,反正是個穿得很漂亮的阿姨。」
「哦。」
年輕的媽媽似乎松了一口氣,又似乎有些失望。
一一又扯了扯冷卉的衣袖,「老公,我覺得那小毛的鼻子跟你挺像的。」
一一故意扯高了聲音,成功引起了小毛跟他媽媽的注意。
小毛抬頭,眼珠一縷一縷的亮起來,「媽媽,媽媽,我覺得那個剛才哭得比我還淒慘的阿姨,好像在哪里看過。」
小毛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大呼小叫起來。
年輕的媽媽也順著小毛的視線,又看了過來,這一次,帶著幾分打量。
「媽媽,我想起來了。」
小毛嘟囔道,「我在爸爸的錢包里看到過。」
「媽媽,那阿姨……不會是爸爸的親人吧?」
小毛呆呆地注視著一一。
一一聞言,當即也給愣在了那里,倒是冷卉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那年輕媽媽一怔,表情劇烈的變了變,然後垂下眼楮片刻,笑笑︰「小毛真會瞎說,你爸是孤兒,怎麼可能有親人呢?」
「孤兒是什麼意思?」
小毛又成了好奇寶寶。
「孤兒就是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
小毛的大腦開始混亂起來,塞著的全是亂糟糟的東西。不過到底是被轉移了注意力,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可真令人頭痛。
她還是忍不住朝著一一坐著的位置看了一眼,正巧對上了一一若有所思的視線。
對上那一雙晶亮的雙眸,她失去了看一一的勇氣。
冷卉心口一動,目光在她臉上微做停留,又在她懷中的小毛臉上作了片刻的停留,最後收回了視線,看著一一,他的眼瞼下投下了淡淡的陰影,覺得胸口有陣暖意,暖意過後,心頭又不經意一窒,到底還是添了幾絲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