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為玄 第三章︰似是而非

作者 ︰ 以Z的開始

第一節︰

江水下面幾條小魚突然轉向,月光被攪亂了完美,劃出無數破碎的銀色。

街角環繞著一層薄薄的霧氣,與深夜黑暗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恐懼。打更的白衣男子借大宅里傳出陣陣狗叫,壯壯膽子快步提著鑼鼓走過伸手不見五指的街角。

「嘿。」街角中一聲悶叫,打更人差點癱在地上起不來。

「我是斷龍飛。」街角中緩緩走出一個蒙面黑衣人,一把青色的長劍別在腰間。

打更人這才舒緩了眉頭,撫模著胸口揣了好幾口氣,收拾鑼鼓站了起來給自稱是斷龍飛的人行禮。「斷大人好,小的驚嚇到斷大人,請大人見諒。」

斷龍飛擺擺手,凝神看著什麼也不出奇的天空,問︰「這樣的天氣持續了多久了?」

打更人一愣,接著馬上回答︰「哦,回大人的話,這段時間夜間城里大霧彌漫,特別是南城那邊,霧氣從深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大家都在議論這事兒,有人說這是邪氣。」打更人說道「邪氣」二字時聲音難免小了下去,眼楮還在瞟斷龍飛的眼色。」

「邪氣?嗯,看來里面也許是有些蹊蹺。這件事我會向閣主稟告的,大家放寬心吧。」斷龍飛摘下了蒙在面上的面罩,露出一張端正嚴肅的臉。斷龍飛回頭望了望街角深處,又問︰「平派的工幫為什麼不見了蹤影?這個時候應該也有人的。」

打更人一副極其為難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說︰「工幫的說有邪氣,不宜深夜巡邏,小的職責所在,沒辦法躲,所以……」

「哎……倒也難為你了…」斷龍飛嘆了口氣,低頭看著被磨得發亮的石板路。「你是往明府那邊走嗎?我隨你一路好的。」打更人點點頭,正要說什麼,斷龍飛便疲憊的邁著步伐向前走。打更人若有所思,然後撒開腿追了過去。

第二節︰

「就那次?嗨,這種事跡也好意思說出來,我真替你著急啊。」

夜路漫漫,攝人心魂,漆黑無光,幾句爭吵仿佛幾聲驚雷。

「那有如何,至少我是活著跑出來的,還擋了他幾招,沒有我繪聲繪色的給你們講這些,你們誰知道這事兒?誰還會來說我?蹬鼻子上臉了還!」幾個白衣男子恍如飄出,長衣長袍,一頭長發,唯有那發上的碧玉色發簪略顯生氣。

「淡定,淡定,大家不要急嘛,萬一你是實在找不出什麼段子,自己瞎編了一個不帶面具的高手呢?呵呵。」幾個人最左邊的一個側過臉去笑笑。

「編你XX。」被夾在中間那人突然停下腳步瞪了那人一眼,接著又一臉怨氣的向前走。

「好,好好好,不爭啦,殉雨府的確是有這麼個傳說,100年出個不帶面具不用接受刺青的殺手,至于是不是被這位(瞟向中間那人)踫到,就沒必要糾纏了,如果遇到,能逃回來說明你武功厲害,如果沒遇到,就說明你嘴皮子厲害,能編這麼個事兒來扯淡。」

除了中間那人,其他的都抿嘴點點頭,使自己盡量不笑出聲。

等等。等等。等等。

大家不約而同的停下來,轉過身去,愣在那里,看中間那人落在後面,褪去外衣,月兌下護甲,刺鼻的氣味,手指著傷口。

「被他刺穿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他的武器如流星般快,一瞬而過,身體來不及反應。我拼盡全力,最後還是倒在他的那極度詭異的武器之下,毫無還手之力。我以為我死定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壓根沒想到他是殉雨府的人,因為他不帶面具!但是我一看到那把武器上殉雨府的標記我就崩潰了。他使的招數我從未目睹過,只能真切的感受到一種極為快速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從每個角落進攻,你不知道你的脖子是否還能在下一招之後保存完好,我感到了絕對的恐懼。他毫無表情,並不年長,甚至有些年少,我幾乎以為我就要死不瞑目了,可是他沒有殺我。他只是收起武器,就這麼走了。我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後來我回到住處,往胸口一看,(一邊說一邊指著傷口,眾人早已吸了涼氣)

仿佛是一根棍子生生穿過胸口,被戳了個大窟窿。里面的皮肉筋骨全部不見了,直接可以從傷口窺看到背後的情景。

「我也琢磨這是什麼奇怪的招數,可是我也不敢去問醫,怕把他們嚇得半死。也估計那個殺手看我被捅了個窟窿決計是活不成了,才懶得自己動手。」那人又穿上衣服,還打了個寒噤。

我以為我快死了,甚至想到了寫遺囑,買棺材。可是一連十幾天過去了,身體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還是那麼回事。這個窟窿就像是憑空變出來的。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把手從傷口里穿過去(有人听了背過身去假裝想吐),希望這只是殉雨府新鮮的幻術,可是它依然在那里,喏,你們也都能看到。」

「嗣常,你身體一點點變化也沒有嗎?左右平衡也沒失去?」右邊一個人問。

「我李嗣常在這種時候還說假話就太沒水平了。千真萬確,一點沒變。」李嗣常又揉了揉傷口,干笑幾聲。

「可惜師傅們都不在,你這傷要是被師傅們知道了,或許還能有個說法,但是你這廝通曉師傅們的脾氣,肯定是千般遮掩。哎,怪你倒霉,踫上這麼個怪物高手。」

「你們看,街角的燈已經亮了,慕堯回來得也是時候,斷龍飛估計也和他一起,反正那個冷人不在,我們大家一起慢慢說說看。」

「走吧。」

第三節︰

藍城的燈火也是藍的,頗有些令人膽寒。

馬蹄急促的踏踏聲吵醒了城門外酣睡的崗哨,再是拉韁的一聲嘶鳴,連同城門口的護衛也猛的睜開了眼。

藍光一路掃過去,刺得黑暗格外妖嬈,也照出了一個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馬在一旁不停的打轉。

「快,快,快!」士兵和護衛們沖了過去,一把扛起那人,牽走了馬。那人迷迷糊糊,腦袋上也在滴血,嘴里還重復著幾句莫名其妙的話,沒人听得清。

「信,這兒有信。」一個士兵悄悄湊到護衛隊長旁邊,遞上一封皺巴巴的信。

「媽的!混賬,飯桶!」一個老頭氣得在屋子里把桌上的的金杯狠狠摔在地上,伴隨著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和強烈的咳嗽聲。

旁邊的年輕人急忙攙扶住老頭,對著站在下面滿頭大汗的中年人使了個眼色。中年人用手拭去滲進眼眶的汗珠,顫抖著做了一揖,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焚天廟我怎麼去交代?五合會我怎麼去交代?哎!毀了,毀了。」老頭搖著手支開年輕人,沮喪地又坐了下來。「雖然只是個小毛孩,也沒甚名氣,可竟然在藍城這兒被人暗算,我這老臉算是丟盡了。不是早就派人在易門渡口等麼?飯桶啊……」年輕人不好插嘴,只得走到大廳,彎腰撿起被扔出很遠的金杯,仔細端詳一番。金杯被摔掉了一個角,酒灑了一地。

酒一直向外流,一直流,直到浸入了一雙干淨的布鞋之中。

年輕人抬頭一看,立即激動得扔掉杯子轉頭沖進屋子,口中高呼著︰「父親,他到了!他還在!他還在!他還在!」

老頭眯著眼向外瞅了瞅,臉色不見絲毫好轉,但身板倒是坐直了。年輕人走到老頭跟前耳語幾句,老頭沉默地點點頭。年輕人急忙大聲喊到︰「有請麒誡麒廟主上殿!」

第四節︰

夢中,女孩向他伸出了手,他渾身是傷,滿嘴鮮血。這一次不是敵人了。至少不是滿臉橫肉*著古怪的北地語的士兵要來將他的靈魂也不得變為天上的星塵。(注1)

劇烈的疼痛從大腿上傳入大腦,他張大了瞳孔,張開了嘴,拼命想要忍住撕心裂肺,因為那可能招致敵人的蜂擁而至。接著是刺骨的寒冷,減弱了疼痛那要命的感覺。女孩像是憑空變出了一根精細的鉗子和一袋冰塊,用冰塊在他腿上敷著,然後猛地用鉗子伸進了傷口深處。

「疼嗎?」女孩的眼楮第一次掃了他一眼,很快就低下頭用鉗子在傷口中攪動。

他被冰冷麻木住了知覺,搖搖頭,手指似乎有一兩根也骨折了。

「你是從關外來的。」

他明白這是在指他是個蒼星族人。

「嗯,但我是好人,不是來殺人的,不是。」他也注意到這個女孩一身中土打扮。他的史學老師告訴過他,中土人對蒼星人是很仇視的,認為蒼星人是喜好殺戮和野蠻的。盡管他覺得這不可思議。蒼星人建立了一個龐大的帝國,疆土直達西極世界,統治了難以征服的西謫人。蒼星人的建築精妙不可言,智慧通天,文化璀璨,軍事力量強大,人口冗多。為什麼中土一個小小的天明王朝就這麼自以為是呢??直到它被蒼星人摧毀,他的遺民還如此認為,讓他難以理解。

但是眼前這個中土女孩,卻讓他充滿了感動,仿佛她就是那顆自己的守護星(注2)。她知道自己是個蒼星人,卻還是選擇救助自己。看來中土人並不是冥頑不化的。

「你的中土話說得很流利。」女孩如釋重負,狠狠抽出鉗子,鉗子上是一塊看上去很硬的碎片,還在滴血。她迅速拿出一卷布給他的大腿來了個大包扎,然後把手放在衣襟上擦拭,而衣襟髒得不堪入目。

「你的中土話說得很流利。」

「你的中土話說得很流利。」

「很流利。」

他大吼著︰羅特拉弗若克!阿特萊辛斯費奇德勒!阿茲弗!然後閉上嘴醒了過來。

(注3)

周圍尸橫遍野。他靠著一把冰冷的長劍,坐在濕潤的土地上。雨稀稀拉拉的飄著,陰霾的天空烏雲密集的開始聚集。他站起來,拔起倚靠的長劍,感到了和夢中一樣的虛弱。活動一下筋骨,他蹣跚地邁出步伐,一步一步往遠方的盡頭走去,一步一步。大雨只在幾步後便滂沱而至。

又有機會流一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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