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悠遠隨著那團雲氣直入終南山,徑往那座主峰而來。這座主峰海拔甚高,那團雲氣飄飄搖搖,竟也花了幾分功夫方才登頂。待到登上山巔,頓覺天高雲闊,讓人生出萬般豪情。林悠遠心中暗暗贊嘆,便細細打量起這峰頂的景致來。卻見一株老松身姿挺拔,頗見清奇,似是自石中而出,樹下不遠,地勢低窪處有一尺許長寬的小水潭,正有流水潺潺而出,竟是一眼靈泉。這副景致,再加上樹下潭邊幾方看起來趣致可愛的奇石,若是月夜來觀,豈不正應了「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描述?
林悠遠久在混沌,見多了空闊荒涼,乍一見這等清雅妙趣的景致,便忍不住心中歡喜︰「這樣的好景致,我卻不好在此大興土木,營建宮觀了,頂多建個涼亭,或者結個草廬,有一二休憩處便罷了。」心中一面暗自規劃,林悠遠一面朝那老松走去,卻是他細細觀察之後,覺得此松頗為不凡,許是有幾分玄機呢。果然,一番探查之後,林悠遠亦不由面現驚訝,開口向太一說道︰「卻料不到,這一株老松體內竟有生生造化之力運轉不休。生長衰滅,本是生靈必經之歷程,但這一株老松得了生生造化之力,卻無衰敗滅絕之慮了。如此看來,喚它老松倒是不太妥帖,合該叫做不老松才是。」太一此時也隨林悠遠細細打量這株不老松,亦愛它蒼虯挺拔之姿,听了林悠遠此言,便也點頭附和。林悠遠更在心中暗道︰「所謂‘南山不老松’,想必說得便是它了,我為它取此名號,當真再合適不過。」
師徒二人觀瞧一陣山間景致,林悠遠便決定建些屋舍,以供他師徒二人修行居住。只是他原本打算在這終南山主峰峰頂大興宮觀,見了那蒼松清泉之景後卻又改了主意。前番他已仔細觀察過此山山勢走向,此時便打算改在這主峰山腰山勢漸緩處建一大殿,再沿山勢走向將其他亭台閣錯落分布,想來建成之後必別有奇趣,不輸山頂風光。
想到即行,以林悠遠此時的手段修為,建造一座宮觀,亦等閑事爾。只見他拂塵一揮,那終南山主峰山腰之間便有一座大殿憑空而起,緊接著,以這大殿為中心,又有無數亭台閣依山勢景致不同分布四周,當真稱得上是「五步一,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勾心斗角」了。而更妙的是,這大殿連同無數亭台閣,建成之時卻並不傷害山中原有的水土植被,那些林木山泉盡數被林悠遠挪移布置,比之原有景致之自然天成,又別見一種奇巧慧心。而終南山中本來便多靈泉泉脈,林悠遠索性多花心思加意經營,在這宮觀之中復現曲水流觴之妙,飛瀑急湍之險。林悠遠再以雲橋棧道勾連各宮舍殿閣,當真是「長橋臥波,未雲何龍;復道行空,不霽何虹」。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終南山原有草木雖然也算不凡,但在林悠遠眼中卻不免太差了些。幸而他在來終南山的路途中收取不少靈根靈種,待日後有暇細心培植一番,必教這終南山景致更上層。只是現在林悠遠還有許多事做,此等蒔花弄草之樂,他便無法體味。
這一片宮觀初成,便見日光照耀之下,那無數亭台閣都反射出七彩光芒,幻彩迷離間,當真美不勝收,遠遠望去,更見恢弘華美。林悠遠看了,也不由自覺滿意,微微沉吟道︰「景者,日光也。此時這宮觀初成,乃在日光之下有此等恢弘景象,我看,不若便將這座宮觀喚作‘景陽宮’。」林悠遠此言一出,這座宮觀大門之上原本空白的匾額上,便現出景陽宮三個大字。林悠遠哈哈一笑,乃對太一說道︰「吾徒且隨為師一觀日後我師徒二人的居處。」說完,林悠遠正待當先而入,卻又停了一停,回頭道︰「卻差點兒把你忘記了耶。」
原來,那一團雲氣在林悠遠興建景陽宮之時便已退避開來,此時見林悠遠和太一打算往景陽宮中去,它便又上前來,只是不得林悠遠同意,它卻不敢自作主張,尾隨入宮。林悠遠雖不打算收它為徒,但自己佔它日後道場,又點化它入道,終歸算是一場緣法,若說要對它不聞不問,任由其離去,卻也不必。林悠遠略一思索之後,便開口對那團雲氣道︰「你以雲氣為體,本當自在于九天之上,逍遙于山水之間,恣意縱橫,不受拘束,而若要往我這景陽宮中來,我不在意,于你卻沒多大好處。你且安心在外,日後我傳道法,允你旁听便是了。」那團雲氣得了林悠遠允諾,心中不勝歡喜,但它見林悠遠攜了太一轉身入觀,又不由失落起來,一步三回頭般緩緩遠去了。
太一隨林悠遠入得景陽宮,便見眼前豁然開闊,有山水流泉錯落,琪花瑤草遍布,正對景陽宮大門的乃是一片平湖,波光蕩漾,水面開闊。又有一橋飛架湖上,自景陽宮大門延伸到一處氣勢恢宏的大殿。那大殿匾額上書明心殿三個大字,乃是這景陽宮正殿。太一隨林悠遠上得那橋,便發現此橋別有玄機,也不需人動作,便生出一股極柔和的力道來,將橋上人托懸空中,緩緩送往明心殿。而待到入了明心殿,太一便被大殿正中懸掛的一個「道」字垂像深深吸引。只見那「道」字渾然天成,有種種古樸淵深之意味撲面而來,再細看時,卻覺得好像這一個「道」字乃無數符?聚合而成,其間仿佛蘊含無數道理妙諦,玄之又玄。太一只瞧一眼,便不由深深沉迷其間,連整個心神都好像沉進去了。
而正當太一被那一副「道」字圖像所吸引,不自覺想要領悟其中道理之時,卻忽听耳邊一聲「叱」音,太一便猛地心神震動,從那悟道忘我的境界中掙月兌出來。回想剛才景況,太一亦不由出了一身冷汗,望向林悠遠的目光猶帶幾分心有余悸。林悠遠見自家徒兒遭罪,亦不由憐惜幾分,語氣之中便不免更溫煦幾分︰「這鴻蒙大千之中,除‘道’之外,再無一物當得為師一拜,因而此明心殿中,只供這一副‘道’字垂像。只是這‘道’字當中蘊含為師對大道之體悟,此時你境界不夠,卻還參悟不得。待你日後修為高了,也不需為師多言,此一‘道’字便足堪你慢慢體悟了。」太一听自家師尊如此說,方才恍然,又想到單這一個包含師尊體悟的‘道’字便已如此厲害,險些讓自己喪了性命,心中對林悠遠不免越發高山仰止,亦對日後修道有成多了幾分悠然神往。這正是︰
奇峰頂上出流泉,終南山上不老松。
轉往山間作居舍,煌煌宮觀喚景陽。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