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再容易激動的人,在經歷過生死後都會冷靜很多,更何況謝道韞本就是個冷靜到了骨子里的人。
她沒有傻呵呵的睜開眼楮,就開口問那句被人問爛了的"我這是在哪里"。相反的,她甚至沒有說一句話,而且連眼楮都沒有徹底的睜開。她只是眯著眼楮來觀察四周的情形,繼續裝作昏迷的模樣。
自己的確是在一架行駛中的馬車上。此時的馬匹雖然不多,但想要弄上一匹,倒也絕非是什麼難事。
微眯著雙目的謝道韞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坐在自己對面的兩名男子。這兩名男子手中皆有刀刃,一身短打彰顯著他們的身份。此時,就算是平民百姓都喜歡穿寬松肥大的衣衫,穿這種貼身短打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給人做苦力的民夫,另一種便是武人。因為要出力的緣故,那寬袍大袖實在是種累贅。
武人也可以分成兩種,一種是當差的官軍,第二種便是草莽流寇。謝道韞看著對面兩個人的架勢,卻是更像後者多些。
那二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吃著東西,一個盛著酒的牛皮袋被他們二人傳來傳去,輪流著喝上一口。
車上的空間並不太大,酒香和肉香很輕易的傳到一天一夜未進食的謝道韞鼻中,但她卻沒有什麼饞的心思。
首先可以確定,對方並沒有想殺自己的意思,否則的話,現在自己早已是個死人了。
謝道韞做出這個判斷後,並沒有如何放松。因為她知道,自己的命還輕松的捏在對方的手中,只要對方一個心思,就可以像捏死螞蟻一般捏死自己。
做螞蟻的感覺總是不大好的。尤其是謝道韞這種,曾經把別人當成過螞蟻的人。
沒有模清對方的底細,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而且自己的雙手也被綁在身後。在這樣的情況下,謝道韞選擇了繼續裝暈,以便觀察。
與世間多數人的想法不同,裝暈其實是個很辛苦的差事。換句話說,裝暈幾分鐘並不是難事,但是要裝上幾個小時甚至是一整天,這種感覺便和受酷刑差不了多少了。因為不單單是不能動,呼吸要保持著原來的速率,眼楮要閉著卻不能閉的太緊。雖然移動著的馬車為她做了不少的掩護,但幾個小時過去後,亦足以讓人覺得渾身一片的麻木。
別人或許做不到,但謝道韞能。前世打造出來的強悍的精神力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她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馬車坐上,這一躺就是五六個小時。
而就是這五六個小時的時間,謝道韞從馬車上幾人的對話中得到了很多的訊息。她從他們的話語里听到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只是知道之後,謝道韞並沒有什麼憤恨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絲哭笑不得。
原來,他們五人不過是混跡江湖的無名小卒,意氣相投之下拜了把子,奉那眉目有些陰冷的男子為大哥。與其他的"無業游民"一樣,他們想要憑借著自己的身手討口飯吃,便來到了這個機會多多的建康城。
然後就是那種惡俗到無聊的橋斷了。他們混跡于青賭坊,不可避免的認識了同樣混跡于青賭坊的謝柳之……的僕從。在一來二去的招呼中,在謝柳之動了收拾謝道韞的心思下,他們五人就在恰當的時間、恰當的地點,結識了謝柳之這個恰當的紈褲子弟。
當時雙方談的很好,很簡單。五人收錢,幫忙教訓謝道韞一頓。不能動手,可以恐嚇,可以敲詐,反正能讓謝柳之出氣就行!
收錢辦事,天經地義。雙方都很開心的對飲了一通,決定完成此事後,還可以繼續保持聯系。
五人原本的計劃也很簡單,先放一把火引起混亂,再趁著混亂把謝道韞弄到一旁恐嚇一頓,這事兒也就這麼結束了。不傷人命不說,整體計劃還十分有利于社會和諧。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被派去放火的老二真真的二了一下子,直接將放火變成了恐怖襲擊,頓時害了幾條人命。
天子腳下,首善之地,這若是放火殺人的事情被追究起來,他們五人還有什麼好果子吃?于是乎,為首的男子就動了另一番心思。
這番心思並不是心血來潮,實際上也是早有預謀的。要知道,能做大哥的人,必然要有當大哥的膽識。為首的男子在听過謝柳之的說法後,心中就有了另一番計劃。若是錢照拿,人照嚇,但是不把人還回去的話,豈不是更好?
拐騙幼童的事情他們又不是沒做過,這麼一個活月兌月兌的機會擺在他面前,他又如何能不動心呢?
當時或許帶著結識謝柳之的心思,為首的男子就將這個想法壓了下去。可是當那場大火變得不可控制,而水靈靈的謝道韞又在他眼前晃蕩的時候,原本的幾乎就浮上了他的心頭。
既然建康城已經混不下去,那還不如拐了這個小丫頭片子往北跑路,倒時候往趙國都城的青里這麼一賣,到手的不又是一筆大錢麼?
左右是走投無路,倒不如奮起一搏。于是乎,為首的男子就這麼搏了一回,而謝道韞也很無辜的成為了受害者。
即使是在馬車上,其余的四名男子仍是不住的責怪那位放火的老二。眾人皆說,若是老二的火不放的那麼大,眾人豈不是可以依附與謝柳之?依附了謝柳之不就是依附了謝家?若是依附了謝家,那這整個大晉朝還有何處不可去?哪里用的著像如今這樣,帶著謝家的小娘子亡命天涯,還得往趙國奔逃?
假裝昏迷的謝道韞听明白了前因後果,心中隱隱有幾分怒氣。即便是不為自己被綁的事實,也為了那幾條在大火中喪生的人命。因為她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那被大火困在其中的一對母子,而郗路那奮不顧身去救人的模樣,更是讓她一想起來就要罵娘。而如今,她還不知郗路平安與否,那對母子平安與否。
他們這種骨子里對生命的冷漠和輕賤,讓謝道韞覺得很不舒服。她前世工作了一輩子,手上卻從未沾染過孩童和弱女子的鮮血。她雖然是為了錢和命令工作,但恃強凌弱是她十分不齒的,更何況是這種殺人放火、拐賣孩童的勾當?
重生這一世,她從未想過要去插手什麼國計民生,也沒有想過去做什麼黑暗中的審判者。但是有些事情,既然發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並且傷害了自身的利益,那還是要管上一管的。
當然了,前提是自己要先完好無損的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