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四十七章 我的人

作者 ︰ 驪影

()有一句古老的歌詞,謝道韞有些記不清了,大概是類似于「月亮在雲朵里穿行」之類。~這樣一句話,若是說的雅致一些,那便是叫做「彩雲追月」。

謝道韞如今可沒有什麼追月的心思,真正追著那發出弩箭之人而去的人是郗路,而事實上,謝道韞並不認為郗路能夠追的上他。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一箭實在是表現的太過強橫,太過霸道,埋藏在其中的狠厲之意,是郗路絕對比不了的。

謝道韞百無聊賴的听著對面顧禎發出的,那如同蒼蠅一般般的叫囂,忽然覺得有些後悔讓郗路去追,萬一他不但沒有追上,還被那神秘人誘入陷阱怎麼辦?

不過當時那個情形,黎奴絕對不會輕易的舍顧禎而去,而剩下的六名護衛,甚至連那神秘人的蹤跡都難以尋到,唯一能夠出手追蹤的,便只有郗路一人。

抿了抿嘴唇,謝道韞心中期望著,千萬不要讓郗路受傷。

「放心,」對面的黎奴似乎看出了謝道韞的心思,他也同樣的將顧禎的叫罵之聲當做了耳旁風,啞聲道︰「那人的目的,應該是破壞謝顧兩家的關系,沒有傷你那手下的道理。」

謝道韞的眸中閃過一絲異色,看著黎奴,緩緩的點了點頭。

顧禎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很是沮喪,甚至有些氣憤的發現,不論是場上的那個人,都沒有仔細听自己的說話。尤其是當事人謝道韞,竟是將自己完全當做了空氣。

「謝道韞,你不要得寸進尺今天我黎伯在這里,你若是將我惹急了,我就讓黎伯斷你一雙腿嘗嘗滋味」顧禎橫眉瞪著謝道韞,卻不敢將自己的身子太過往前,小心翼翼的躲在黎奴的後面。

謝道韞看了他一眼。

顧禎的身子沒來由的一顫,原本想說的更加難听的話就這樣噎在了喉嚨里,上不來也下不去,憋的十分難受。~

「黎前輩。」謝道韞微低了頭,用左手接過右手中的軍刺,緩緩的插進綁在右腿的劍鞘中。她的動作一絲不苟,就連軍刺入鞘的時候,都沒有使利刃觸踫到鞘身。

看到這樣示威般的動作,黎奴的眼楮眯了起來。

謝道韞並沒有抬頭,而是除下了一直帶在頭上的夜行帽,緩緩的整理著自己的頭發。這樣的動作很美,很溫柔,讓人心心靜。

「晚輩方才說過的話,並不是隨意說的。」如同動作一般,謝道韞的聲音也是溫柔的,只是其中隱隱透露著些許的淡漠。

右手無法抬高,整理頭發的速度有些慢。有微涼的夜風吹過,揚起發絲,遮了她三分之一的容顏。

黎奴面色平靜的看著他,良久,卻是微微嘆了一口氣。

「小娘子才華過人,何必學這江湖上的東西?打打殺殺,終歸不是女子的歸宿。」黎奴緩緩的開口,倘若避開那嘶啞的嗓音不談,這語氣倒像是長輩對晚輩的諄諄教導。

謝道韞微微一笑,道︰「黎前輩怕是忘了,晚輩在詩文字畫上,倒也沒有被同輩人落下多少。」

何止沒有被落下,怕是早已遠遠超越同輩,不甚至是已經超越時人,足以名揚天下了。

黎奴雖然不怎麼懂得詩文,這幾天卻也總听無憂公的念叨,對謝道韞的才華倒也清楚。

他微微語滯,搖了搖頭。

謝道韞微抬了清冷的眸子,嘴角揚起一個不怎麼分明的弧度,輕聲道︰「黎前輩,您能護得了他今夜,又能天天在他身邊麼?就算能又如何?我的年紀還小,他的年紀也不大,而黎前輩您的年紀,卻已經大了。」

這是一句威脅,一句赤luo果的威脅,一句令圍在牛車旁的六名護衛,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刀柄的威脅。葉*子悠*悠他們死死的盯著黎奴的身子,準備在萬一黎奴暴起傷人的時候,為小娘子做最後一道防線。

顧禎听出了謝道韞話語中的寒意,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

黎奴卻是听出了這話中的決心,感覺到身後之人的怯懦,對比這二人的膽魄,在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

「小小年紀,何必執著于這些仇怨。」黎奴平時的話並不多,只是今日面對著這麼一個後生可畏的女孩子,卻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勸慰幾句。

只可惜,謝道韞並不領情,她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反問道︰「若是黎前輩的兄弟受了傷,而且明知道仇家是誰,黎前輩你會坐視不理麼?」

「那只是你家的一個下人,並不是你的兄弟。」

「他或許不是我的兄弟,但他是我的人。」

說是放在別的場合,這句話也許會曖昧不清。一個士族家的小娘子,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宣稱某某男子是她的人,這樣的事情,怕是會被旁人引為笑談,轟動一時。

但如今在場的這些人,卻沒有人笑。因為他們清清楚楚的听到了謝道韞這句話中所蘊含的決心,那種護短到了極致的性子。

謝家護衛們的胸中揚起一股莫名的暖意,而顧禎的心底,卻涌起了一絲寒意。

黎奴沉默了。

謝道韞便也放松了自己的身子,讓自己舒服的靠在身後的木板上,抬起左手揉了揉右肩。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謝道韞無聊的說著。

黎奴面色不變的轉過身去,對視著顧禎的雙目。

顧禎覺得自己的心髒沒來由的一跳,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抽動著嘴角做出一個生硬的笑容,顫聲道︰「黎伯,你不會真的要听她的?」

黎奴仍是不語,目光卻從顧禎的臉上緩緩滑下,在顧禎一雙腿上停了下來。

顧禎只覺得黎奴目光所及之處,就像是一條冰冷的蛇爬過自己的身軀,他的雙腿開始發抖,臉上的笑容愈加生硬。

謝道韞仿佛把這輛牛車擋車了自己家的東西,有些慵懶的坐在里面,看著面前的這一幕。

「黎伯,我才是顧家子弟啊他不過是謝家一個小丫頭罷了謝家和咱們顧家,可是一直都有仇怨的」顧禎聲音顫抖的說著亂七八糟的話,只希望黎奴能夠回心轉意。

但黎奴的心思明顯沒有改變,反而向著顧禎邁出了一步。

顧禎真的慌了,他雙腿一軟,直接倒坐到了地上。他一面顫栗著,一面對著黎奴破口大罵道︰「你不過是我們顧家的下人,憑什麼敢動主子的身子?你今天若是敢動我一根汗毛,我必定讓你日後吃不了兜著走別以為我爺爺離不開你,你不過就會點武功罷了,上哪不能找……啊」

淒厲的慘叫聲打斷了顧禎的謾罵。但這聲慘叫並沒有持續多久,因為黎奴在干脆利落的斷了顧禎的雙腿之後,抬手在顧禎的喉嚨下方點了一下。

顧禎雙腿已斷,劇烈的疼痛感讓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畫面,頭腦也變成了一片空白,雙眼的眼淚無意識的滑落。

而因為黎奴出手那一點,謝道韞卻是豁然起身,瞪大了眼楮,滿臉的不信之色。

「自己家的孩子,總是舍不得讓外人教育。」黎奴轉過身來面對謝道韞,面色仍舊是雲淡風輕,根本就沒有因為傷了顧禎而擔心。

謝道韞此時的注意力卻已經不在那里,她覺得自己的喉嚨發干,努力的保持著自己面上的平靜,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你方才……點穴?」

黎奴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輕輕的點了點頭。

「這……怎麼可能?」謝道韞覺得自己的頭腦有些發暈,她如今所看到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所知曉的常識。

深吸了幾口氣,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謝道韞有些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內功?」

黎奴聞言抬起了頭,沒有否認。

謝道韞沒有讀懂黎奴眸子里的神色,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夜深了,若是謝家娘子不介意的話,我還要送我家郎君回去,畢竟受了傷。」黎奴繼續語氣平淡的說著,「不論如何,這筆賬現在已經兩清了。」

謝道韞仍舊有些發怔,稍顯木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兩清了。」

「至于那個發箭的人,」黎奴的左手還一直握著那枝弩箭,「若是小娘子那里有了消息,不妨派人喚小人一聲,小人去謝府後再做詳談。」

「好。」謝道韞依舊有些木然的應下。

不多時,那些被放倒的顧家僕從、護衛們,都被謝道韞招呼著,由謝家的六名護衛幫手扔進了牛車。顧禎疼的快要暈,迷迷糊糊的被黎奴拎上了車,而黎奴自己,自然是拿起了駕車的鞭子,在黃牛的背上抽出了一聲清脆的響動。

牛車漸漸遠去,謝道韞就站在那里,目送著車上的某個人,直到黑夜將他完全吞噬。

「小娘子,我們是不是先送您回去,留兩個人在這里等路爺就是。」有護衛上前提議道。

謝道韞微微搖頭,有些失神的走到一旁,仍舊靠在那落鎖的店門上,那微涼的觸感傳遞到整個後背,讓謝道韞感知到活著的真實。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上的月,又看了看身邊的六名熟悉的護衛,自言自語的輕聲道︰「他祖母的,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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