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五十三章 為了你……

作者 ︰ 驪影

糧隊遇襲的地方,基本是在會稽和吳郡的中央。

謝道韞一面拿著帥印派人往吳郡求援,另一方面,她又勞煩岳山的屬下,徑直回會稽調兵。

這名士兵臨行之前,謝道韞少不了對她吩咐幾句,譬如讓他入城之後不要太過張揚,一定要將這消息盡量的壓下,只告知郗超一人即可。

「那我們的副統領呢?不用告訴他麼?」那士兵明顯對這命令有些不解,遲疑著問道。

「不行。」謝道韞回答的很是堅決,因為她如今並不知道岳山身旁還有沒有梅三郎的探子。而一旦讓梅三郎知曉了秦軍長途奔襲、大軍來犯的消息,謝道韞相信,他一定不會這樣輕易放過這個機會的。不論他如何對之利用,都不會是謝道韞想要的結果。

其實為了放心,傳信這個事情,謝道韞本是想讓岳山親自來做的。但岳山說什麼都放心不下謝道韞的安危,他見謝道韞堅持要留下,便也堅持著不肯稍離。最終選出這個人選,倒是岳山的親弟弟,行起事來應該無甚差錯的。

應下了他並不怎麼理解的命令,這名士兵便不再耽擱,在兄弟們的掩護中,于敵軍陣中突圍而去。其間不免有人受傷、戰死,即便謝道韞將手中馬鞭甩出花來,仍舊有鞭長莫及之處,戰場之上,人命總是如此的薄如蟬翼。

桓溫除了戰爭打響時在前方沖殺了一陣之後,便開始居中調節。糧車被圍成了一個堡壘般的圓,桓溫便站在一輛車上當中而立,冷靜的向四方發送著命令。他的命令往往很簡單卻也十分準確,四面的戰圈在一定時間內僵持著,敵軍攻勢洶洶,可偏偏遇到桓溫這樣的敵手,就成了老虎吃刺蝟,無從下手了。桓溫的身旁都是他的近衛,偶爾會有一兩枝冷箭飛來,他們便利落的出手打掉,甚至直接用身子去擋。

有箭枝刺入一名護衛的肩頭,入肉的聲音被周遭叫囂著的喊殺聲覆蓋。血液順著箭枝流下,被雨水一打,浸潤到土地里變成黑紅的顏色。天邊的閃電亮了亮,地面上的血色艷麗了幾分,若是明年在這片土地上種上糧食,想來會長的很好。

雷鳴轟轟然如若萬馬狂奔,雨聲再也不得聞。烏雲張牙舞爪的在天上翻滾,慢慢積累著,似乎想要將這地面壓垮。

喊聲會被淹沒,桓溫卻依舊站的沉穩,身後是血紅色的戰袍,飛舞著有如一面大旗。

「為何不走?」發令的間歇,桓溫瞥了一眼馬上的謝道韞,面色仍舊堅毅無比。

「為了你……」謝道韞頓了頓,挑眉一笑,「手里的糧。」

……

……

吳郡、會稽相距三百余里,打馬從中途狂奔而行,到得會稽城中,也不過是兩個多時辰的光景。

被謝道韞吩咐過的傳令兵到得會稽城下的時候,天色卻已經陰沉成了漆黑的一片。城牆上的火光在暴雨中顯得柔弱無比,箭樓上的巡防兵有些無奈的交班,低頭看看城下這延綿了好幾里難民架起的破帳篷,心想統領和謝家那位小娘子,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帶白花花的糧食回來。

一想到謝家那位小娘子,這巡防兵卻下意識的精神了許多。不是因為想起了某人的笑靨如花,恰恰相反,他想起的是那日城樓上,謝家那個看起來嬌嬌柔柔的女子,是如何殘忍且利落的打斷了那奸細的肋骨、廢了那奸細的右臂、卸下了那奸細的下頜……

听同袍說,請來的大夫給那奸細治傷的時候,那大夫看著傷情一直在嘖嘖贊嘆。說是他行醫行了一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干淨的手法,尤其是那斷人手臂的力道,分明是減之一分則恐弱,增之一分又恐碎,不偏不倚,恰到好處。嗯,還有那卸人下頜骨的功夫,更是已經練的爐火純青,不傷骨、不傷筋,讓人挑不得任何瑕疵了。葉*子悠*悠

那大夫本就是軍醫出身,一生不知見過多少刀劍之傷,在這方面的早就成就頗深。可會稽城中卻很少有人願意去他那里看病,只因這人似乎對傷痛處有極特殊的癖好,每次見到旁人受傷就會雙眼放光,旁人傷的越重,他這眼里的光就越濃。誰也不願意自己手上臥榻的時候,被一個滿臉興奮的人在身上左右鼓弄,這種狀況,實在讓人覺得自己是砧板上的肉。

這樣變態都的大夫都贊嘆的人……想到這里,巡防兵不禁在冷雨中打了個寒顫,心想,有些可惜了那謝家小娘子的一身好皮囊……

胡思亂想著,卻瞧見一人在夜色中馳馬而來。巡防兵離近了去瞧,只能瞧見一個影影綽綽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但那身子搖搖晃晃的,似乎是受了傷的。

「什麼人?」高聲問話,聲音在雨中悠悠傳至城下。

「我是岳水,有要事,快開城門。」這人在城牆底下拉住馬,抬起了有些蒼白的面色,聲音也帶著沙啞。

巡防兵本就要求眼力,這時借助著不大光亮的燈火,卻也看的清明。他心思一動,急忙吩咐幾人一同將城門開了個小縫,放岳水進城。而他自己,卻一直在箭樓上盯著,生怕有人趁此機會生事。

好在一切都安穩,沒有什麼多余的事情發生。

「這是怎麼了?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同袍一把扶住快要從馬上跌下的岳水,緊皺著眉頭。

「快,」岳水捂著月復部的傷口,感覺喉嚨仿似火燒,「帶我去見郗超郗大人。」這聲音滿是沙啞。

眾人見狀如此,便知道怕是有大事。他們又瞧見岳水弄成了如此狼狽模樣,不由開始暗暗猜想岳統領和謝家小娘子的遭遇,一時間竟有些心慌。若是謝家小娘子承諾的糧食三日之內不到,那這城牆,到底還能不能守得住……眾人互視,都能從對方的雙眼里見到一絲慌亂。

副統領趕來的還算及時,听人傳達了岳水的意思後,便急忙招呼人送岳水與見郗超。將其送走後,他才轉頭看向身邊的眾人,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頭兒呢?他們沒回來?就岳水一個人回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無人能夠作答。

「小水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之前大家看他的身子太虛,就沒敢多問。」方才扶了岳水一把的人回答道、

副統領微微皺了眉,心中也開始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想了想,吩咐道︰「誰都別亂說話,一會兒等小水回來了再問不遲。」

眾人點頭應下,心中那一絲慌亂卻愈加脹大起來。

到得太守府,岳水被人攙扶著下了馬。他只覺受傷的地方如若絞痛,一時間豆大的汗水與雨水在額上一同滑落,滑至唇邊,還有些咸。

同袍感覺到他的顫抖,索性將他打橫抱起,徑直入了府門。反正大家之間早已互托生死,這點小事,倒也不拘小節。

只是入了正堂,岳水還是招呼著讓他將自己放下,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讓他在外面等,自己捂著月復部的傷口進門。

進門之後的景色卻讓岳水怔了怔,原來會稽城內的騷亂已經平定了**成,如今只余下一些跳梁小丑裝腔作勢,所以太守府這里已經不再忙亂,忙了一整天的人也大多正在歇息。郗超卻害怕余韻未了,所以並沒有回謝府歇息。他如今正箕座在大堂的主座上,似乎正想著什麼事情出神,目光有些飄渺。

見四下無人,岳水的心情放松了幾分。這心弦一旦松下,身子卻也承受不住,岳水竟噗的一聲跪倒在地面上,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听到聲響,郗超才隱隱有些回神,見狀急忙上前將岳水扶住,張口便想要喚醫生。

「參軍大人稍待」岳水忙開口止住,喘息著道︰「小娘子讓我來告知參軍,桓大將軍所帶運糧隊在途中遇襲,敵方為苻堅所帶騎兵,約五千人,請求會稽守軍火速增援……」

岳水這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很是吃力。郗超在一旁听著,也是皺了皺眉頭,低垂的雙目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動,在這夜里卻看不清明。

「還有……」岳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按住正向外涌血的傷口,「小人回城報信途中,遇、遇敵數千人,具體人數不明……看裝束,應當、應當也是秦人,似乎目標也是桓大將軍……參軍大人,那里情況緊急,桓大將軍手下不過三千人,還得護著糧食……小娘子、我大哥還都在里面……大人您……增援……」

一句簡單的話,被他說了快要一分鐘。竭力說罷後面幾個字後,岳水緊緊的拽住了郗超的衣袍,陷入昏迷之中。

「來人,請大夫給他看看。」郗超的反應有些奇怪,喚人的聲音也是平淡著的,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

太守府的大夫開始忙里忙外,郗超看了看仍舊緊拽著自己衣袖的那只手,面無表情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素白色的衣袍上染了血跡,正巧在胸口上的位置。郗超低頭看了看,嘴角揚起,笑容復雜的有些莫名其妙。

送岳水前來的那個人終究隱忍不住,上前詢問郗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郗超理了理方才被岳水抓皺的袍子,淡淡道︰「沒什麼,只是桓大將軍運來的糧食快要到了,怕咱們著急,派人來告知一聲。」

「那小水他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那人有些不解。

「路上遇到了山賊,難免受些傷。他又怕咱們著急,趕路趕的急了些,牽動了傷口。」郗超淡淡的回著話,重新施施然的在主座上跪坐了下去,閉目養神。

——

(明天全天停電,說是晚上七點會來,不過這種東西大家也知道沒個準兒的。影子我盡量還按照原來的時間傳,要是一旦晚了些,還望諸位多擔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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