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那一夜,柳絮忘記了紛飛
影子雙手捧著琴月冰羅河給的粉紅票,一步一捧眼淚的仰望星空,慟聲道︰「艾妃,不論你到底叫哪個名字,你都是朕的艾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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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這時節總有些變更交替的味道,若是將目光移向北邊兒,那這時正是從竹外桃花三兩枝轉向紅花綠柳正融融的時候。或許是有人想要應著這個景兒,便在這交替時節做了些交替之事。
咸陽是如今秦國的國都,秦國的開國皇帝苻健判出東晉後,就有些執意的將國都建在了這里。至于其中有沒有從此東望、吞並天下的雄心孕育于其中,事到如今,便也無跡可查了。
苻健是晉朝的征北大將軍出身,戰爭之事,他自然是擅長的。亂世存活,又欲爭得一立腳之地,武力自然重要無比。可若是真的想要一展吞吐天下的豪情,國力二字就不可不提了。
苻健是明白事理的人,建國之後,除了一些對外小打小鬧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發展國力上。他自己倒也是恪盡職守,皇宮沿用的前朝宮殿,並未大肆修葺。他這一輩子兢兢業業,只為了自己一手創立的秦國能夠天下一統,他在位的時間雖然不多,倒也為後世子孫打下了一塊不錯的地基。
只可惜他的繼任卻不是喜歡艱苦奮斗的人物。苻生在當太子時就曾經打馬于宮前,嗤笑整座皇宮破舊的如同敝履。而他上位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大肆修葺皇宮,甚至不惜動用近半的國庫。一時間勸諫的奏折紛紛揚揚,苻生最開始還一份份冷笑著展開,最後索性大袖一揮,一概退回,自己到後宮中逍遙去了。
可這畢竟是大事,即便苻生當勸諫的奏折為過眼雲煙,卻也無法阻止一些臣子在朝堂上直抒胸臆。而苻生給出的答復卻更加簡單,一把刀,一柄劍,置于殿前,誰敢多言,血濺當場。
只一天,為此事而魂歸九泉者,三十有二。
一時間,整個秦國朝野噤若寒蟬。
「兄長如此做法,怕是會失了民心。」當夜,苻堅入宮勸諫。
「那該如何做?難道要像你一樣,偷偷的帶著兵馬深入晉朝月復地,然後被一個女人打的屁滾尿流的逃回來麼?」苻生用極為輕蔑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堂弟,「要知道,我才是這個國家的皇,以後你若是再要做這種事情,總得先跟我打聲招呼。至于修葺宮殿這種小事情,不過是花一點錢罷了,你們這些人用得著這麼小氣?」
苻生冷笑著揮手,示意苻堅快些退下,不要打擾了他寵幸妃子的雅興。
苻堅心頭微涼,依著規矩行了個禮,轉身退下。
「記住,」苻堅剛剛走到大殿門口,苻生輕蔑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如今我是皇上,而你,只是一個小小的臣子而已。下次,要叫陛下,而不是什麼兄長。」
苻堅的背影輕顫,而後他回過頭來,去看這位曾經的堂兄,重新跪下,答了一聲「微臣明白」。
醉心于權利的苻生很滿意苻堅的反應,隨手拽來身旁的宮女去捏弄她胸前的軟綿。宮女不敢躲避,笑的苦澀。那笑容落進了苻生的眼,讓他頓時怒意橫生,抽出腰間佩劍,斬下了宮女的頭顱。
苻堅默默的看著,泛著淡藍色光芒的眼眸,深沉的如同高山上萬年不曾融化的冰。
他起身離開,到得殿外,從侍衛手中接過了自己的佩劍。那侍衛狀似平常的對著他點了一下頭,像是尋常熟人之間打招呼一般。
苻堅卻知道這點頭中所蘊含的不尋常,他沉默著用手撫模劍鞘上的花紋,又抬起頭來看了看今夜滿月的月色,忽然便想起了去年在晉朝國境內看到的那一雙眼,面對千軍萬馬,平靜而無波。
「如果我們不對別人做些什麼,別人終究會對我們做些什麼。」苻堅輕聲說著,遞過佩劍的護衛听著,面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苻堅輕輕嘆氣,將佩劍重新在腰間帶好,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道︰「動手。」
于是,有人拔出了自己的劍,在皇宮中收割起生命,無論這些生命有罪或是無罪。
于是,有人冒充著修葺皇宮的苦力,卻在這時點燃了這咸陽宮,無論是新殿還是舊宮。
于是,有人驚慌失措的逃,卻在下一刻成為了刀下之鬼,回過頭卻看不清殺自己的人是誰。
于是,有人驚愕的看著沖向自己的禁衛,憤怒的推開懷中的女子,衣冠不整的叫囂謾罵,一口一個「朕」字的下發著命令,卻最終死的荒唐。
于是,有人在這片火光中翻身上馬,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主殿中那個赤luo卻已經死的透徹的男人,知道方才就是自己最後一次稱那人為兄長。
然後他回頭,揚鞭策馬。火紅的光浸潤在他冰藍色的眸中,又仿似要將那夜空驅散。
宮殿化為灰燼,亦或是燃盡了千年沉積的腐朽。黑色的灰燼在興奮的火焰中不斷的上下翻飛,那烤人的溫度間,帶著詭異又誘人的美。
「陛下,您看這上下翻飛的灰燼,像不像北邊兒草原里奔騰的牛羊?」身後有將領興高采烈的說著,右手還在擦拭著自己盔甲上的血跡。
苻堅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笑,轉而搖了搖頭,道︰「未若柳絮因風起。」
目不識丁的將領愣了愣,並不清楚苻堅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是她弟弟的話。」苻堅輕輕說著,有些愉快的笑了起來。
將領似乎明白了這句話的所指,看著他的陛下臉上極難展現出的溫柔,自己也流露出了十分精彩的表情。
「陛下,要不,南邊兒那件事,還是算了。」
苻堅回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藍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什麼情緒的波動。
「此人不能為我所用,留之,只能為敵。與其日後在沙場上讓她殺了我,倒不如在趁著現在,讓我,殺了她。」苻堅再次回憶那個戰火紛飛中略顯單薄,卻又如利劍一般直刺自己的身影,輕聲道︰「更何況,開弓哪里來的回頭箭?」
他的聲音淹沒在背景的雜音中,吱吱嘎嘎的那是大殿梁柱的歪倒,刺耳驚厥的那是腳踩生死線的人對生的眷戀。
御街上的兩排柳樹被燒的頹唐,焦炭狀的枯枝在夜風中顫顫巍巍著,又在第二日的正午時分掉落下來,融在了那滿是鮮血的地面上。
這一夜,柳絮忘記了紛飛。
有膽子大的平民將家門開了個縫隙,膽戰心驚的去瞧外面的景狀。
當和煦的南風代替了東來的春意,所以的咸陽居民都開始明白,變天了。
……
……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南風冬有雪。」听到某人的腳步聲,郗超並不回頭,而是繼續做遍覽群山狀,拿起折扇故作風流的猛扇起來,還伴隨著自認極有意境的歪詩一句……
謝道韞見狀不由得輕笑,隨手將拿來的食盒往亭子里的案上一扔,走到郗超身邊與他並排,看著遠處浩渺景色,也不由得心神為之一闊,深吸了一口氣。
郗超偷偷斜著眼楮看了她一眼,見她根本不理自己,于是更加將折扇扇動的猛烈了些。卻也不知是此處的山風太強,還是他手里的扇子扇的太猛,總而言之,郗超「風流倜儻」的動作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接連三聲極為壯烈的噴嚏。
亭子外面守著的小丫鬟們開始忍不住偷笑,偶有撲哧撲哧的笑出聲,那是因為郗超極沒有威嚴的瞪了她們一眼。
「怎麼也是好不容易寫了句詩啊,你就不能贊上一贊?給點面子。」郗超可憐巴巴的看著謝道韞,一副欠揍的搭訕模樣。
謝道韞微微偏頭,似乎在思考些什麼,而後她輕啟了朱唇,道︰「這句得改,改成春盼百花秋望月,夏喜南風冬听雪。」
郗超眨了眨眼楮,旋即做出一副醍醐灌頂之態,把一副頓悟的表情做的活靈活現。
「哎呀呀,謝家小娘子不愧是東晉第一才女,今日真真是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郗超這馬屁拍的其樂無窮,小丫鬟們听的嘻嘻哈哈,謝道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表示這種招數十分無聊。
郗超卻很享受這淡淡的一眼,哈哈一笑就收了折扇,將其插在腰間。而後又搖搖晃晃的走到案前開了食盒,拿出其中酒水來,開始自酌自飲。
今日是好不容易說動了謝道韞出來同自己出游,而且還極不容易的打發掉了小謝玄那個跟屁蟲,郗超自然是樂得快活,一杯接一杯的飲的痛快。
只可惜四周還有丫鬟們的圍繞,再遠一些,還有郗路領著一干護衛在那里守護。否則的話,郗超倒很希望趁此機會做些不法勾當,比方說把謝道韞弄到沒有人的地方,然後學學那西廂記,將那領兒松,衣帶寬,依依呀呀……不過,依照謝道韞的脾氣,估計會把自己一腳踹進華亭東邊兒的大海里……
「想什麼呢?表情這麼豐富?」謝道韞也走了過來,將酒壺從郗超手中搶了過來,卻發現酒水已經少了一半。笑著搖了搖頭,謝道韞為自己倒上了一杯。
郗超聞言急忙搖頭如同撥浪鼓,那些個不純潔的思想,他怎麼敢讓她知道?
謝道韞輕輕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又拿起酒盞,輕輕一抿。
「有毒」
謝道韞眉頭一動,突然伸手將郗超唇邊的酒杯打落,而後面色微白的看著他。
酒盞碎于地,發出清脆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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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節名很酸,灰常酸,可是偶喜歡~(看,又押韻了)
第二,明天下午…多的考試,最後一科了,回來再碼字,so,更新可能會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