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雲?」冷不丁听到這個名字,張逸少還真是想不起這是哪個,足足怔了有十幾秒,才明白這個馮雲是哪個了。
「你提她做什麼?」張逸少一頭霧水的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救命稻草」,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提那個叛逆的女兒。
「只要張公子記得她便好。」見張逸少記得馮雲,趙強點了點頭,轉頭問周四︰「不知張公子欠了你們多少銀子?」
周四冷冷說道︰「連本帶利一萬三千兩銀子。」
「胡說,我不過就借了你們六千兩銀子,怎麼才幾天功夫就翻了這麼多?」張逸少被這個數字嚇得一跳,自己當初只借了六千兩,現在他們竟然要自己還一萬三千兩,這比吃人不吐骨頭還要黑!他雖然沒銀子還債,但卻也不肯當這個冤大頭,當下就差跳起來和周四理論了,好在綠菊拉了他一下,才讓他清醒過來,這會可是沒有自己說話的份。有些不甘的漲紅著臉盯著周四,既委屈又心酸。
「嘿嘿,張少爺,本來這利息是沒這麼多,按規矩算起來,到今天為止連本帶息不過八千多兩,可問題壞在你不應該躲起來。你這一躲,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我們也只好把這利息翻了翻,不然真對不住我們這幾天找您老的功夫!」瞎眼漢子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四爺又不發話,便陰陽怪氣的沖了張逸少一句。
借六千兩,還一萬三千兩,還只是幾天時間,這高利貸放得是有些過份了,趙強忍住心中不快,沉聲對周四道︰「這位,六千兩本金幾天功夫翻到一萬三,未免也過了些。不如這樣,一萬兩如何?若是可以,張公子這債便由在下來替他償還了。」
此言一出,驚得滿屋的人全都稀奇的看著他,張逸少更是喜出望外,這是自己哪輩子積的德,上天給自己降來個救命恩人!當真是比爹娘都親的恩人啊!
綠菊卻以為趙強真是逸少的朋友,見他如此仗義,為自己男人還這麼大筆銀子,不禁暗道我家逸少確是會識人的,這朋友倒真沒白交。
周四和瞎眼漢子等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俱是疑惑不解,露出為難之色。臨來之前,禮親王對他們有過吩咐,說逮住這張逸少便將他押到順天府去,讓他爹張玉書去保人,至于銀子倒是小事,他禮親王不缺這點銀子。不爭饅頭爭口氣,他張玉書去年將自己搞得聲名狼藉,現在報仇的機會來了,讓他張玉書也嘗嘗丟人丟到家的滋味,看他以後還有沒有臉在自己面前顯擺。呸,狗屁的大學士,不過是咱愛新覺羅家養的條狗,現在這狗倒是會反過來咬主子了,不給他點厲害瞧瞧,他當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本以為堵住了人,將人直接押去順天府就行,哪知道這會卻是冒出個肯替他還債的來,這可就讓周四拿捏不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不過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拿錢還債,兩不相欠也是天經地義,世上沒有把不欠錢的人綁官府的道理。在腦海里轉過幾個念頭後,周四咳嗽一聲,對趙強說道︰「一萬三千兩,少一兩都不成!我勸閣下還是不要淌這混水,一萬三千兩可不是小數,沒理由白白為姓張的還了,這跟打水漂沒兩樣。這銀子哪是這麼好掙的,不說閣下有沒有這筆銀子,就是有,也還是留著防身好了,萬一今後踫上急要錢的地方,卻是沒錢周轉,那不是自己為難自己嘛。」言語中半是恐嚇,半是規勸,目的只是想讓趙強不要管這個閑事。
張逸少一听這話可急了,好不容易天上掉個救命恩人來,哪能就這樣打發走呢!急著就叫了起來︰「四爺,您這話就不對了,我朋友樂意替我還銀子,那是我張逸少的福氣,你怎麼能這樣說呢,怎麼著,難道欠債還錢還有錯了麼!」他這會不知不覺腰桿子倒直了起來,說起話來也不像剛才那樣慫了,好像這銀子趙強已經替他付了一般。不過周四等人听了他這話,卻是啞口無言,是啊,這世上哪有不讓人還錢的道理!
趙強見狀,也不廢話,直道︰「那行,一萬三千兩便一萬三千兩,請你將借據拿出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來,數了幾張就放在了桌上,幾個漢子湊上前一看,乖乖,還真是一萬三千兩銀票,大通銀莊的,看著就叫人眼讒。
「嘿嘿,張大少爺這朋友可真是仗義,一萬三千兩啊,這都不帶眨眼的就能替你還了,這事甭管放在哪兒,都得讓人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好個有情有義的漢子!」」瞎眼漢子不知道是在損張逸少呢還是在奪趙強,反正這話听著就不是味。
「你真的願意替我還這錢?」張逸少見這個陌生人真的拿出了一萬三千兩銀票出來,倒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眼前見到的事情是真的了,偷偷掐了一下自己,才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在下既然說了,便肯定替你還這銀子,這一點張少爺無須擔心。只不過…」趙強突然轉過身來,對張逸少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
張逸少被他笑得發毛,心「撲通撲通」直跳,一咽口水,失聲道︰「只不過什麼?」他听說過賭場上有不少人沒銀子還賭債,結果有人替他還,但卻是要欠銀子的人一只手或一只胳膊為代價。平空出來一個人,眼都不眨要替自己還一萬三千兩銀子的債,他還真是虛了,做賊心虛之下只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眼神絕對不懷好意,說不定正在想著要自己哪只手呢好在接下來對方的話讓他一下踏實下來,卻又是困惑不已。
「我想請張公子替我寫封退婚書,只要你寫了,這些銀票便歸公子了,公子拿他還債也好,做其他的也好,都與本人無關。」
「退婚書?」張逸少愣了愣︰「我又沒成親,退的哪門子婚?」
綠菊卻是臉色一白,兩只手下意識的捏起自己的衣角來,心中說不出的酸楚。周四等人則被眼前一幕搞糊涂了,這人不是張逸少的朋友嘛,怎麼听這話,好像不是那麼回事。不過反正對方肯替張逸少還銀子,他們雖說沒有完成王爺交待的差事,但總是可以放心的回去復命,畢竟銀子到手了不是,王爺沒理由跟銀子過不去的。于是就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站在那里當起旁觀者來了,想看看這多管閑事的冤大頭在搞什麼。他們也知道張逸少是沒有成婚的,所以對趙強要張逸少寫什麼退婚書都好奇不已。
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中,趙強走到張逸少面前,沉聲道︰「我想張公子應該知道你父親和馮家早年有過婚約,現在便請公子寫下解除與馮雲馮姑娘婚約的退婚書。不然,恐怕在下真的幫不了你了。」
當年老爹給自己定的女圭女圭親關自己屁事,再說那個馮雲不是早發到關外為奴了嘛,早跟他張家沒有關系了,寫個解除與她的婚約書就可以得到一萬三千兩,這事傻子才不干呢!張逸少欣喜若狂,臉都笑歪了,生怕趙強反悔,迫不及待就道︰「我寫,我寫,我這就寫,你可不要說話不算數」說著就要找筆墨,不過屋內哪有什麼筆墨,不由遲疑一下︰「沒有筆墨如何寫?」
「德丘,去櫃台借筆墨來!」
趙強知道德丘等人已經在外面候著了,便朝門外吩咐了聲。其實用一萬三千兩銀子買這份退婚書,趙強是真的肉疼不已,張逸少要是來個血書倒是能讓他稍稍好過點。但這只能是想一想而已,哪里真做得出來。
「是。」
門外的德丘應了一聲便去下櫃台借來筆墨。待筆墨過來後,張逸書二話不說,便提筆寫了起來,寫的倒是一手好字,讓人看了眼前為之一亮,不過這人品卻是實在差得很。字不如人,虛有其表,張玉書恐怕想不到自己的寶貝兒子會是這般德性。小心的吹干墨跡,趙強將這退婚書疊了起來揣進懷中,心中一樁大事終于了了,不由舒了口氣,代價是大了點,但總比去欺騙馮雲好。
那邊張逸少早將銀票拿了遞到周四手中,一臉傲氣道︰「四爺,銀票您收好,這借據我可是撕了,自此之後,咱們兩不相欠!」
「告辭!」
周四十分不恥張逸少這幅嘴臉,但銀票到手,這事就算清了,也沒什麼熱鬧可看,再留在這里倒真是不知趣了,便一拱手,帶著瞎眼漢子們回去復命了。趙強也急著去吃飯,好去把戴梓綁來,也不跟張逸少再說什麼,提腳便要出包廂,卻听那女子叫了自己一聲︰「恩公,請等一下!」
「姑娘這是?」趙強扭過頭來,不解的看著這個風塵女子。
綠菊走到趙強面前,突然彎腰行了禮,輕聲道︰「小女子替逸少謝過閣下大恩!」
這個風塵女子剛才對張逸少的所做趙強看得仔細,只覺這是好女子,恐怕落入風塵之中也是不得已之事,心中並無半分鄙視她的意思,反是生出幾分尊重。但張逸少的人品卻真的不值這女子如此托付,但這是人家的事情,男歡女愛之事本就是兩情相願,旁人如何能曉得內中滋味,所以趙強不好說什麼,微微一笑,扭頭便去了,只留下一臉感激的綠菊和還在狂喜的張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