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流自突襲擊退楊行密大軍之後,遂與江淮軍交好,楊行密本來就沒有與段流交惡之心,只是因為段流無緣無故失蹤,又經候選挑唆,便生了吞並閩地之心,一年前段流獨身奔赴廬州約見楊行密,二人談及天下大亂,百姓居無定所,均是十分痛心的模樣,言談之間,段流發現楊行密這人雖然粗狂豪勇,但是心胸極是寬廣,二人竟然生出相間恨晚之感。
經過這次會談,段流有聯系到錢繆,三人定下同盟關系,互為唇齒,楊行密還將自己的女兒嫁給了錢繆的兒子,這個時期,對于江東三國和則兩利,分則力弱,政治就是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經過段流穿針引線,江東盟就這樣成立了。
段流等人手持江東盟節派在江淮境內穿州過縣無半分阻攔,江淮百姓安居立業,這番場景較閩粵之地絲毫不讓,楊行密在治理江淮時非常注意維護百姓的利益,從這一點看楊行密已經立于不敗之地,正所謂的民心者得天下,百姓思良主,如嬰兒思母乳。只是楊行密雖然布施德行,兼之勇猛善戰,但是他與錢繆同屬一種人,根本沒有爭奪天下的野心,一生所願保境安民而已。
這一日段流等人終于到了,江淮重鎮廬州,本來兩個月的路程,幾人走了近半年,這期間大家並沒游山玩水,駐足流連,而是艾薇兒這個小丫頭懸壺濟世,竟然真的當起了大夫。
這一路上,凡是患有疑難雜癥又沒錢看大夫的,小丫頭都會無償為其治療,艾薇兒雖然目前還是一名實習大夫,但是她的導師可是與扁鵲、華佗等神醫齊名的藥王啊!所以這一路上幾乎沒有她治不了的病,竟然闖出了名聲,當別人問她姓名的時候,她還給自己起了個藝名——張薇,江西一帶開始盛傳女醫仙張薇之名。
廬州雖然沒有福州繁華,即使較廣州還要差上半籌,但是街頭巷尾還是買賣遍地,人頭聳動的,不愧是江淮樞紐之地。
但是也有一些不和諧之處,很多饑民奔赴這里,大部分的被擋在了城外,一部分流落于街頭巷尾之中乞討為生。
一個掛著八個幌子的飯館出現幾人眼前,這幌子可是有講究的,掛兩個幌子的,只能提供炸醬面等簡單食物,掛四個幌子便能做些家常小菜和粗渾家釀酒,掛六個幌子基本上就上檔次了,本地特色基本上都能做的出來,掛八個幌子,可就不得了了,大江南北的美食,在這里都可以一飽口福,最厲害的是掛十個幌子的,也就是說天上飛的,地上跑的,凡是客人能叫出名字的,都可以做的出來。
在這個年代能掛八個幌子已經非常不簡單了,足以說明廬州富足的程度了,這個酒樓的名稱起的也很特別「朋來樓」段流和夜叉此時已經改變容貌,完全變成了另外兩個人,一個變成臉帶刀疤,披頭中年壯漢,一個變成面色淡金,蓄有五縷長須的書生,如果不是十分親近之人根本認不得。
原來當年孫思邈游歷天下的時候,為了不被盛名所累,經常易容變換身份,經年累月竟然練出這高明的易容本事,本來是為了逗身處深山無聊至極的艾薇兒,沒想到艾薇兒竟然玩的不亦樂乎,一年不到的時間將這本事學了個七八層。
艾薇兒一身玄黑色長裙,頭戴簑笠,輕紗遮面,給人一種神秘而又出塵的感覺,雖然看不見她的面容,但是仍有許多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幾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段流始終眯縫著雙眼,因為易容術再高明也不能改變他那雙特別的金色雙瞳。
段流點了幾個北方菜,他雖然來到大堂這幾年大多數時間都生活在閩南,但是仍然吃不慣南方菜,張慧也是北方人,所以張慧活著的時候,天天給他做北方菜,段流想到此處,一絲淡淡的憂傷又纏繞到心頭。
夜叉對吃的要求就是吃飽肚子即可,而艾薇兒修身養性的這麼多年對于爽口的東西並不喜好,只是要了豆腐、竹筍之類的。
幾人閑談幾句,段流便看向了窗外,這個位置很好,能看到城外的寬闊的江面和往來的船只,段流把目光收了回來看向樓下的街道,躺在街頭對面的一人吸引住了段流的目光,這人渾身襤褸,面黃肌瘦,但是神色平和,並不像其他乞丐那樣追逐路人乞討,那雙眼楮十分清澈,仿佛自己並不屬于這些受難者中的一員。
就在這時,幾個黑衣黑甲的軍士擁著一人走到那人面前,段流認得這些黑衣黑甲的軍士是楊行密王牌軍黑雲都,黑雲都的戰力與朱溫的神策軍、李克用的鐵鴉軍齊名,即使不如也相差不願。
領頭那人正是楊行密的長子楊渥,楊渥雖然年紀不到二十,但是相貌十分粗狂,比他實際年齡至少大了十歲。
段流雖然據他們近三十米遠,街上聲音十分的嘈雜,但是他們說話的聲音仍然能听得一清二楚。楊渥揮鞭破口大罵「你這個無恥的術士,你以為我父親會像那個昏庸老邁的高駢那麼好騙嗎?趕快滾出廬州城」
那名乞丐面色依然那麼平和地坐在那不動聲色,楊渥見他好似根本沒有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十分氣惱,揮起手中的馬鞭披頭蓋臉打向那名乞丐。
打了數下,那名乞丐滿臉鮮血,但是仍然不動地方,臉色一如既往的平和,段流心中暗嘆,此人定是非凡人物。
楊渥越打越怒,最後將馬鞭扔到地上,抽出佩刀,揮起佩刀,刀背向下,刀刃向上,擊向那人的肩頭,這樣雖然不至砍死他,但是非得骨斷筋折不可,就在那把重十幾斤的寬刃大刀要擊到那人肩頭時,楊渥竟然猛地停住了刀勢。
因為就在他揮刀的時候,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少留後,這個人能不能交給段某」這是千里傳音與束音成線相結合的功夫,只有他能听見,其他人根本沒听見,就這手功夫整個江淮地區除了他父親和黑雲都統帥黑雲長劍之外,誰都辦不到。
楊渥根據聲音音質和這個「段」判斷出段流就在附近,段流是和他父親是一個級數的人物,和他父親相交甚厚,另外給足了他面子,他怎能因為一個廢人得罪段流呢。
楊渥看了看地上傷痕累累的那名乞丐,恨恨地說道︰「哼!今天算你走運!」楊渥轉身帶著幾名黑雲都離去。
段流對早吃完站在他身邊的護衛輕聲說道︰「去把下面那個受傷的乞丐給我請上來,記住,必須以禮相待!」
片刻之後,護衛扶著那名乞丐走了上來,酒樓中的人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段流著一座,夜叉雙眼寒光一掃,所有人都被嚇得轉過身軀不在看向他們。
段流趕緊站了起來將這人扶到一個空座之上,段流叫跑堂換了一座上好的酒席,段流又親自為其倒酒,唐朝時的酒都是釀造酒度數不高。
那人倒也不客氣,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著菜肴向口中送去,雖然動作很平緩,但是節奏很快,不一會的功夫,十幾道菜讓他吃掉了一般,但是吃相卻十分優雅。
那人吃罷,正品著香茗,那神態在配合他那灰頭土臉另帶血絲的形象真有點滑稽,艾薇兒差點沒樂出來,最後還是強忍著維持著自己的淑女形象。
段流見他吃的酒足飯飽、溝滿壕平,神態悠然,于是張口恭敬地問道︰「不知先生哪里人士,何故淪落至此」
那人本來平和的神色突然顯現了一絲痛苦之色,隨即有一雙仿佛看透世間一切的眼楮上下看了段流幾眼詢問道︰「見閣下器宇不凡,雖然待人平和有禮,但是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統帥千軍萬馬的氣勢,眼神中更帶有睥睨四方的神色,應該不是普通人吧!「段流也不隱瞞坦白道︰「在下閩粵朔方節度使段流是也!」
那人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一改之前神色,離席俯身跪了下去,泣聲道「原來是段大人,小可有一事相求,如段大人成全,呂良願為犬馬!」
段流沒想到他竟然反映如此劇烈,連忙離席上前將呂良扶到座位上,安慰道︰「先生不必如此,有什麼事說吧!如在段某力所能及的範圍,定不推辭」
呂良眼中滿是期待地說道︰「在下想見楊留後一面!」
段流沒想到竟是這麼容易的事,但是好奇他為什麼要見楊行密,問道︰「不知先生為何要見楊大人」
呂良長嘆一口氣說道︰「在下原本以道士身份入幕于原江淮節度使高駢,後來高大人寵信方士呂用之,呂用之獨斷專行,與黃巢降將畢師鐸不睦,畢師鐸反叛殺死呂用之和高大人,後來楊留後為高大人報仇殺了畢師鐸,因呂用之緣故,楊大人痛恨方士,將我趕回老家揚州,在下心灰意冷本不在流連仕途,但是揚州被秦全宗部將孫儒佔領。
孫儒為人極其殘暴,橫征搶掠,目前揚州饑民無數,百姓餓得將草根都吃完了,有的竟用泥做餅來吃,餓死了一多半。更令人發指的是,人也被買賣後宰殺出售,父親賣兒子,丈夫賣妻子,屠夫將剛買來的人像殺牲畜一樣殺掉,然後再分割成小塊賣。實在產不忍賭,在下冒死逃出就是希望見到楊留後,懇求他派兵收復揚州,解百姓于危難之間。「眾人听後,不僅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