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葛媽正坐在沙發上低著頭抹眼淚。
葛爸木著臉,低著頭,背著手,站在客廳中,一副正在被批斗的樣子。
看到茶幾上的借條,葛丕拿起來細看後又放回茶幾上。
這兩個借款人她都認識。方子果方叔叔和羅平羅叔叔。
這方子果和葛爸認識有五六年了,羅平和葛爸那更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現在是個啥世道啊。親戚之間借錢人都還小心翼翼。葛爸倒是個另類,一向心大得很,對朋友非常信得過。
敗也蕭何,成也蕭何。
因為心大,凡事不計較,葛爸身邊的朋友不說多如牛毛,也是相當多。
家里有啥事,總有一幫好朋友幫。葛丕從小到大,每逢過年,家里都會連請三五天,幾桌幾桌的待客,全是老爸老媽的朋友。家里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人在河邊走,難免不濕鞋。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這羅平是看著葛丕長大的,從小葛丕就知道這個羅叔叔。這麼多年來,雖然他和老爸不是經常來往,但互相之間也是常常走動。不要說老爸,她也不會相信他會下套害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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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丕把爸扶坐在葛媽身邊。
葛爸表情沉痛地拍了拍葛媽的肩。
葛媽把葛爸的手甩開,「你個老頭子,我跟了你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家里才有點積蓄,還沒享一點兒福,你就把家敗成這個樣子。你說,這日子,還咋過。沒辦法過了啊……嗚嗚……」
葛爸淒苦道,「她媽,我真不是有意的呀。我也是想著都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人家做生意需要用錢,我們借出去幫他們,救了人家的急,而且人家給的利息比銀行高,這不是互惠互利麼?我是想得好好的啊。誰知道他們說生意賠了,沒錢還。是我不好。可我原意是好的,也是為了這個家啊。」
「你個老頭子,我問你,家里這麼大筆錢借出去,你和我商量過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你就把錢弄出去了。這還是過日子的兩口人麼?你太讓我傷心了……」葛媽淚如雨下。
「她媽,是我不對,是我不好。我當時被他們的好听話迷了心竅。皮皮一天大似一天,我想著她馬上大學要畢業,要找工作,要用人,以後還要結婚,用錢的地方多。想著錢放著也是放著,身邊有做生意的朋友,人家能錢滾錢,我們幫人家也能幫自己。我當時想著和你商量,你們女人都是小心眼,做事太過謹慎,一定不會同意。一時糊涂,犯了這個錯。老夫老妻了,別因為錢的事情傷了自家人感情。」
「去你的,現在和我說夫妻感情。你背著我把錢扔出去的時候,把我當自已人了麼?說什麼女人小心眼,你心眼大,把錢扔出去,響也不听一聲。我和皮皮跟了你,真要被你害死哇……我命好苦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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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丕心里百感交集,說穿了,自個兒爸就是一時糊涂,被人家的利息迷了眼。她也知道爸也是為了這個家好,想讓錢翻點錢。可他怎麼不明白,錢到別人手里,甭說利息,就是本金的主動權也就不是自己了的呢。有些男人就是把朋友看得太重,朋友說的話比老婆的話有份量,老婆的話都不放在眼里,吃了虧了,才知道老婆比朋友親,可也晚了。
「現在啥情況呢?」葛丕問。
葛爸說,「方子果借的40多萬給過一次利息,之後就沒給過了。羅平借的從來沒給過利息。我最近幾個月一直在忙這事兒。盯著他們要帳,和他們好說歹說。他們說生意做陪了,暫時還不出。讓緩緩。最近他們都躲著我,電話也不接了。」
「多的沒有,少的總有吧。一分都不出,還躲著,明擺著是不想還。」葛丕實話實說。
「我也這麼感覺。可怎麼辦呢。這麼多年的老朋友,居然也會騙我。」
「皮皮,那個小方我一直都說他不象個好人。認識你爸這幾年,他天天粘著你爸,嘴巴甜得很,對你爸,比我對你爸還好。你爸一說感冒,他立刻去買藥送來。三天兩頭來咱家走動。天天和你爸叨叨他生意做得如何如何,來錢如何快。非親非故,無利誰肯早起!我提醒你爸小心他些。」葛媽越說越氣憤,「我對你爸說他象個騙子。你爸寧可信他也不信我。他來咱家,你爸當著他的面和他樂呵呵開玩笑,說‘小方哦,你嫂子說你象個騙子。’」葛媽說到這里,淚又開始嘩嘩的落。這傷的不僅是錢,傷的也是感情。
葛丕也十分不明白。明明老婆應該是最近最親的,為什麼男人寧可听朋友的?
葛爸在一旁長吁短嘆。他是後悔了,知道自己錯了。可是,結果已經不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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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你打算怎麼辦呢。」
葛爸泄氣道,「身邊朋友多,良莠不齊。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我也有點懵。」
「唉。真是糊涂。讓我怎麼說你呢。算了,不說沒用的了。你好好和媽賠禮道歉吧。別的再想辦法。」葛丕看著葛爸,才意識到,難怪他最近蒼老憔悴了不少,原來是被這事鬧的。「錢是重要。但已經這樣了。也不能因為錢,把這家毀了。」
葛丕安慰安慰葛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留著爸這根老柴,我們慢慢燒。把他逼急了,逼出個毛病來,苦得還是你和我。」
聞言,葛媽哭得更歡了。
葛丕想想,自己勸人的水平實在不乍滴。她又想想,攔住葛媽的肩,接著道,「老爸老矣,靠不住咱就不靠他。你不是還有個天資過人,聰穎絕頂,能掙會花的寶貝妞兒。老的靠不住就靠小的。有一個能靠住,你就值了。」
「嗚嗚……」葛媽靠在葛丕肩上,還不住哽咽著,只是聲音小了很多。
這傷,得慢慢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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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討債的事情在葛丕腦子里晃悠,想哦想,一個人影不由得從她腦縫中蹦出來----盧君。
前段時間她目的不純時想聯系過他,被段沐譽打擊後。她倒也淡了這份心思。
如果不是家里這件事,她或許也就放下了。
她想想,自己身邊好象除了于謹,真沒有什麼和法律沾邊兒的人了。
于謹已經斷了和她的聯系。她雖然有時忍不住想念會打他電話,他也沒有回復過。
時間越長,她越吃不準他的心思,說不定他心里還不知道是怎麼鄙夷自己呢。
現在自已家里出了這樣並不怎麼光彩,需要求人幫忙的事,她是絕對不會因為這事聯系他。她也是有自尊的----她寧可去求一個不認識的人,也絕不會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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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丕撥通了盧君的電話,「你好,盧君嗎?我是葛丕。」
對方答得很快,「你好。葛丕。」
「不知道你現在接電話方便麼?」
「方便。沒關系。請講。」
「呵呵,想請您吃頓便飯,順便咨詢點兒事情。不知道您有空麼?」葛丕心里有幾分忐忑。
「沒問題。晚上你有空麼。」
「我?我當然沒問題。我們現在暑假。我有的是時間。」撇開那該死的實踐,她倒真是不忙。
「你住在哪里?找個離你方便的地方吧。」
葛丕心道,他倒是很體貼。「dd區你熟麼?京新路和廣匯路交叉口有個‘我樂餐吧’。6點半我在二樓等你,ok?」
「ok。」他回答得很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