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外,銀裝素裹,無垠的沙漠變成了一片銀灘。北風吹過,卷起漫天銀沙,晶瑩如星。
楊延順站在破敗的土屋內,眼望屋外,身後是躺在荒草上的耶律休哥以及一堆冒著青煙的灰燼。
「沙漠上怎麼還會下雪呢?」楊延順自問著。他是中原人,家住東京汴梁,對雪也是頗為熟悉。早年听父親楊繼業說過,北方的游牧民族所居住的草原冬天會有暴風雪,但此處地處西陲,皆為戈壁荒灘,又怎會下得如此大雪?
「天下之大,窮一生無法盡皆相識。你沒見過的還有很多。」
聲音自身後傳來,正是出自耶律休哥之口。
楊延順連忙回身來到草榻前扶起耶律休哥,後者繼續道︰「此地雖為荒漠,但晝夜溫差極大。四季雖不分明,但冬季卻尤為明顯。說來也怪,此地向東五百里,冬季不落雪。向西四百里,冬季不落雪。向南三百里,冬季不落雪。唯有此處,冬季雪落數尺。而其向北千里,更是常年冰霜,雪深可達數丈。」
楊延順︰「哦?竟有如此絕地!」
「絕地?非也,此乃寶地也!」耶律休哥咳漱一聲,繼續道︰「此地……」。
「有人來了!」楊延順突然打斷耶律休哥,然後小心站起身來,透過牆上的空洞向外看去,只見雪地上正有一隊人馬飛奔而來。
楊延順不禁惱道︰「這下壞了,不知這是哪來的人馬!」
那隊人馬漸行漸近,逐漸可以听得到人的呼喊聲。只听一人道︰「大人,咱們還有多遠啊?凍死我啦!」
一個粗壯的聲音緊接響起︰「不知道!老子也快凍死了!娘的,這什麼鬼地方!前幾天還下雨呢,這才放屁的功夫,居然下起大雪了!」
楊延順听得哈哈大笑,心中陰翳全無,在土城內喊道︰「看來你這個屁,放的還真是綿長久遠啊!足足放了幾天幾夜!」
「誰!誰在說老子!」那個粗壯的聲音吼道。
「大人,好像是從那個土城里傳來的!」
「哦?土城里有人?進去把那小子給老子拎出來!」那個粗壯的聲音再次吼道。
楊延順坐在耶律休哥身邊,一臉笑意,說道︰「咱的兵到了!」
話音剛落,面前的土牆便被推倒。「轟」的一聲,雪沫飛揚,冷風刮進屋內。耶律休哥不禁裹緊盔袍,楊延順則是硬眉緊縮,面沉似水。
「我看是誰在說老子壞話!老子非……啊!楊老弟!」屋外走進一個彪形大漢,衣衫單薄,面色通紅,但卻底氣十足,話只說了一半,便聳然轉折。
來人正是楚封關。楚封關一看楊延順,心花怒放,但又瞧見靠在楊延順身邊的人,不禁大駭,連忙跪倒在地,口中叫道︰「末將失禮!不知元帥在此,罪該萬死!」
「起來吧。」耶律休哥不想在他身上浪費力氣,只說了一句,便不再有說話的意思,把頭靠在楊延順身上,身子不住發抖。
楊延順抱緊身邊的人,輕聲問道︰「你怎麼了?」「冷!」
楊延順臉色一變,連忙道︰「楚大哥,快快生火!」
楚封關一見,不敢耽擱,連忙叫手下人收集破損的木材,在兩人面前生起一堆火來。耶律休哥這才覺得溫暖許多,緊閉著雙眼,不願多動。
「楊老弟,元帥他這是怎麼了?咱們,又為何能在此撞見啊?」楚封關小心翼翼地問道。
楊延順嘆了一口氣,先是將土城外的兵卒盡皆叫進來,又點起些火堆,破敗的土城中不多時便暖和了許多。緊接著便將烏鎩城下的事情說與楚封關听。提及沙律金狼戰死沙場,楚封關一臉的悲戚,幾欲落淚。但又想到,為將者,又有幾人能不戰死沙場、馬革裹尸呢?此等死法,也合乎天命。如此想來,心中也便釋懷得許多。當听到楊延順斬斷帥旗卻放過西夜琴時,楚封關不禁大叫︰「楊老弟,這兒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她呢!要是我一定送這娘們上西天!為老沙報仇!」說到此處,楚封關眼圈不禁泛紅。
楊延順頭也未抬,淡淡說道︰「西夜琴,理應讓她死在對我軍最有價值的時候。」
楚封關雖然並未听懂此話的含義,但也知道楊延順必然是自有打算,也未再多問。楊延順又說了與西夜琴立約之事,楚封關听後立刻振奮起來,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楊老弟,那我們快回南兜城吧?這地方,冷死人啦!」
楊延順聞言不住點頭,看看緊貼在自己身邊的耶律休哥,把手輕輕放在其額頭,滾燙滾燙的,看樣子是發燒了。
楊延順︰「嗯,此地不宜久留。不過,你能找準南兜的方向嗎?」
「額……我是不能,不過他能!」楚封關拉來了一個精瘦的漢子,繼續道︰「這是咱軍中的向導。」
楊延順︰「嗯,如此甚好,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