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也不知獵西陵究竟與獵壯說了什麼,只是獵壯一路上,愈發沉默起來。
他這般神色,自打見到南離火狐便如此。眾人都未親眼看到十年前望北峰下的慘狀,對于獵氏兄弟心中的仇恨,自然半點不知。
獵西陵暫將南離火狐之事拋下,一心思考著大鳥遭受南離火狐圍攻的情形,不多久便豁然開朗。
這大鳥應該在數日前就被南離火狐群盯上,盤旋了幾日,它自然也發現了自身處境。因而傍晚飛來之時,故意自谷上飛過,借此掩飾鳥巢所在。不承想南離火狐近日來多次對谷間搜索,早已發現鳥巢所在。
不過南離火狐也極為能隱忍,直到巨鳥元力,天光盡暗,方才糾集起來,發起偷襲。卻在破開兩個鳥蛋,撕碎其中雛鳥之時,風影巨鳥驟至。
其後雙方便發生了大戰,奈何南離火狐狡詐,且數量極多又極隱忍,分出一部分將巨鳥引離,並招呼谷外的南離火狐進谷助拳。
風影鳥追尋一陣,終于識破伎倆,再次飛回,其後雙方便在巢穴旁的巨石上,展開了反復爭奪。
眾人遭遇那股南離火狐,自然是逃遁出谷的火狐,入山後引領而來的援軍。
此番將來龍去脈理清,獵西陵眼眸深處驀地閃過一絲冷漠。這南離火狐太過狡詐,十年前雖說是部落眾人狩獵在先,但誰又能說清,焉知不是這南離火狐,早就盯上聚落眾人?
經歷了另一場南離火狐的殺局,獵西陵的心念早已大變。先前他附在獵壯耳上所說的並非什麼隱秘,而是這樣一席話︰‘南離火狐既然因為區區鳥巢便會布下如此殺局,為了一眾大宗門人,它們一定會繼續尾隨,我們只需靜待時機即刻。’
他相信南離火狐既然發現谷中有人,自然不會放過。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正面遭遇也說不定。
約莫又走了一個時辰,眾人這才攀過擋住谷口的山崖。呈現在面前的,卻並非前幾日所遇見的深谷,而是一片地勢緩和的盆地。
面前的盆地寬愈數千丈,抬眼看去,一望無際。眾人站在山麓處朝盆地方向看去,只見光陰正好,整個盆地入得秋歲,其內枯草搖晃,枝葉枯黃,顯出一片空曠蒼涼之感。
「好地兒!」鄭晟不待眾人發言,眯著眼,長吸了一口山風。
眾人這幾日在峽谷中行走,視線被阻,到得此時,視線驟然開闊,眼前的天地剎那大了許多倍,無一不流露出諸多喜色。
「哈哈,這地方視野開闊了不少,當真舒服。」錢尺听得鄭晟的言語,不由得抬眼看去。其後轉過頭來看向鄭晟,兩人相視一笑。
「兩位師兄既然這般欣喜,不妨在這盆地盤旋幾日。試煉之路漫長,也不知我們將來會遇上什麼危險,眼前好花好景,自然要賞足再走。」卻是獵西陵打量了一下周圍的地形,微笑著開口。
「好一句‘好花好景’,我覺得此事有趣。數日來一路疾行倒也無趣,不知鄭師弟怎麼打算?」錢尺看到獵西陵眼眸微動,神色有異,便知他心里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思付了一會,方才轉過頭去詢問晨悟大宗負責引領眾人試煉的鄭晟。
「既然小陵這般說,錢師兄也欣然應允,我們便陪著兩位留下來。」鄭晟倒爽快,興許是獵西陵一路上所顯示出來的機靈,讓他默認了。
眾人探查了一下方向,又在草海里雀躍一陣,便欲駐扎。
待得選擇到一處背風地兒,剛想安排,獵西陵卻搖了搖頭,開口道︰「此處地勢開闊,不置身其中,無法感受出其中的寬廣,要是將就在此地駐扎,卻有些浪費奇珍。倒不如走出這背風地兒,選擇草海寬闊處駐扎?」
錢尺內心里雖知獵西陵年紀尚小,但連路之事,卻是一眾人向導的角色存在。馬上開口應承︰「小師弟此話正合我意,那我們就遷到盆地中央再駐扎,不知各位可否同意?
鄭晟雖吃驚錢尺會這般看重獵西陵,但听得此番豪言,不再多想。朝著眾少年揮了揮手,便朝著盆地最中見行去。
趙欣雖說面有疑惑,但一路瞧得獵西陵行事機靈,這點懷疑便散去。心里卻是更加欣喜,心想這小師弟一人,便讓一眾天音大宗新晉內門弟子黯然失色,不由喜不自勝。
周婉也時不時的回過頭來,眉目朝獵西陵身上掠過,也不知再想些什麼。
獵壯雖說心有疑惑,見獵西陵若有所思,只得先將此事忍下來。
眾試煉弟子卻沒人發出疑問,眾人便緩緩朝著盆地中心走去。約莫個半時辰,獵西陵回望來時的路,但覺遙遠無際,便道一聲︰「好了,就在這里駐扎吧,趁著這幾日閑暇,大家也好較量一番。」
眾人都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錢尺听得,卻是眼神一亮︰「小陵師弟,到時候為兄一定向你討教一番那夜視的法兒。」
錢尺自知曉獵西陵法門之後,一路上都在思考,此番見獵西陵開口,便將之說了出來。
「好,這也不是什麼隱秘。南荒之人大多攜技藏私,殊不知這樣一來,無異于將自己修為緊閉。這修煉好比水流,互相交換,才不會成為一灘死水。」
鄭晟听得,眉頭一緊,疑惑的看了獵西陵一眼,隨即舒展開來。暗道這師弟當真不是池中之物,竟使得大五行初階高手,也為之著迷,與之稱兄道弟。
當下說道︰「也好,日後路途遙遠,也不知會遇上什麼。趁著這次交流也好相互熟悉,免得對敵時漏洞百出。」
諸如錢尺,鄭晟之流,自結伴同行之時,也想過讓雙方子弟變得熟識起來,這試煉雖說沒甚危險,但彼此交接在一起,理應相互信任。免得屆時產生間隙,徒增傷亡。怎奈雙方間弟子,面上雖說相互敬愛,心中卻疏遠萬里。即便兩人,也不保證能如期施行。
此番獵西陵提出,卻是幫了兩人大忙。只要有人提出,他們便能從中寰轉,比他們自己說出,卻是要儉省許多。
說罷,轉過身去看向眾人。卻不料這次,竟是一向清冷,不著情緒的周婉第一個點頭同意︰「南離遠山,雖說並不屬于蠻荒山脈,各大宗門時不時會排除弟子巡視試煉戰場。但再深入,便會進入南荒群山,其內獸類會變得無比強大,據說連大五行強者,也不敢獨自入內。要是走出一只,大家也好結陣應對。」
趙欣見的天音大宗兩人盡皆表態,便也點了點頭。于是眾人便忙著在此地安營下寨。
晨悟大宗,洗凡閣處。
新一天開始,晨悟大宗又忙碌起來。這次卻有另一批人趕到,這群人看著面色風塵僕僕,一听口音便知不是南離皇朝之人。
不過南離皇朝近年來國勢強盛,皇威遠播。有此情形,倒也不足為怪。
方過午時,但見夙城里,眾人正摩肩接踵的享受著秋實節所帶來的喜悅。一行兩人,依稀是一路急趕,故而面有饑色。這二人須臾便在一個茶攤前坐下,討了碗茶水喝下。便有起身,朝著晨悟大宗的方向急趕而來。
其中一個身影較矮小的人,雖說身著男裝,卻身姿裊娜,亦能瞧出幾分少女氣。觀其年紀,當不足豆蔻之年。若不是面頰蒼白,顯露病態,倒也是個無比精靈的妙人。
看這二人神色,便知是那年長漢子,領著自己閨女前來求醫。這一路急趕,又讓少女臉色蒼白幾分,卻是連路奔忙,扯動痼疾。
今日卻沒見晨意上者,估計是覺迎送之事無趣,早早回峰去了。
負責看守陣法的外門弟子逐個點過,足了五百之數,便掐訣通知山上,啟動陣法。只見青光一閃,其內之人當即消失不見。
「采薇,這便是神仙方術。一定能救你性命,將你體內寒疾徹底消除。」年長男子看著驟然消失的陣法,不由得興奮的流下淚來。
少女一咬牙將這翻話說完,掩飾住眼里即將流出的淚光,狠狠轉過臉去,不再看向男子。
「采薇你說甚胡話,要是連這山上的神仙都救你不得?那這世道,也太過不公!」男子不再言語,只是呆呆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卻是心念寰轉良久,依舊不知道說什麼話來勸慰。
半個時辰之後,當先進入陣法的人們自陣里走出。面上皆露喜色,方臉年長男子一看,不由大喜道︰「采薇,你看到沒?他們一定有能為你緩解寒疾之能,看來你的病終于有救了。」
少女如玉的頰上雖無甚動作,眼里卻閃過一絲光芒。過不久重又變得失神,猶如那一絲神采從未出現過一般。
見得晨悟宗外門弟子朝父女倆一指,長臉男子面色一喜,當即拉著面前尚自發愣的女兒踏進陣法內。
才一晃神,再朝前看去,面前之景與山下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見此地樓閣高聳,最中高聳那間宮殿上,用朱筆寫著三個大字「洗凡閣」。端的是筆走龍蛇,神意畢露。
中年男子一看便是學識淵博之人,見得此字,不由停下腳步,仔細觀摩起來。觀摩了一會,但覺胸悶氣短,頭昏眼花,一跤跌倒在地。
再醒來時,已經在一個大殿內,一個陌生青年用手頂住自己後心。不多時,他便覺自己身上涌來一股暖流,心中的煩躁、壓抑登時消除。
便在此時,一隊身著乾吳裝,臉色煞白的高大丁壯,自夙城坊市門一側走將進來。其後又是一隊,雙方間卻不打招呼,朝著一旁的客棧處走去。
若有人先前遇到過,便能看出,來人正是前一日歇身山谷那隊祝師。卻不知將衣袍藏在了那里,打扮成一副旅人走將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