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點噴出的,迎面而來的光之海洋,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純白色的光芒撲面而來,但時間卻似乎變得緩慢無比。烏拉姆覺得自己能看到那片純白色的光海一點一點靠近,靠近,再靠近,就好像是死神手中的鐮刀一點一點地劃過自己的咽喉。這就結束了嗎?自己就要死了嗎?
此時此刻,烏拉姆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無數哀嚎著的面孔。這就是死亡嗎?那些被自己殺死的米瑪塔爾人,他們在死前也會像自己一樣,感到徹骨的恐懼,和無能為力的痛苦嗎?希望在那個世界,自己能夠好好問一問他們這個問題吧。
「這里是艾布?勒布朗,計劃失敗,‘北極星’號請準備遠距離傳送!」恍惚間,他似乎听到了勒布朗先生的聲音。不再是那麼從容而優雅的詠嘆調,而是冰冷而機械的男中音。艾布?勒布朗,這就是那個勒布朗先生的全名嗎?事到如今,他還有什麼能夠拯救一切的底牌嗎?
下一個瞬間,在光之海洋擴張到充斥著整個視野的那一剎那,烏拉姆感覺到一雙干燥有力的手按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後一切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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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姆?伊默」號的艦橋上,壓抑的氛圍如同狂風之中的陰霾被一掃而空。阿瓦塔號射出的「審判之日」摧毀了包括叛軍剩余的全部七艘無畏艦在內的大部分戰艦,現在,平叛部隊相對于叛軍擁有著兵力上的壓倒性優勢。公共通訊頻道內回響著各種興奮的呼喊。
「這里是‘主宰’級觀測分隊!‘審判之日’的彈道從正中穿過對方艦列,初步估計對方損失率達到67%!」
「‘聖殿騎士’各中隊補充彈藥完畢,請求再次出擊!」
「請求出擊許可,請求出擊許可!」
听到這些斗志昂揚的發言,柳澤苦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身邊的沙克爾︰「在他們眼里,對面那些殘兵敗將大概和軍功、勛章是同一種東西了吧。你怎麼看?」
「其實我軍也已是強弩之末了。另外,我覺得為了勛章把到手的戰利品全部擊沉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既然烏拉姆的旗艦已經被擊毀,叛軍此刻遭遇重創又群龍無首,那麼此時應該以卡尼迪殿下的名義發布命令受降了。」沙克爾同樣無奈地搖了搖頭。帝國境內上一次大規模叛亂發生在七十年前。這七十年來,這些眼高于頂的帝國軍人想勛章和擊沉記錄恐怕已經想瘋了吧。
還沒等沙克爾、柳澤二人和卡尼迪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方針,公共頻道里就傳出了卡尼迪的聲音。
「各分隊重新編組陣型,後勤分隊進行維修和補充,嚴禁擅自出擊!」
隨著這道命令,剩余的平叛部隊在空間站被擊毀後形成的金屬雲後方開始收縮陣型,裝備有遠程裝甲維修系統的奧格諾級巡洋艦分隊閃爍著幽綠色的光芒,開始為遭到重創的友軍戰艦修理裝甲封閉破口。大量交通艇被釋放出來,在大大小小的戰艦殘骸之中搜索著敵我兩方的幸存者—艙外工作服自身攜帶的氧氣只夠使用兩個小時,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沒有什麼幸存者了。與此同時,卡尼迪開始通過阿瓦塔號搭載的大功率通訊設備向全星系廣播勸降通告。
「……請諸位背棄了真神教誨正道的帝國將士們捫心自問,是否應當拋妻棄子,繼續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行越遠?此時懸崖勒馬,為時尚且不晚,如若繼續執迷不悟,勿謂言之不預也!」
沙克爾雙手抱胸,仔細听著卡尼迪的勸降通告,不時點點頭。這小子把話說得很明白了,你們死罪難免,但如果現在放下武器的話禍不及家人。否則的話,哼哼……帝國搞連坐族誅這一套又不是一次兩次了,你們自己掂量著辦吧,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們!不過話說起來,卡尼迪這小子現在講起話來的時候,越來越有上位者的威嚴了。
沒有理會身邊那個听著自己主君霸氣四溢的講話流著口水,就差兩眼冒星星撲上去要簽名的柳澤,沙克爾將全息顯示屏上的圖像進行了放大以便觀察。果然不出所料,失去了主謀者的指揮,加之卡尼迪勸降通告的威脅,叛軍果然紛紛收起了炮台,停止了推進器的工作,開始打出燈光信號表示願意投降。
「通知皇家衛隊上去受降吧。他們這支‘預備隊’從頭到尾都在看戲,沒派上用場,總得讓他們干點活吧。至于我們手下這群疲兵,就不要上前去湊熱鬧了。」沙克爾拍拍柳澤的肩膀,「另外,阿瑪塔號一直沒有出現,我們還是得盯著點。」
下一刻,隨著阿瑪塔號那龐大的身軀出現在戰場上,沙克爾真恨不得給自己這張烏鴉嘴來上兩巴掌。雖然無法像「神示」級無畏艦一樣通過進入會戰模式大幅度提升殺傷力,但阿瑪塔號上同樣裝備著十六門千兆級脈沖光束,加上它龐大身形和強力的反應堆功率帶來的防御能力,這依舊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公共頻道里開始出現一些驚慌的喊叫,讓沙克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群人,還真是被無畏艦那威力無比的炮擊打怕了。方才在對方全力轟擊空間站時的疲軟表現,並非有意欺騙敵人,而是確確實實已經失去了戰意。他又看了一眼全息屏幕上火力全開開始胡亂射擊,但卻沒有擊中任何有意義目標的阿瑪塔號。看來沒有了護航部隊的保護和牽制,大功率主炮的命中率確實是不值一提啊。也罷,就讓自己好人當到底,再客串一次突擊隊幫卡尼迪拿下敵人最後的堡壘吧。
「卡尼迪殿下,借你的卡莫兵衛隊一用。」他切換到了聯系阿瓦塔號的通訊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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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襲登艦的戰斗進行得異常順利。搭乘著由「強制者」級驅逐艦改裝而成的強襲登陸艦,沙克爾帶領著卡莫兵衛隊很快經由被大型離子切割器切開的艙門滲透進了阿瑪塔號內部。或許是由于家族的陸戰精銳前段時間都消耗在了對皇宮的突襲之中,一馬當先的沙克爾並沒有遭遇到任何值得一提的敵人。駐守在阿瑪塔號上的人顯然都是卡多爾家族的死士,他們的戰斗意志毋庸置疑,但他們頑強的抵抗在卡莫兵衛隊犀利的突擊下就如同一塊被熱刀子切開的黃油。破門器拆破堅固的合金艙門,然後閃電般地沖進艙室內掃射,收割掉艙內所有敵人的生命,再沿著走廊向下一個艙室突進。不斷地重復這種簡單的模式,沙克爾帶著突擊隊飛快地向阿瑪塔號反應堆所在的艙室接近著。只要停止反應堆的能源輸出,這條星海巨獸就將被徹底癱瘓,不再構成任何威脅。忽然間,一種使沙克爾的大腦刺痛無比的不祥預感讓他停下了突進的腳步。
前面的走廊中站著一個人,一個有著精致如同瓷女圭女圭一般面容的年輕人。他微笑著站在走廊中央,展開雙手攔住了所有人的去路。沙克爾身後的卡莫兵們下意識地扣下了突擊步槍的扳機,但大口徑鈦合金薩博彈的攢射卻未能傷到這個年輕人分毫—所有子彈都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遮擋在了距離這個年輕人十厘米之外的地方。
即使是聖殿騎士團的重型護盾手也做不到這一點,做不到不漏下任何一發子彈。但這個年輕人身上看起來沒有攜帶任何裝備,除了一身簡約合體的黑白兩色制服之外,他身上沒有攜帶其它任何東西。
然後那名年輕人開口了。如果烏拉姆?卡多爾此時身處此地的話,他一定會驚訝于這個年輕人和勒布朗先生那無比相似的語調。並不是說二人的口音有任何相同的地方,而是那種詠嘆調一般,似乎在舞台正中演出一場歌劇似的優雅語調,幾乎和勒布朗先生是從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
「諸位,請稍等片刻。確切的說是兩分二十七秒。我的同伴需要帶走一些東西。」
一名不信邪的卡莫兵發射了肩扛的反載具火箭彈。沖擊波激起的煙塵散去之後,那名年輕人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寵辱不驚的表情,連額頭上飄動著的劉海都沒有一絲散亂。
「抱歉,雖然看上去你們有什麼急事,但我還是不能讓你們通過。」依然還是那種讓人忍不住在他的臉上揍上兩拳的語調。沙克爾冷哼一聲。裝神弄鬼,這又是哪個挖墳挖到了遠古科技的勢力?不過對付這種強力的護盾,自己並不是沒有辦法。他掏出腰間的離子切割刀,將功率調整到最大。熾熱的光刃帶著蒼藍色的光芒劃向那個靜立在原地的年輕人。空中憑空出現了一道裂痕,似乎是那道透明的護盾被劃開一道缺口。就在光刃即將接觸到年輕人頭頂的一剎那,隨著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空氣輕響,年輕人消失在了沙克爾面前,然後再點幾秒後出現在了二十米之外的地方。
沙克爾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個帶著一臉甜美笑容的年輕人。如果是正常人類,不可能有比自己速度更快的存在。這個年輕人又是經過了什麼樣的人體改造呢?
「這麼急躁可不好哦,這位米瑪塔爾先生。」听到這樣的發言,沙克爾心中在那張俊美的面孔上添上幾處淤青的沖動更強烈了。然而下一刻,那名只身擋住了整支突擊隊的年輕人卻做出了出人意料的舉動。
「兩分二十七秒的時間已經到了,我該走了,祝你們接下來玩得愉快。這里是達斯特里斯?埃爾維斯,任務完畢,‘北極星’號請準備遠距離傳送!」
沒有任何動作,沒有借助任何設備,仿佛是在對神靈祈禱一般。下一個瞬間,隨著空間輕微抖動,年輕人消失在了所有人面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