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葬魂林,沒走多遠,便到了蕭飛的家。路徑較為僻靜,因此倒也沒遇到什麼人。仙鏡村的房屋俱是竹屋,這里沒有冬季,除了夏季較熱,其余時溫暖適宜,且此地竹子甚多,竹屋倒是不二的選擇。
蕭飛看著眼前熟悉的竹屋,心中感覺空牢牢的。醉道仙拍拍蕭飛的肩膀,道︰「孩子,別想太多了,你去收拾一下吧,帶些必要的東西。」蕭飛進了屋舍,好一會兒才出來。他右手拖著墨盒,懷里塞了本書,左手卻是提了兩瓶酒。
「老無賴,給,這是家里最後的仙人醉了。」蕭飛把酒瓶同時扔給了醉道仙。醉道仙出手迅速,穩穩接住,笑罵道︰「小子,該叫師傅了。這兩瓶酒可當不了拜師禮。」蕭飛道︰「那把酒還我。」醉道仙听了,趕忙把酒全倒進了大葫蘆里,掛在腰間,葫蘆頗大,顯得十分怪異,他嘿嘿一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蕭飛一陣無語,忽覺得無賴一詞是對老道的褒獎,無奈的道︰「走吧,也沒什麼可拿的。」醉道仙忽而想到了什麼,問道︰「小無賴,平日在家里,你可見到一把黑色寶刀?」蕭飛搖搖頭。醉道仙頗感失望,道︰「哎,想是也不在這里。」蕭飛道︰「寶刀沒有,砍柴刀倒是有一把。」
蕭飛放下墨盒,進了灶舍,沒多久,他倒拖著一把大刀走了出來,甚是吃力。院內地面本是土壓實了鋪成的,那刀似是極重,竟在其上拖出一道溝壑。醉道仙神色一喜,閃身來到近前,從蕭飛手中接過大刀,竟絲毫不費勁。
醉道仙仔細看著大刀,可見刀柄漆黑,其上盤旋兩條飛龍,皆張口咆哮,龍目赤紅似血染,宛如活物,盯得久了竟有目眩之感。刀身足長有六尺余,黑如墨染,刀背寬有兩指,刀尖微微上翹。刀上灰塵不少,看起來卻是古樸大氣,此時握在醉道仙手里,更是隱隱的透出凶煞之氣。
醉道仙用手輕輕拂去刀上的灰塵,眯著眼,輕語道︰「墨刀,魔刀,一刀氣勢重如山,地裂江河斷,二刀迅疾快如電,天昏星月變,三刀大道歸于簡,命亡再無言,此為墨刀三絕,多少人的噩夢啊!南山那小子倒也霸氣,竟拿墨刀劈柴用。」
蕭飛听了,疑聲道︰「這刀很厲害嗎,那為何爹爹還會身亡?」他鼻子一酸,差點落了淚。醉道仙嘆道︰「哎,我檢查過,你爹爹身有暗疾,功夫早已廢了大半。幽冥勢威,就是為墨刀而來。你爹爹定知用了墨刀也無用,還會致使寶刀旁落,不如不用,而敵人卻不會想到,墨刀就在灶舍。」
醉道仙拍拍蕭飛,說道︰「你爹爹可讓你拜刀?」蕭飛搖搖頭,他尚且不知拜刀為何事。醉道仙又道︰「那你可知墨玉在哪里?」蕭飛道︰「什麼墨玉?」醉道仙道︰「一塊黑玉,形狀跟墨刀一樣。」
蕭飛搖搖頭。醉道仙皺皺眉,說道︰「你再好好想想?」蕭飛正欲搖頭,卻似乎想到了什麼。他從脖子里取出下一個淡綠色香囊,上面繡著青竹,說道︰「這是我五歲生日時,阿娘給我縫的。」蕭飛看著香囊,仿佛又見到了阿娘的笑容,柔美慈祥。
醉道仙听得糊涂,但見蕭飛陷入沉思,也沒打斷。過了一會兒,蕭飛接著道︰「阿娘把口子縫了,說不能輕易打開。我模著里邊有塊堅硬的東西,天熱時貼著胸口涼涼的,雖是好奇,卻不曾打開。」他把香囊遞給了醉道仙。
醉道仙接過,看看蕭飛,詢問道︰「你確定要打開?」蕭飛吸口氣,點點頭。醉道仙不再多言,借著墨刀,小心的拆開線頭,並沒弄破香囊。放下墨刀,醉道仙把香囊里的東西取了出來,正是一塊黑玉,就似一把迷你版的墨刀。
蕭飛奇聲道︰「這和墨盒上的凹槽一樣。」醉道仙笑笑,拿起黑玉,對著陽光觀瞧,那玉竟奇異地近乎透明。
「錯不了,是墨玉。」醉道仙長舒口氣,把墨玉和香囊遞給蕭飛,肅然道︰「你可要收好了,事關重大,馬虎不得。」蕭飛見他說的嚴肅,便鄭重地收好,重又掛在脖子上。
醉道仙看看天,已近中午,說道︰「小無賴,我們到你李嬸家吃了午飯,你和鄉親們道個別,我們便上路吧。」蕭飛搖搖頭,上前背了墨盒,神色頗為落寞,說道︰「直接走吧,還是不驚動他們的好。我留了封信在屋里。」
醉道仙嘆口氣,他知道蕭飛不舍得這里才會如此,因為太在意,所以才害怕離別,醉道仙無奈道︰「那走吧。」
醉道仙背著蕭飛,手里提了墨刀,離開了竹舍,專揀偏僻的小路或山道走。蕭飛伏在醉道仙背上,道︰「老無賴,那日激戰,你受了些內傷,現在背著我,又拿了墨刀,行嗎?。」
醉道仙听了,大聲道︰「嗨,就憑那幾個鬼東西能夠傷我?老道我伸伸手就擺平了。」蕭飛一听老道又要胡吹大氣,哼一聲便不理他。醉道仙還要說些什麼,見蕭飛不接話,也覺無趣,他喝一句︰「小無賴,抱緊了!」
醉道仙猛地加速,穿梭于怪石竹林間,身形飄忽,靈巧迅疾。蕭飛只覺驚險無比,每每與竹子怪石相擦而過,適應後,又覺自在飄逸,好不爽快。他心中覺得好笑,感嘆老道仿佛孩童般,同時又對變得強大充滿了渴望。
「小無賴,你真的不和鄉親們道個別?」醉道仙背著蕭飛,二人立在村口一個勢高之處。
「不了。」蕭飛俯望著仙鏡村,眼里充滿著不舍。這里真如世外桃源一般,靜謐安詳,陽光下的村子,在蕭飛眼里顯得聖潔,這里承載了他太多的樂,也留下了痛徹心扉的悲,注定無法割舍。
蕭飛看到村里已升起炊煙,看到勞作後結伴回家的人們,看到放學後推攘打鬧的小伙伴們,仙鏡村的快樂,總是那麼簡單,卻又那麼的真切、美好。他閉上了眼,這幅畫面定格在了腦海里,將是一生的記憶。
一滴眼淚滑落,隨風飄于空氣里,在消散的瞬間,被陽光照成了絢麗的虹。
醉道仙背著蕭飛終是離去了。對蕭飛來說,靜靜的離去,揮別曾經,是最好的選擇。這里的一切,他會銘記。或許,會有那麼一天,浪子厭倦了天涯隨行的漂泊,還會回到純真的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