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愛 第九十五章 是唯一

作者 ︰ 非乙

我與念奴到了宮中。因著,已去過一回清心殿。此時,憑著模糊記憶,一路模索著到了暢。太乙湖在艷陽高照下,泛出耀眼的粼光。雖是四周綠樹濃蔭掩映,但酷暑熱氣仍是沖著人兜頭兜腦襲來。

我與念奴走得滿身汗水淋灕。雖知瀟湘館便是在清心殿附近,但走在這寬廣的暢中,我們倆人就像是無頭的蒼蠅般,沒了方向。

迎面走過一巡邏護衛,我急急拉著念奴上前問路。護衛指著我們身側一條岔道道︰「你們往這邊一直前行,到了岔道往左拐,便能看見瀟湘館了。」

我與念奴忙忙前去。不久,一座雅致的宮苑便出現在了我們眼前。

我迎著正門上去,只見門扇緊閉著的粉白宮牆門楣上寫著「瀟湘館」三字。

念奴輕叩銅鈴,良久,方見一小侍婢開了門,伸出半個身子道︰「你們找誰?」

我含笑道︰「我們來看看敏昭儀。」

小丫頭詫異地望著我,遂即道︰「傅常在早不是昭儀了。」說著,開門讓我們進了院子。

院內花草樹木陰涼匝地,數楹修舍臨水而建,四周回廊婉轉,精雕細琢。甚是美麗。

小丫頭引著我們來到了屋子前,道︰「常在正在里頭歇息呢。你們自個兒進去吧。」

我和念奴輕輕地走了進去,屋里黑沉沉的,里間靠牆處一張黑漆大木床上躺著一個肚月復高高隆起的身影,床前圓桌上一丫頭靜靜地趴著打盹。

我悄悄上前,向著大木床喊一聲。「蘭姐姐。」

床上的人兒仰起頭,四目相對,我奔上去,摟著她哭道︰「蘭姐姐,婉兒來了。」

蘭筠坐起身子,掀開腰間一片薄薄的粗布毯子,道︰「這火熱的天里,你怎的這會子過來了?」

我哭道︰「听哥哥說你不好。我一著急就來了。」

蘭筠虛弱一笑,道︰「什麼好不好的?我不是挺好的麼?」說著,盈盈淚水已撲撲往下流。

適時,趴著打盹的采芹已倒了涼開水上來遞給我道︰「小姐有孕不便飲茶,婉王妃將就著解解渴罷。」

我接過杯子,看著她道︰「這屋里怎麼只你們倆人,其他丫鬟侍婢呢?」

蘭筠抽泣一下,道︰「哪里有其他人呢?皇上一聲令下。昔日那幾十個宮女奴才全被撤走了,眼前,這館中也只有采芹和外頭兩個小丫頭侍候著罷了。」

我抹干淚水。抬眼打量著周遭。屋內桌椅案台雖是名貴木質制成的,但皆是暗沉無光地呆立著。地上鋪著漢白玉的磚塊,光可照人,清涼舒爽,但角落里也是灰塵一片。一側的楠木櫻草刻絲琉璃屏風兀自立在一邊,許是多日未曾打理。那屏風上竟蒙上了一層薄灰。床頭的紅漆戲鸚妝台上略略擱著幾個粉盒,銅鏡上似乎也有斑駁塵影。

蘭筠一臉素顏,頭上隨意綰著一個墜馬髻,烏黑的青絲上見不到半點珠翠。整個人兒看起來比先前憔悴了許多。

我凝神瞅著她,心間又不由得疼痛起來,道︰「這才過去了多少日,姐姐為何弄成了這般?你有孕在身,皇上怎可如此待你?」

蘭筠神色淒婉,哽咽道︰「女為悅己者容,沒有了悅己的人兒,也就不用容不容的了。若不是肚中胎兒,只怕我已去了冷宮,如今這樣,也算是優待了。」

我揚首道︰「到底是為何?皇上怎麼突然就這樣冷了心腸呢?姐姐不是一向得他寵愛麼?」

蘭筠哭泣道︰「寵愛?只怕至多也只是寵罷了。愛!哼!他何曾有真正愛過我。此番這樣,我倒是更加能理解你當初為何不願意讓我在他面前提及你,為何寧願去榮渺居也不願步入這後宮侍奉于他了?若不是孩子,我寧願他賜一尺白綾,也不願如此忍辱偷生。」

我看見蘭筠如此哀泣,不由得急切起來道︰「姐姐還未說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蘭筠抹去淚水道︰「他怨我當日沒有將你引薦給他。也不知是誰向他告發了說,我與你情同姐妹,我聖寵那一段,你卻被囚在了榮渺居。他以為我是怕你見了他,日後與我爭寵。他說我是個善妒嫉醋的無德婦人,由于我的嫉妒,使你生生被賜予了燕王為妃。」

我咋一听聞如是,只覺心間怒氣升騰,不由得罵道︰「他真是太可笑了。他自己輕信畫師,兩年多也未翻我的牌子。他明明說會為了我而廢去旨意,結果到頭來,還不是將我乖乖送給了旁人。他不檢討自己的錯失,反倒怨恨起你來了,他是個什麼皇帝,不過一個可憐蟲罷了。」

念奴听我這樣說,急急地自一旁上來就要捂住我的嘴巴。我心間氣惱,還要再罵。蘭筠嘆一口道︰「他已許久未踏足瀟湘館了,你這樣又是何苦,左右他也听不見,別氣壞了自己罷。」

我握住蘭筠的手,道︰「當日姐姐明明是有說過要在皇上面前提及婉兒的,是婉兒一味阻止姐姐,不讓姐姐說的。姐姐在皇上面前講清楚這些了麼?婉兒未見皇上,並非姐姐不引薦,是婉兒自己不願見的呀。」

蘭筠苦笑搖首道︰「我如何能這樣和他說呢。姑且先不說他不會相信。他就是會信,也不能這樣說的。他若細問,你為何不願見他,為何不願侍奉于他,我要怎麼答呢。難道能說是你心里已有了人。若是一個不小心,將你與王爺入宮之前便已彼此鐘情之事暴露了出來。那可怎麼得了。你與王爺皆要難逃一死呀,我豈能棄你們的生死于不顧。」

我心頭一痛。眼眶一酸,淚水又下來了,問道︰「那蘭姐姐在皇上面前就承認自己是善妒嫉醋了?」

蘭筠嘴唇輕扯,露出一絲笑意道︰「我承不承認皆是一樣,他為了你的被賜而頹廢自責。他這樣記恨于我,全然不念我與他往日情分。我也看透了,他對我並不是真愛。我也絕對不會為了乞求他所謂的恩寵而不顧你的安危。」

我一把摟過她,哭訴道︰「姐姐為了保婉兒,就能犧牲自己麼?你月復中還有孩子要照料,今後可要如何是好呢?」說著,我一把放開她的身子道︰「皇上如此糊涂,我要找他說明原委去。我不能讓姐姐枉受這等苦楚。」

蘭筠還要攔著我,我只提裙匆匆跑出了瀟湘館。

到了清心殿門口,我已跑得眼冒金星,四肢無力。

清心殿的守衛攔住我道︰「皇上正在午歇,任何人等不得入內。」

我一氣之下,只得在殿門口大喊著︰「皇上,皇上……。」

適時,魏子曹走出殿外。向著守衛道︰「讓她進來罷。」

我跟著魏子曹進了清心殿,魏子曹將我安置在合歡堂一側的軒子里避暑,道︰「婉王妃先歇歇罷。皇上午歇還未起呢。」

我頜首不語。

不多時,魏子曹又上來道︰「皇上請婉王妃于合歡堂見駕!」

我一听是合歡堂,不由得止住腳步道︰「皇上既然還未起,妾身便再候著就是了。」

魏子曹轉過頭看我一眼,輕嘆一口氣,便弓著身子前去了。

半響。只見蕭灝一身常服走過來。我忙忙迎上前去,低眉垂首屈膝行禮下去道︰「皇上吉祥!」

他怔怔一瞬,道︰「免禮!」

我站起身子,抬首迎著他深潭樣的眸子道︰「皇上為何要遷怒于蘭姐姐,姐姐身懷有孕,皇上怎可廢黜了她昭儀的封號而只給常在的份例呢?」

蕭灝垂眼,臉容陰沉,道︰「你大熱天的跑過來見朕,就是為了來質問朕,指責朕麼?蘭筠是朕的妃子,她做錯了事,朕懲罰她理所當然。」

我凝上怒氣,道︰「蘭姐姐何錯之有?昔日,在常寧殿與榮渺居中,姐姐見妾身生活清冷孤寂,常常勸導妾身,和妾身說過要在皇上面前為妾身說情,是妾身一味阻止姐姐,不讓姐姐說的。」說著,背過身子,只默默流淚

蕭灝上前,凝視著我,道︰「朕不相信。你有什麼理由不願見朕,不願得朕的寵幸。宮中女子哪個不是對朕望眼欲穿呢。」

我抬眸道︰「正因為如此,妾身才不願見皇上,不願進入後/宮與那些女子一樣,長年望眼欲穿,絞盡腦汁,算盡機關,只為那表面風光錦繡,實則縹緲虛幻的寵愛。妾身要的是可以終身依靠,簡單踏實,一心一意的愛情。」

蕭灝沉沉地看著我,良久,方咬牙道︰「那老六可以給你這樣的愛情麼?你在燕王府過得可好?」

听他這樣詢問,我瞬間崩潰,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蕭煦可以給我這樣的愛情麼?我反復自問。越問,一顆心益發的涌起陣陣寒涼。

他輕輕抬起我的下頜,看著我滿臉淚水,道︰「你受委屈了,他沒有好好對你,是不是?」

我掙月兌他的手,甩甩頭,道︰「皇上多心了,妾身很好。妾身是心疼蘭姐姐,姐姐與妾身自小一起長大,對妾身又是一直疼愛有加。如今,妾身連累姐姐落得如此地步,又只能看著她身懷六甲而倍受苦楚,妾身怎能不傷心落淚。」說著,小聲啜泣起來。

蕭灝輕輕攬過我的身子,道︰「好了,是朕痛失摯愛,悲憤狂亂地失去理智了。蘭筠那兒,朕明日便恢復她昭儀的份例,命人好生照看她們母子兩個。至于位分,等產下麟兒,朕再頒旨晉封罷。你就別再傷心自責了。」

我抹干淚水,抬眸盈盈看著他道︰「皇上說話可當真?」

他抿嘴一笑,道︰「君無戲言,豈能有假。你冒著烈日,大老遠地為她來到朕面前又哭又鬧,朕看在你的面子上也要對她網開一面罷。」說著,拉著我的手,就要往合歡堂內走去。

我凝滯住腳步,默默看著他,遂即道︰「蘭姐姐是真心愛皇上的,皇上該當好好珍惜眼前人。」

蕭灝神色淒淒,半響,方道︰「她是你的好姐妹,朕可以給她尊榮富貴。但朕今後絕不會再寵幸她,對著她,朕滿心滿眼便是你,朕不想將她當成你,你在朕心中是唯一的。」

我心間一痛,抬起迷蒙眸子,淒切地道︰「妾身打擾皇上許久了,妾身先告辭了。」說著,向他屈膝福了福,便提裙匆匆走出了清心殿。

他沒有阻攔我,只怔怔地盯著我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的眼眸里。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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