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剛回到軍營,就見公節笑著迎上來道︰「常山來人了。」張揚聞言大喜,趕緊讓人分別召來使者。
使者進來一見,張揚認得是楊家莊的二管事何凡,當下笑著道︰「原來是何管事,路上辛苦了,家里還好吧?」
何凡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姑爺,莊里一切安好,就是小姐一直鬧著要來洛陽見您,士文少爺和楊爺費了好大力氣才勸住。」
張揚听了暗道慚愧。自楊家巨變後,先是馳援壺關,之後在常山忙于擴建,然後又是赴任京城,自己確實是很少有時間顧及到這個可憐的嬌嬌女,而且在壺關更是和郭壯嬌發生了一段沒有結局的感情糾葛,雖然在這個時代沒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不過作為現代人,張揚還是忍不住有些內疚,不由產生了將楊琳接來的念頭。不過,隨即就被他自己給否決了,畢竟現在洛陽的形勢太過復雜,萬一有事,他可沒有自信能護得她周全。
張揚輕輕搖了搖頭,仔細看了看何凡遞上來的兩封絹書。一封自然是楊琳的,另一封則是士文和楊安國的報告,說目前按照張揚事先的吩咐,已訓練了九千兵馬,其中三千步兵中更有一千是弩兵,戰馬也已準備了四千匹,更通過各種途徑積攢了大批金錢。只是最近北面匈奴人的威脅越來越大,而且韓馥那邊經常派人來借機在楊家生意上的滋事,希望張揚能早日回去主持大局。
張揚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實力太過分散,不過暫時來說也是無可奈何,畢竟現在還不是他起兵的時候,當下提筆給士文和楊琳各寫了一封回信,讓他們暫時再忍耐一段時間。
打發走何凡,張揚將和王匡結盟一事告訴了郭嘉。郭嘉也同意張揚結交王匡,畢竟在城里多一個照應。
又過兩天,張揚正在軍營練兵,忽接到太尉馬日磾派人送來的請貼,請他晚上去太尉府赴宴。太尉的面子張揚不敢不給,為怕天黑城門關閉,張揚讓郭嘉和李思成留守軍營,便帶著典韋提前進城住進了仙自醉酒樓。
天色剛黑,張揚和典韋就來到了太尉府。太尉府坐落于洛陽城東南開陽門大街和旌門大街的交匯處,緊靠南宮東面的蒼龍門。這里屬于官衙區,右側不遠就是司徒府,平民百姓如果沒有官員領著即使是白天也不能靠近這里。
張揚二人到的時候府門外已經停滿了各類車輛,匆匆掃了一眼,張揚發現大多是牛車,當然是那種車廂較大,裝飾豪華的牛車。
在漢朝,牛車代表一種尊貴的身份,這讓張揚覺得很奇葩,而能坐上這類牛車的基本上都是朝中的大佬重臣,平時見到個一兩輛已是了不得了,而今天看上去怕不有二三十輛,可見今天的場面著實不小。
正在張揚端詳那牛車的時候,忽听背後有人招呼道︰「興邦,來得這麼巧,我還擔心你不來了呢?」張揚回頭一看,只見一輛剛到的黑蓋安車上下來了一個人,為首一人頭戴冠,身穿武人服,面目清朗,卻是王匡。
眼看平時素好文人打扮的王匡竟然鄭重其事地穿上了武人的官服,張揚越發感受到了今天宴會的正式和不同尋常,當下笑著應道︰「太尉的面子誰敢不給。」說著便和王匡向府門行去。
負責迎賓的管事引導二人連過數重院門,終于來到了大堂正廳。張揚略一掃視,只見寬敞得能容下數百人的大堂上早已到了不少客人,其中既有身披紫綬、青綬的高官,也有高冠峨帶的白衣。不過張揚可決不敢小看這些身無官職的白衣,事實上,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輕易怠慢他們,只因為他們是「名士」,不但背後多有豪門大族的支持,本身更掌握著朝野清議的力量。輿論和權勢的結合,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國家都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這時,有儀賓高聲報出了二人的職餃名諱。
隨著儀賓唱名聲落,堂內一聲朗笑,只見一位頭戴文冠,長的細眉長目,氣質儒雅,風度翩翩,大約三十余歲的文官,迎接了出來,沖著王匡道︰「公節來的何遲也,當罰一大杯。」
王匡哈哈一笑,問道︰「本初兄,今天怎麼是你迎賓?」
本初?一旁的張揚不免一愣,這人是袁紹?可看他的談吐風雅,氣度不凡,尤其是一副熱情豪爽的樣子,這讓他心里頓時糊涂起來,開玩笑,這真的是那位懦弱無能的袁紹袁本初嗎?張揚看著這個袁紹心中疑惑。
這時袁紹听完王匡的話,故意嘆了口氣道︰「馬翁叔不方便出迎,劉公山本是自告奮勇,張司隸卻硬抓我的差。」
王匡笑道︰「那是張大人知人善用,劉公山那象你那麼交游廣闊,依我說,論和主人的交情,論人脈之廣,這代主迎賓之事,還非你不可了。」
袁紹笑了一笑,也不否認。王匡知張揚交游不廣,以為他不認識袁紹,便在旁介紹道︰「興邦,這位是太傅袁隗的佷子公子袁本初,現在朝中官拜虎賁中郎將,也算是和你同一級別。」
虎賁中郎將論職餃和張揚相同,可是汝南袁家是當世名門,四世三公,現在袁紹的叔父袁隗又是當朝太傅,深得皇帝信任,袁家的門生故吏更是遍及天下,論影響力和活動能量就遠非張揚一個寒門新丁可比。
不過張揚本對歷史上袁紹沒有好感,何況袁隗還要謀害自己,便客套的回了兩句道︰「久仰久仰!興邦初到京里,還要請本初兄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張將軍武勇過人,又善于治軍,本初也是景仰已久了。」袁紹只是淡淡拱手道,他自語出身名門,本就看不起寒門的張揚,因此說完,便又和王匡寒喧了幾句,告了個罪,轉身去迎接新到的客人,張揚和王匡則自行登堂入室。
論交游,王匡雖然遜色于袁紹,但一路行來,也不斷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也頻頻停下來招呼別人,順便將張揚介紹給對方,既有象光祿勛劉弘、執金吾袁滂、侍中劉岱、越騎校尉伍孚那樣的高官重臣,也有象南陽何、趙融那樣的名士,使他不能不集中精力,全力以赴地去應酬。
所有人的態度都是那麼的彬彬有禮,不過張揚還是能很清楚地分辨出其中微妙的區別。比如劉弘和袁滂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身為上位者的淡淡的無懈可擊的客氣,劉岱是一種學究式的謙和,趙融是高傲,何是審慎,伍孚則是熱情。
幾經周折,張揚被王匡領到了里面,便停了下來,因為他的身份只能到這里,對著張揚看著前面的幾個人說道︰「前面那個年輕之人就是袁本初的弟弟袁公路!」
張揚順王匡的目光望去,見不遠處,正站著一個長相頗為英俊的年輕人正面露得意的笑容望向這邊,想必就是袁紹的異母兄弟袁術袁公路,讓張揚意外的是袁隗袁次陽也在,但想想也對袁隗本就是袁氏兄弟的叔父。
袁術注意到了張揚的目光向自己望來,微微撇了撇嘴,滿臉的不屑。張揚見狀,心中大怒,卻不好發作,想到袁隗和袁術要計算自己,本已注定是仇人,便不再理會,轉身返回來。
見王匡正一起與何、伍孚,袁紹說話,張揚也參加了進來。何字伯求,伍孚字德瑜,他倆一個說話慢條斯里,風度翩翩,一個聲音厚重,熱情直爽,因為何和張邈張孟卓、袁紹袁本初一樣都是王匡少年時候一起混的好朋友,彼此之間的談話自然少了幾分拘束。因著王匡的面子,張揚又說話風趣,懂分寸,一干人漸漸和張揚也熱絡了起來。
何正說到曹操曹孟德新被征為議郎,不日將到京。其他人倒也罷了,張揚一听是關于奸雄曹操的事情,頓時樹起了耳朵,正想打听個明白,忽听一旁有人陰陽怪氣地插嘴道︰「曹孟德閹丑余孽,居然也被征拔了,現如今真是什麼樣的人都能當官了。」眾人轉首一看,原來是袁術袁公路,旁邊站著一個黃臉武官,張揚隱隱記得剛才似乎有人喚他鮑屯騎,想必應該是屯騎中郎將鮑鴻。
何素來和曹操交好,聞言大怒,又知袁氏兄弟向來不和,當下也不給他面子,冷冷地譏諷道︰「曹孟德曾與黃巾賊血戰數場,盡收失地千里,治理濟南又政績非凡,又數次仗義直言,頂撞中官,方才去官在家,既然精通飛鷹走狗、吃喝嫖賭之輩可以居高位,倒不知這般通軍事通政治之人為何反不能為官了,難道是因為「二通將軍」終不及「六通將軍」嗎?」
袁術少年之時,常喜歡招集一批狐朋狗友飛鷹走狗、吃喝嫖賭,鄉人患之,又畏懼他家權勢,便偷送他外號「六通將軍」。伍孚和王匡都熟知此事,聞言大笑,一旁見狀的袁紹礙于叔父在場,只好竭力克制,眼角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反倒是張揚莫名其妙,游目四顧之際,卻正對上袁術憤怒欲狂的眼神,暗叫倒霉。
正在這時,儀賓一聲高唱︰「大將軍到,中常侍張侯爺到,大長秋趙侯爺到…」眾人的目光一齊轉向大堂口,都知道大人物一到,今晚的盛宴終于可以開始了。
眾人注目之中,當朝國舅,大將軍慎侯何進滿面春風地登上了堂前台階,邁進了大堂,後面跟著好幾個文武官員。
分別是何進的弟弟濟陽侯車騎將軍何苗以及主簿陳琳。不過張揚注意到堂內大多數人的目光卻更多地集中在僅落後何進半個身子的一位文官打扮的士人身上,只見他身材頎長,面容豐潤,顧盼之間神采飛揚,連張揚也不由暗暗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