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殿傳來內侍的聲音︰「啟稟娘娘,香巧姑娘求見。」
「這麼晚了,她來干什麼?你告訴她,明日再來吧。」杜氏有點不耐,吩咐侍女垂了幔帳。
「香巧姑娘請求娘娘允許她見一個人。」
杜氏一愣,沉吟道︰「香巧可憐,要是晚一日被殷其炳發現,也不至于****給他。如今御史府被封,她從小伺候的小姐也沒了,冷凝月又長得像她的小姐,大概哭訴來了。」
杜氏起了憐憫之心,輕聲吩咐︰「就讓她們見上一面,先搜搜她的身,省得惹事。」
香巧今晚穿得最精致,衣色雖素淡,前襟和袖口繡了含苞待放的蘭花。夜幕下的她娜影飄動,夜風撲鼻而至,她的眼眸里流動著傷感。
她走得很快,直想飛到凝月身邊。
小軒室里亮著燈,她的眼前漸顯模糊,連呼吸都哽了哽。
「香巧姑娘,時辰不多,你進去說會話就出來,不然老奴擔待不起。」內侍揮手示意她進去。
香巧垂頭應了一聲,推門而入,又回身掩上了門。
燭影飄忽,凝月正坐在案前仔細地沾墨書寫,抬眼看見香巧,一時嘴唇微微發顫,又驚又喜,一時說不出話來。
「香巧……」
香巧哀痛的眼光一眨不眨地定住她,一直走到凝月面前,不顧一切地跪下了︰「姐姐……」
淚水頃刻漾在凝月的眼中,她的雙手撫模著香巧的臉,激動地抱住了她︰「好妹妹!」
「姐姐!」
香巧抽搐著哭了起來︰「是我害了你,是我告訴給肖?j的,我真該死……」
「香巧,別哭,別讓他們听見。」凝月擦拭著香巧臉上的淚水,自己也止不住地淚流滿面,「不怪你,肖?j遲早會知道的。」
「姐姐,你怎麼這麼瘦啊?爹、娘見了一定心疼。」
「爹和娘好嗎?」
「好,他們就是記掛你,和哥哥。」
凝月緊握著香巧的手,淒楚的一笑︰「馥江一戰,不知道哥逃月兌了沒有?要是全家人都在一起,該多好啊。香巧,姐姐以後不能孝順爹娘了,你隨爹娘回柳溪塢去,好好過日子。」
「不……都是肖?j這個王八蛋!還有殷老頭!他們全該遭天譴!姐姐,你不能死,你比誰都聰明,你要幫全家人報仇,幫香巧報仇!」香巧眼里冒著仇恨的火,牙齒咬得格格響。
凝月搖頭笑著,抬手輕輕攏過香巧的發辮,燈影轉過眼眸,滿是不舍。
燭光燃得室內忽明忽暗,姐妹倆相依相偎地擁在一起,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溫暖。香巧滿足地閉了閉眼,雙眸如同兩顆水晶,變幻著異樣的光彩。
「姐姐,我能跟你換件衣服嗎?」終于,她抬起臉,看向凝月。
凝月含笑,溫柔地點了點頭。
香巧的衣衫帶著蘭花的清香,凝月很感動,她轉了個身,現出一個嫣然的笑容。
極大的一顆淚水,從香巧的眼角淌落。她唏噓了一聲,用手背拭去。
「姐姐,你能讓妹妹看看你的真容嗎?娘說,你原來不是這個模樣的。」
凝月呆了呆,才緩過來。她差點忘記自己是誰了,連自己的妹妹看見的,還是那副千嬌百媚的面容。
她就是以這樣的面容從容赴死,沒人會知道她是柳溪塢的采茶女。
這樣,不會玷污柳溪塢的名聲,對家里人都好。
橫豎都是死,死得越簡單越好。
她淡然笑了,慢慢伸出手,揭開了臉上的面皮。
香巧痴痴地看著,抬手撫住姐姐的臉,似要把所有的印象全部裝進記憶中︰「姐其實也很美。」
凝月被香巧的話逗樂了,她看著香巧拿起那張面皮,在燭光下端詳,然後轉到鸞鳳鏡前,調皮地抹到自己的臉上︰「是這樣的嗎?」
她素來就是這樣的脾性,凝月不知是計,還幫她整理了幾下,憐惜道︰「有張美麗的臉有啥用?常言紅顏命薄,殷小姐不照樣香消玉殞了?」
「那姐姐呢?姐姐千萬不能做這樣的人!」
香巧快步走到案前,伸手端起了案上的硯台。一整面紋路雕刻精細的水玉,硯墨調得濃稠,在燭光下透著幽撓凸猓祿姑換汗窶矗劬ο亂饈兜匾槐眨塹烙凸餿縉燙斕暮諛黃迷諏慫牧成稀
與此同時,兩個人尖叫出聲。
外面的內侍聞聲沖了進來。
「把她趕走!她是瘋子!快把她趕走!」
凝月的視線模糊不清,迷蒙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扭在了地面上,雙臂鑽心的疼痛。更讓她鑽心的,成了殷雪玫的香巧兀自站立著,她不停地揮舞著手,激烈地叫著什麼。
幾名內侍拖著凝月,既是濃墨迷糊了她的眼楮,那近乎嘶啞的聲音也無法從心底抹去。
「姐姐,你不能死,你比誰都聰明,你要幫全家人報仇,幫香巧報仇!」
和風吹拂,凝月一個冷顫,才發現自己躺在安定王府門口。府外府外影影綽綽有提戟束刀的宿衛,白玉雕琢的虎獅猙獰地盯著她。她掙扎著想起來,一股悲涼的氣息夾雜著哽咽聲,浪一樣的從喉頭奔涌而出。
「香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