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台燈打在他的臉上，我只能看到他緊緊繃著的側臉，小腿的疼痛越來越弱，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還疼嗎？」
我搖了搖頭，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里︰「啊旭。」
我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難受、甜蜜、開心、苦澀，那麼多那麼多的感覺糅雜在一起，我都已經分不清晰那是什麼感覺了。
他的手覆在我的後腦上上，那掌心的溫熱那麼明顯，即使是隔著一層頭發和頭皮的厚度，我也能夠清晰地感知到。
他的另外一只手覆在我的背上，就好像哄小孩一樣，一點一點地安撫著我的情緒︰「別哭。」
別哭。
這是程旭這幾個月以來對我說得最多的話，也是我這段時間來做得最多的事情。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想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我想我們兩個人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走下去，可是我發現我不可以。
每當我想要好好地過下去的時候，胸口就好像有一雙手，它緊緊地捉著我的胸腔，我呼吸不了，我掙扎，我嘶叫，可是我卻找不到那一雙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居然不能那樣靠近程旭了，每次我想要將所有的事情都化為雲煙的時候，我都會做噩夢，夢里有一個人，猙獰的面孔，對著我笑得恐怖︰「你對得起你父親嗎？你對得起他這樣對你那麼多年嗎？」
我對不起父親，可是我也對不起程旭。
我覺得我要崩潰了，可是我懷孕了，那是我的孩子，我和程旭的孩子，我不能崩潰啊，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我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的時候程旭已經坐在床沿，他看著我的眸光痴纏而憂郁，我睜開眼便對上那一雙黑沉的眼眸。
直直地擊打到我的心底里面去。
程旭收回了視線，對我笑了笑︰「醒了？」
我點了點頭，「恩。」
昨天晚上哭得有些厲害，聲音都沙啞了，開口只能面前吐出這麼一個音節。
「餓了麼？」
我搖了搖頭，但是隨即想到我不餓，可是我還在懷孕，我不餓，我也還是要吃的，我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坐起了身子︰「我先去洗漱吧。」
他坐在床沿，笑了笑，抬手模了模我頭頂亂糟糟的頭發︰「我去準備早餐，洗漱好下來就好了。」
我點了點頭︰「恩。」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他一步一步地走離了臥室，陽光落在他的身後，落寞得讓我心直呼呼地疼。
「肖筱瀟今天會過來看你。」
我接過他手上的牛女乃，點了點頭︰「恩，下午嗎？」
「大概是，早上吧。」
程旭不去上班，我幾乎都要忘了，今天是星期幾了。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我剛和程旭從外面散完步回來，兩個人坐在沙發上休息。
「大概是肖筱瀟。」
他看了我一眼，起身去開門。
肖筱瀟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我看著嘴角微微抽了抽︰「你當我家是垃圾崗嗎？」
程旭笑了笑，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你們聊，我去書房。」
我點了點頭，想了想，轉頭親了親他的側臉︰「恩，去吧。」
程旭看著我，身子僵直在那里，眼眸亮了又亮，半響才不管不顧地在我的唇瓣上流連了十多秒，才念念不舍地走開了。
從醫院出來到現在，我和程旭最親密的動作，大概就是輕輕臉頰和額頭了。
我知道，程旭在害怕，所以我不主動，他便不敢動，這就像是曾經的自己。
「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這是肖筱瀟見面和我說的第一句話，我看著她想要掉眼淚的模樣，連忙制止︰「不要哭。」這些日子，我已經哭過太多次了，我不想肖筱瀟因為我而哭，因為我而難受。
她抬手將我抱進懷里︰「婷女，你都快瘦成一塊紙片了，你還懷著孩子，你為什麼要這樣作踐自己。」
「我只是，胖不起來而已。」
我一天吃三四頓，吃得也不少，可是我就是胖不起來而已。
肖筱瀟說，李曉雨到公司里面找過很多次程旭，可是都被秘書拒絕了。
我不知道李曉雨找程旭干什麼，但是我想大概是和我是有關聯的。
「她向我問過你的電話號碼，但是我想到她害得你上一次流產了，我就沒搭理她。」
她看著我，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踩到我的傷口。
我笑了笑，「我沒事。」
她跟我聊了很多事情，說張麗來過公司挺多次的，都是找李兵，一開始李兵還是愛理不理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兩個人就走在一起了。
她還說，部門里面的工作越來越多了，那個職業經理人苛刻嚴肅。
肖筱瀟跟我說了很多很多公司的事情，就是沒有跟我說她的事情。我很想開口問她怎麼樣了，可是我終究還是沒能開口，我自己的情況，比她又好到哪里去呢。
十一點多的時候肖筱瀟說要走了，我留她一起吃中午飯，她拒絕了，說下午有事。
程旭還在書房里面，我知道，他是想要留一個空間給我和肖筱瀟講話，或者說，公司里面的事情，已經堆了很多很多要他處理的，他好不容易等到有個人看著我，他才稍稍放心去工作。
我讓肖筱瀟等我一下，我送她出去。
「啊旭。」
我推門進去的時候程旭在電腦面前，左手撐著桌子，中指和拇指緊緊地揉著太陽穴。
他有些訝異，抬頭看著我，「怎麼了？」
我笑了笑，「肖筱瀟要走了，我送她出去。」
他直接就伸手拿過一旁打在椅子上面的外套︰「我陪你一起去。」
我搖了搖頭，按下了他的手，將他手上的外套奪過放回原處︰「我很快回來的。」
話落，在他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在他錯愕間已經出了書房。
今天的天氣很好，陽光嬌艷，氣溫也不是很低。
我和肖筱瀟一路閑聊著，聊起我們住在一起的那一段日子，聊起了當初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一起去看帥哥，明明不過是半年多的時間，卻好像過了很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