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雲溪越說越來勁了,一張嘴連珠炮似的說了許多,伶牙俐齒的勁頭,不是一般十二歲的小姑娘能比的。
前世,秦雲溪就因為從小體弱多病的緣故,一直在相府中備受關注,就連一向不怎麼過問世事的老夫人,也會時長主動探望秦雲溪。
從小起,秦雲溪就各種真貴稀有的藥材不斷,有好東西,但凡有秦元初一份的,也會給她準備一份。
有時候,獲得的恩寵比二小姐秦元箏還要多。
也就養成了秦雲溪飛揚跋扈的性格,性情傲慢無禮,言語刻薄刁鑽。
秦晚當時書都沒讀過多少,笨嘴拙舌,論口才辯論的能力,根本不是秦雲溪的對手。經常被比自己還小兩個月的秦雲溪奚落挖苦,反抗的話都不敢說。
本就怯懦,讓秦雲溪欺壓的更加木訥,全府上下,一個喜歡她的人也沒有。
「四妹……不是我克你。」秦晚探出右手,似乎想要拉住秦雲溪的手腕,白淨的臉龐上褪去了剛才真摯柔和的微笑,眉眼低垂,露出了被人辱罵後傷心,膽怯的表情。
可是,卻不會有人注意到秦晚那雙眼眸,不同于臉上失落惶恐的模樣,她茶色的雙眸卻是澄澈見底,宛若一口無波的古井,透著一股子冰涼。
「不是?哼!」瞧見秦晚身上這股卑微,秦雲溪跋扈的氣焰更甚,不屑地冷哼一聲,滿是嘲諷地罵道︰「我看就是!入府第一天就這樣急不可耐地貼著身子蹭過來,就那麼想攀好關系做三小姐?一身煞氣的野丫頭,你真要住進相府,真要克到我了,你這條賤命賠得起麼?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跟你那狐媚的娘親一個樣,都是厚著臉皮也要往上爬。雖說我爹好欺負好說話,我可沒那麼好糊弄。大夫人把皇貢雲錦送給你,你就真以為你穿上雲錦做的衣裳?野雞就是野雞,飛上枝頭也當不成鳳凰。反正,我是不會讓你進我家相府門第的,你要是還識趣點,自己趁早滾出去,你要是不走,那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到這里,秦雲溪話語一頓,傲氣的昂起尖削的小下巴,雙臂強勢的環在自己胸前,接著道︰「我可不好惹,你想進相府克死我,門都沒有,你要是賴著不走,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從府里給我滾出去!」
「四小姐,您這樣說話也太過分了。」
秦雲溪凶惡的話音還沒落下,杵在秦晚身後的連翹已經听不下去了,忍了半天的連翹一步突然站到了秦晚身邊,帶著一絲痛心和憤怒地對秦雲溪反駁道︰「我家小姐不管是何出身,都是相爺的骨肉血脈。這次回府,那也是由大夫人派人接回來的。方才在正院主屋里,老夫人和大夫人都承認了我家小姐。三小姐的身份,那是大夫人認同確定了的,就是您的姐姐,四小姐您還這樣出言折辱自己的姐姐,不光是對三小姐的不尊,也是對大夫人的不敬。」
連翹此番話,說的底氣十足,鏗鏘有力,雙眼更是直接盯著秦雲溪看去,絲毫不懼秦雲溪的怒氣和驕橫。
氣焰囂張的秦雲溪當時就傻眼了,愣在那兒,呆呆地望著這個半路殺出的小丫鬟。
不光是秦雲溪呆住了。
連秦晚都是一怔,絲毫沒有料到連翹會在這個時候,主動站出來為自己說話。
站在一旁的二姐秦元箏,從始至終都在看笑話似的望著,半點開口勸和的意思也沒有。
大夫人撥給她的丫鬟水香,剛才沒見到秦雲溪之前,一路上對她有說有笑,像只畫眉一般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喋喋不休,話多的從沒停過。
可這會兒,一瞧見受寵的秦雲溪對自己這個態度,水香這丫頭就突然變成啞巴了,一句護主的話都沒有。
秦雲溪不管怎麼惡語中傷她,她都不甚在意,經歷過齊墨軒對她所做的種種,這點口角之爭根本不入她的眼。
她一直冷眼瞧著秦雲溪謾罵諷刺的丑惡嘴臉,所表現出的委屈卑微,只是裝裝樣子,表現的像個沒見過世面,出身鄉野的小丫頭,讓眾人對她放松警惕,低估她。
原本,只是想著,由著秦雲溪罵幾句,看她除了謾罵,還能甩出什麼花樣,卻不曾想,自己身邊的連翹突然為自己開口說話了。
她和連翹相處,也僅僅只是短短的這幾天而已,根本沒有深交,更沒有給過連翹什麼好處。
可在這種「危難」關頭,連翹卻敢為她出言。
很多事情,都可以,以小見大。
包括識人。
只要你願意觀察,認真觀察細節,總會從細節上,模到這個人真實秉性的蛛絲馬跡。
秦晚深深地看了連翹一眼,平靜的心,不免的出現一絲波動,如同平靜的湖面突然墜入了一顆石子,泛起了層層漣漪。
就在安靜的這會兒功夫,秦雲溪已經從愣神中反應過來,吃驚地看著同樣身板瘦小的連翹,倒吸了一口氣︰「你剛才對我說什麼?」
「奴婢說,我家小姐是經過大夫人認同,名正言順的三小姐。雲錦也是大夫人主動拿出來賞給我家小姐的,這說明大夫人認可我家小姐。大夫人都認可了我家小姐,四小姐您還如此言語,實則就是不滿大夫人的安排,對大夫人不敬。」
連翹護在秦晚身前,聲音清脆,口吻堅定地把話又說了一遍,並且在說到‘名正言順’這四個字時,話音咬的極重,特意強調出秦晚的身份。
「……」秦雲溪先是語塞,接著,氣的肩膀一抖,環抱在胸前的雙手撤了下去,伸手指向連翹,怒不可遏地罵道︰「你個賤蹄子,你是打哪里買來的丫鬟,敢和我這樣說話!府里的嬤嬤們沒教你規矩嗎?主子開口,有下人說話的份嗎?她同我講話便算了,哪還有你插嘴的份!你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不僅插嘴說話,還敢出言指責我,拿著大夫人來壓我。」
本來就氣頭上的秦雲溪,當著二姐秦元箏的面被一個小丫鬟數落,頓時覺得顏面盡失,面子都掛不住了,「還敢說我對大夫人不敬,你這樣挑撥是非,誣陷與我,我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怕是以後相府上下所有的丫鬟都以為我秦雲溪是好欺負的!」
說話間,惱羞成怒的秦雲溪也不顧什麼小姐身份了,想都沒想,猛地一步跨到連翹身前,照著連翹的左臉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
秦雲溪卯足勁,甩出的一耳光結結實實的打到了連翹的臉頰,耳光聲清脆的有些嚇人。
「連翹!」
秦晚失聲喊出連翹的名字。
連翹被打的這一下,快的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秦晚一是沒有料到,二是她被連翹擋在後面,連翹站在她身前,離著秦雲溪最近,秦雲溪突然一下子打過來,秦晚想攔都攔不住。
連翹被打這一耳光後,左邊的臉蛋迅速腫了起來,蠟黃的左臉上印著一個清晰的掌印。
秦雲溪這一動手,連一直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二姐秦元箏也吃了一驚,張嘴開口道︰「雲溪,你這是干什麼?瘋了不成?」
身為相府小姐,居然出手去打低等丫鬟,這是降了自己身份,有失體面的事情。傳出去了,那都是要被人笑話的。
「我就是瘋了!我要被這鄉下來的野丫頭和這個賤蹄子給氣瘋了!」秦雲溪憤然轉過頭看向秦元箏,怒氣沖沖地回嘴。
她就是瘋了!
她要被這些勞什子破事給氣瘋了!
原本她就不開心,在書齋讀書的時候,就听到主院的丫鬟議論三小姐的入府,被賞了上好雲錦的事情。
她一听聞這個消息,連先生的課都听不進去了。
要是賞別的東西,她也不會大動肝火。
可偏偏就賞給秦晚她最最想要的那幾匹雲錦。
那些雲錦,當真是她從年初就瞪直了眼楮一直期盼的。
秦元初就有那個好命,拿著一匹御賜的雲錦做了一身好衣裳,那雲錦緞面光滑,做成衣服,在陽光的照耀下,不用金絲銀線,便可熠熠生輝。
她羨慕的不得了,厚著臉皮去大夫人那里求了好幾次,大夫人都沒給她一寸布料。
反倒是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就把那上好的雲錦全部端走了,她能不生氣?
才和二姐秦元箏議論此事,就正好在回別院的路上,撞見了這個命理與她相克的秦晚。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一看到秦晚,她的脾氣就控制不住地往上冒啊,在想到那些貴重難得的雲錦,落到這麼一個低賤野丫頭的手上,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原本,她還是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可秦晚身後那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一個低賤的下人,就然跳出來指責她的不是。
真的是反了天了!
她哪還管什麼相府規矩,怎麼解氣怎麼來,對著連翹就是一耳光。
其實她最想打的人是秦晚,可她真沒糊涂到那個地步,不管怎麼說秦晚都是大夫人認同的人,不能打秦晚,她就把脾氣全部轉移到秦晚的丫頭上。
一巴掌打過去,還覺得不解氣,凶狠的眼光又盯到連翹右半邊臉蛋上,再度揚起手,飛快的扇了下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