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25章 爭端

作者 ︰ 月荻江楓

「今天你就把情感表露給我。」我剛意識到說出的話有另一層含義,漢王已經走到很近很近的地方,俯子。

我把頭低下來,偷偷瞟一眼桌上的鏡子,里面的我面若桃花。

他不依不饒地握住我的右手腕。

「道理你總比誰都會說,怎麼自己不明白?」

「不明白王爺說的是什麼道理,我只是幫小王這麼說話。」我故意裝傻。

「那為何你要幫著瞻壑?」他繼續逼問,我這話說得真傻了,幫的還不是他的兒子。

「皇聖孫殿下駕到。」皇聖孫應聲而入,見得這番場景,臉上有些驚訝。我迅速把手抽回,行了禮,站在一邊,望著他們叔佷二人笑里藏刀地寒暄,心中不是滋味。

一封信遞到我的手上,「父親今日不便出入後宮。」皇上邊說著,伸手遞給我信的同時,用犀利的目光盯著漢王,「托我轉交給凝姑娘的信。」

我慌忙抬頭看漢王的反應,不出所料的憤怒。

我細看看信封,還是詩蘭的筆跡,心中默念,皇聖孫殿下,你說我的恩你永生難忘,此刻卻這樣讓漢王誤會……

皇聖孫見冷場了,想想,問起瞻壑的事情。

漢王這才回過神來,但又是一種暴怒的神情。「犯事的侍妾從此禁足。」

禁足,雖在漢王府,但想必和後宮中也是一個道理。她的生命里從此只有昏暗,除了每日必到的僕人,不會再有人去看她,她只能在那個角落空耗自己的生命,被人慢慢遺忘。

「她的兒子瞻圻怎麼辦?」我突然想起,她也是有子嗣的,這一禁,那也是位小王,該如何是好。

「由這樣的娘能教導出什麼樣的人,交由另一個侍妾撫養,不許再見。」漢王說得輕描淡寫,我卻心中難受。

都說,漢王府上沒有平庸的女子,不說傾國傾城,但都是極其貌美的女子,盡了心思討好他。這位陸姨娘能到今天這個地位,肯定絞盡腦汁,當年必是極得寵愛的,奈何她心思歹毒,落得這個下場,也真是咎由自取。

但又一想,也曾是漢王的枕邊人,誕下男孩子,雖是庶出,可終歸須得母親疼愛,這一著,瞻圻也要吃苦了。漢王也不憐惜這個孩子。

一方面看出他對韋妃的情誼,可另一方面,對于這個侍妾又無情了。

但是他單單沒有說把清霽如何,我也不好問,總覺得很唐突,而皇聖孫礙于我也不好問,我的心里很不踏實。

「知道弟弟安好也就放心了。早先就覺得凝姑娘舉止氣度與旁的女子不同,最信她,才把弟弟領來,確實是對了。難怪父親總夸贊她。」皇聖孫這話似乎故意說給漢王听,格外突出我在他們父子心中的地位。

我有些手足無措,以至于漢王用陰郁的眼神望向我時,我也不得不如最膽怯的宮女一般,攪著衣角,盼望這場談話快些結束。

「先告辭,皇叔請便。」皇聖孫的臉上帶些許得意,踱步出去,剩下我與漢王對望。

「看來果真是沒什麼情感要表露給我的。」漢王這話似是咬牙切齒地說,「說到底,還是和太子爺剪不斷,理還亂。」

「順天府的時候我怕了。」我哀怨地說完,坐在床上。

他的憤怒卻絲毫沒有減,「那是怕了之後和太子爺的?」

「我沒有。」我抬起頭,恨恨看著他,明明他做錯的事情,到了現在卻仍在挑我的錯,而清霽的錯他卻視而不見。

「那這是什麼東西?」他快速搶過我手中的信。

擔心信中有溫瑜帶來的消息,我起身就要搶回來,他把手舉起來,我踮著腳,伸長手臂,依然夠不著,他就這樣抬著手,一面低頭看我臉上的焦急神情,帶著藏著些殘忍的饒有趣味心情看著。

「這是詩蘭姐姐的信,王爺還給奴婢。」我只能實話實說,原本就該這樣。

「皇聖孫為何說是太子的?」他蹙著眉。

「也許想要王爺與奴婢保持距離。」不外乎這個可能。

他收起那副神情,變得嚴肅,「你明白我和他之間是不愉快的,你為何還和他們糾纏不清?」

「王爺要立那麼多的妃,還不知把奴婢放在什麼位置,就不許奴婢巴結些未來的國君嗎?」我尖叫一聲,左手撐著他的胸口,使勁踮起腳,右手拉著他高舉的胳膊,硬是拖了下來。

也並不是我把他的手拉下來,而是他似乎被那一聲震到了,踫到胳膊後,他便不再用力,由我拖著。我劈手搶過他手中的信。

「皇上還沒賜婚,在這之前,奴婢想和誰糾纏就和誰糾纏,這事從來都由不得王爺。」我說完轉過身,背對他。

他伸開手從我身體兩側伸到前面來,還想拿我手中的信。我緊緊攥在胸前,他胡亂抓著我的兩只手,我卻絲毫不松手,眼淚由不得自己往下滴,滴到我的手上,滴到他的手上。他的手僵住,就那樣握著,不動。

「如此這般,讓人厭惡。」他低沉的聲音嚇得我打了個激靈。

「別人家的女子一再拒絕,王爺讓姐姐一再去求。奴婢只落得個厭惡。」我冷冷地答。

听了這話,他身子突然柔軟下來,握著我手腕的雙手放開,在我身前握緊,柔柔地抱緊我,在我耳邊沉沉嘆口氣,輕聲說︰「我明白了。事成後對你定會有個交代。」

說完就放開我,離開了,速度快得我都開始懷疑剛剛的是否是他。

事成,什麼樣的事,什麼時候才能成呢?

我活動下胳膊,感覺他剛剛抱著我的力量還在,定定站了會兒。

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打開信。

詩蘭打算回了太子爺,因為心中放不下趙王。

看到這一段,我有些愣,果真在趙王府上有些什麼,可又不細說,只能任我揣度。若真有什麼,趙王又怎麼會放她進太子府呢?

繼續向下看,都是朝堂上的糾葛,全是關于賦稅的辯論。皇上在順天修建宮殿、沿途疏通運河,使得國庫日益吃緊,皇上主張提高賦稅,太子反對,漢王與太子意見相左。

太子提出江西、湖廣一帶正逢大旱,民不聊生,此時正需要削減課稅,但漢王深究此消息的來源,太子不得已,竟說出是援引返回安南途中的解縉信件中的內容,皇上听了解縉的名字大為光火。

看來太子與漢王在朝堂上已經劍拔弩張了,也難怪無論是皇聖孫還是漢王,見到我與對方有接觸,都格外生氣。這麼看來兩方都還算看重我,心里不禁有些安慰。

要說跟太子的心是沒有,但是漢王這樣爭下去,目標是皇位,再清楚不過了,在這個爭端上,我卻更站在太子這一面,畢竟他是冊封的太子,正如當年趙王說的,他是嫡長子,名正言順,只要沒有太大的過錯,他登上皇位是天下人都企盼的。

縱使漢王靖難再有功績,在後來的北征中立下赫赫戰功,他都是一名勇猛的王爺,一位戰功顯赫的武將,和皇位都差著那一段,他怎麼會不明白。即使攻入應天時抱有幻想,但祖宗的規矩,他這麼些年還明白不過來嗎?怎麼生得這麼糊涂?

清霽!一定是清霽!一直攛掇著他,一直引著他向旁路走去。

可我又能做什麼呢?

只得鋪開紙,給趙王寫封信。信中憶了很多小時候在順天的事情,都是有詩蘭在的往事。順帶問起詩蘭在他府上的光景,隱隱地問起他對詩蘭的打算。

心中暗暗希望他可以給我一個陽光些的答復,詩蘭的終身也有個著落。

破天荒的,剛過申正,瞻壑竟一個人來了乾清六所。

給了我一盒香料,說是蜜蘭丁香,道是遠在西北的舅舅隨其他禮物送到府上的,韋妃雖然不在,但與漢王府上的禮尚往來未曾斷過。

知必是極名貴的香料,邊道謝,邊收下。

瞻壑揚起那與漢王頗似的臉,卻是一臉稚氣,說︰「母親一直是用這香料的,不知是因為父親喜歡她用,還是因為她用父親才喜歡。」

漢王與韋妃之間有這麼深的情。我拿著玉盒的手有些顫抖。

他卻沒有察覺,繼續說︰「瞿妃娘娘總說這味道好,母親給了她許多東西,卻獨獨沒有給這樣。母親不在了,我也不想她用。」

這話說得我心酸酸的。說孩子什麼都不懂,但對好壞人卻是有遠優于大人的敏感,無奈沒法抵抗,只得用這種法子。

「瞿妃娘娘受罰了嗎?」我輕輕問,問完又後悔了,誰知道他怎樣理解呢。

「沒有,我沒有說她有過錯。」他有些惶恐地看著我,像是怕我和清霽是一伙的。

「有份的人都該罰。」我沖他笑笑,他欣慰地笑了。這話說的,傳出去也無礙的,也沒有所指。

「為何送給我?」我想想,他母親的最喜的東西,應該誰也不給,

「這是我覺得最好的東西,凝姑娘對我好。」簡單的話讓我很感動。

「瞻圻怎樣了?」我又想起另一個孩子。

「趙姨娘脾氣極好,交給她了。」他認真地說。

趙姨娘,漢王身邊的又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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