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28章 心思

作者 ︰ 月荻江楓

清霽,若是當年,她死在方家的滿門抄斬中該有多好,不會給我們增了這麼多的阻礙。

一朵合歡花落下,紅色的絨毛,打著小卷,飄到我**在外的手腕上,我這才發現,配得我的手分外白皙。毛毛的邊刺得我有些癢,漢王又握著我的手不松開,我晃晃手臂,想把這朵花晃落地。

他看見我忍著癢的表情,嘴角稍稍上揚,卻依舊不肯松開手,而是慢慢俯,用嘴輕輕吻我的手背,他的嘴唇特別柔軟,呼出些許暖暖的氣息,向上游走,一直吻到手腕,用嘴餃著那朵合歡花,移到一旁,才微張開嘴。

我看著那合歡又緩慢打著旋,從我的腿邊沉到地面,竟一點也沒有落花的憂傷,手腕上癢癢的,麻麻的,他還在細細吻著。

我抬起頭,看到頭頂是一片如紅霞般的合歡花,根部雪白,逐漸緋紅,直最上是大紅色,如同紅衣的仙子飄在雲間。

忽然發現他已經站起來,自上向下地看著我,終于松開雙手,卻開始撫模我的臉,拇指從我的眼眶滑到臉頰,最後停在嘴邊,彎下腰,我看著他的臉漸漸靠近,遮掉視野里最後一點合歡花,便閉上眼楮。

他的吻卻是先落在額頭上,手也滑到我的肩膀上,我感受他密密的吻,有點期待接下來,卻又希望時間這樣停下來,這樣的時光太過美好。

「漢王,有要事要報!」這一聲,嚇得我趕緊睜開眼楮,使勁推他,他卻抱著我不放,回過身去看來人。

我也看過去,有幾分眼熟。

「好,回我屋子,馬上就到。」漢王向他點點頭。

來人便轉身走了,臨走時,回頭瞥了瞥我,雖是沒有惡意的好奇,我卻自責,這個場景讓人看了,實在輕佻。

他扭過頭來,還想繼續吻我,我已是一個大紅臉,拼命背過臉去,怎麼都不肯,手還是徒勞地推開他。

他輕笑兩聲,放開我,又俯身湊在我耳邊,「去去就來,別想溜。」得意地笑著,走了。

我雙手不停模著臉,想讓溫度降下些,卻是徒勞的,剛剛的場景不斷在腦中出現,不知那人怎麼看我,臉越發燙了。

眼前又現出在大漠里的日子,也是這般。

心中突然一驚,記起那人的臉,就是那日在帳中求見漢王的信使,那個與軍中兵士黝黑膚色形成鮮明對比的信使,那個帶去「太子監國」消息的信使。

我的身子突然有些軟下去,又是太子的事情。

定定坐了好一會兒,我起身,將碟子拿進屋里,只剩下本《女誡》放在桌上,卻更是沒有半點心思看書。

隔了幾道牆,我似是听見孩童的啼哭聲,我穿過幾個院子,走過去看個究竟。

見到了,卻是一個小沙彌,坐在地上,光光的腦袋上,一道口子,像是被什麼劃的,流著血,咧著嘴在大哭。

細一看,正是之前來吃糕點的那群孩子中,看似年紀最小的一個。

稍稍扭頭,卻見得一旁的瞻圻。此時才得機會細看他,臉也是和漢王極像,手上竟然拿著塊小石頭,尖角上還有血,在一滴滴向下淌。他緊緊握著石頭,全身發抖,臉色發青,很是嚇人。

我趕緊走到小沙彌身邊,把他扶起來,抽出帕子,擦了擦血跡,見了傷口,松了口氣,還好那石頭是劃壞了層皮子,卻沒傷著里頭。

我安慰沙彌兩句,又幾步走到瞻圻身前,俯子,輕聲說︰「小王這是為何?」

他卻揮起石頭,拿那鮮紅的尖頭指向我,「他就是該死!」

「小王這從何說起?」我向他笑笑,卻不敢靠近,這個孩子我根本就不了解,見這副架勢,著實怕人。

「我娘留給我的東西,他給我打碎了。」他恨恨地晃著手,大叫,聲音無比淒厲。

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紅色的玉石打碎了,幾乎沒有個形狀,散散地躺在石桌下面。

「我只是看看,被他嚇的,就失手了。」那個小沙彌委屈地又咧嘴哭起來。

「閉嘴,我的東西也是你踫得的。」瞻圻不依不饒,那模樣像是要沖上去,繼續打那小沙彌。

小沙彌被嚇得,哭著都嗆著了,大聲咳著。

我拉住就要撲過去的瞻圻,沒想到,他也突然嚎了起來,「我娘最後留下給我的東西,她貼身戴的,我見繩子要斷,放著,想找人去取新繩,被這個小東西砸了。」

那聲音撕心裂肺,她娘最後留的?

「怎麼回事?」漢王從里院走出來。

瞻圻見了漢王,嘴角抽了抽,沒有親昵的樣子,雖是手垂下來,卻仍舊是那恨恨的目光。

「來人,幫這個小師父看看。」見了這個場景,漢王似乎明白個大概,回頭吩咐院內的僕從。

又望向我身邊的瞻圻,「把石頭放下來。」這聲音是極其嚴厲的。

瞻圻雖是恨意不減,全身卻顫了下,想來漢王平日雖心里疼愛他們,但嚴厲起來卻是極可怕的,想當日瞻壑也是這般懼怕他。

他走近了,眼楮死死盯著瞻圻,瞻圻不自覺地往我身後躲了躲。

「王爺……」我想勸又不知該勸什麼,我又不知道他與子女是怎樣相處的,我也不明白他現在想要做什麼。

到了跟前,他仍然不說話,我感到瞻圻全身都在顫抖,低頭看看,他嘴角繃得緊緊的。

這僵局終于還是被瞻圻打破了,「那玉是娘留給我的,被他打碎了。」說完,他又閉嘴,渾身都抖著。

良久,漢王嘆口氣,伸手模模他的頭,一把把他攬到懷里,「回屋好好休息下,那玉我再讓人找塊相同的。」

瞻圻把臉埋在漢王腰間,嗚嗚地哭著,「父親為何那麼狠心,讓她死?」

這話听得我驚得幾乎癱倒在地,陸姨娘居然已經沒了,還是漢王造成的,莫不是最終還是致她于死地?

這一想,心中更是攪得難受,這樣說來,我也是有份的,這樣一個人就沒了。

「你先回去吧,不關你的事,你別多想。」漢王也看到我的眉頭緊鎖,一下猜出我的心思。

我點點頭,往回走,自責完了,更生出一絲恐懼,真是漢王殺的?當初禁足,我已覺寡情,現在再想,他真下得了手?

在寺周圍閑逛著,害怕回屋一個人細想這些事情,更害怕漢王又出現在我的院子里。

遠處片片竹海,近處連蔭合歡,為何此時我看這景這般慘淡?

不遠處傳來「呼呼」聲,竟是皇聖孫,又在棵柏樹下練劍。

「殿下不害怕麼?」我走過去,向他行禮。

他也停下,向我走來,「該來的躲不掉,之前每次總化險為夷,想來是我命不該短。」

我輕聲笑起來,他也笑了笑,卻又笑不出來。

「姑娘可知,父親監國,又遭皇爺爺責怪,今天皇爺爺又派人帶了旨去責罵他。」他垂著頭。

「為何?」我很是驚訝,監國,若無其他突發事件,一切按部就班就好,怎會這般麻煩,當然,這社稷大事,也不是我想得如此簡單的。細細听他講。

「湖廣旱災愈發嚴重,父親免了他們的課稅。」

「這是仁政,是好事。」

「皇爺爺看重的些近身侍衛,與皇爺爺閑談時,都說父親這是急于實施自己的政見,那些侍衛!」他氣憤地握緊手中的劍,望向遠方。

「皇上怎會听信侍衛的話。」我想勸皇聖孫放寬心,「皇上與侍衛閑談也是常事,但就江山社稷而言,並非他們的強項,皇上也不會看重他們的評論。」

「三人成虎。何況皇爺爺……」他看看我欲言又止,我自知與漢王的關系,使他始終安不下心來,也知趣地將頭扭向一邊,看遠處竹林,以示我並不想打听。

「凝姑娘也覺得皇叔更合適嗎?」他突然一臉平和地看著我。

「合適什麼?」我覺得這話問得奇。

「治國。」他鄭重吐出這兩個字。

我驚駭良久,沒有聲響。

「凝姑娘想說什麼就說吧,只是朋友之間的談話。」

「朝堂的事情我不知道,但若是規矩,是該太子爺的。」我只得這樣說。

「那凝姑娘為何心屬皇叔?」他的目光直視我的雙眼,他也知道了,我有些羞愧,低下頭來,不知說什麼。

「這麼說來,姑娘還是覺得皇叔適合治國。」他長嘆著。

「我倒是希望他不在那位置上,男女之情,與政事毫不相干。」這正是我的心里話,若他不攪在這些事情里,我更愛他些。

這回換他驚詫,「凝姑娘果真不凡。」又默不作聲。

「皇上是依著禮法來的,殿下保重,奴婢告辭。」我也只得說出這些寬慰他的話,離開了。

漢王已坐在之前我們坐過的合歡樹下,翻閱著那本《女誡》。

見我來了,笑容格外燦爛,我有些莫名其妙了,剛剛瞻圻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心屬我就好。」他伸手想拉我的手。

我一是被這話驚了,二是想起陸姨娘的悲慘結局,手有些僵。

「真是該好好看看《女誡》,尤其是敬慎。」他得意地笑笑,執意伸手拉我,我任由他拉著,動作卻是硬硬的,心中想,他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不是我殺的,也不是我想的。」他嘆嘆氣,用了點力氣捏捏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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