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40章 疑點

作者 ︰ 月荻江楓

漢王一臉驚訝地看著我,我回給他同樣驚訝的表情。

「王爺可知道白蓮教的事情?」雖說錦衣衛有先斬後奏的權力,可畢竟最終還是會報告皇上;何況宮中發現這麼些教徒,就在皇上身邊,理應上報;若是皇上知道,作為皇上倚重的臣子,必會知道此事。

「回來後听說了。」他還是不解,「莫不是你也中了他們布的陣?」

見他真是不知,才將從進內務府開始,到進錦衣衛大牢,直至最終進太子府的事情,大略講給他听。

他有些不解,擰著眉頭問︰「為何不讓侍衛找我?」

「只有持太子洗馬牙牌的才能見皇上。」

「話雖如此,怎麼不試試?」

「試過,但是找不到人。」眼前又浮現出當日詩蘭絕望的神情。

他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高卓呢?」

「高侍衛和徐侍衛都隨行了,東暖閣再沒有旁的相熟的人,詩蘭姐姐只能作罷。」

「是誰這樣回話的?」

被這冷冰冰的話問得我噎住了,歪著腦袋,想了很久,老實回答︰「詩蘭匆匆趕去東暖閣,帶回這樣的話,並沒有說所問何人。」

听完,他鐵青著臉,半晌,冒出一句︰「身子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

「怎麼沒有去王府質證呢?」他還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像是在听個傳奇故事,「找到你姐姐不就可以了?」

「說姐姐去姑蘇城了。」也是,這麼多個法子,這麼多沾親帶故的人,巧合全在一起了,竟然沒有找到一個能幫得上忙的。

听完這話,他突然暴怒,立起來,「府上的人這樣回話的?」

我想想,當日錦衣衛的人的確如此回話,便點點頭。

他的火氣卻未見消,握緊拳頭,狠狠砸向桌子,桌上的杯碟發出清脆的聲音,我都替他疼,連忙握住他的手,「都過去了,身子也好了,王爺不必這樣。」

「這幫奴才,再不管教,是要逆天了。」他咬牙切齒地說。

「王爺這話說得,府上的人想是不應當認識的,這樣答話不足為奇。」邊說著,邊撫著他的肩膀,想讓他冷靜下來。

他回過神來,抓著我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我被他看得很不自然,稍稍轉過頭去,臉上又是一陣緋紅。

「王爺這是……」我推了他幾下,他卻不肯放開。

「果真沒傷著?」他又認真問一遍。

「真的沒有事,這不是好好的嗎?」我沖他輕松地笑笑,都是過去的事情,況且真的怪不得那些人。我是一個宮中女官,從未進過漢王府。府上幾個王妃、侍妾,那麼多些遠近親戚,下人們怎麼能一個一個都認識呢。

他這才垂下手臂,想了一會兒,「今兒個還有事情要辦,先走了,你把身子養好,莫再犯病。」

我點點頭,卻見他頭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想是去查明什麼。看他剛剛的神情,許是覺著事有蹊蹺。再想想皇孫囑咐我的話,看來,身陷牢獄,並非偶然,當真是有人故意的。

我覺得後脊梁冷汗涔涔,卻沒有法子,既來之則安之。

出了正月,眼見著天氣一天一天暖和起來,四周都是融融****,煞是喜人。我卻被暗處看不見的敵人攪得心神不寧。心中有些巴不得進漢王府,遠離這片是非之地。

而漢王依舊常來看我,很是溫存,卻並未再提進府的事情。看他的神情,好像另有心事在盤算著。既是如此,我也不便主動提起,仿佛是迫不及待地想嫁給他。耗了這麼些日子,也不在乎這段時間長短,平日自己多留心就好了。

清霽又寫信來,真是久違的家書,可我卻沒有半點喜悅之情,自從在順天撕破臉之後,她的信從沒讓我舒過心。

果然,寥寥幾行,說是報喜,實則她又有孕在身。當真是報喜,不過是她的喜,與我何干。一時氣得我把信扔在一旁,生了好一會兒氣,漸漸平靜下來,又把信拾回來。

清霽是漢王府正王妃,這是逃不掉的事實,既是想進王府,必得先學會和她好好相處。她一直裝作友好的樣子,我也只能依著這個樣子,做戲下去。

研墨寫信,祝願誕下小王爺,氣不過,想寫幾句莫再誤食了蘆柑,以瞻壑的事情抵她。又轉念一想,何必如此,還未進府,就劍拔弩張的,讓她對我又有了敵意,她在她的位子上,我和她相爭,多半是我不討好,倒不如客客氣氣,求得萬世太平。

「消息傳得可真快。」冷不丁,背後傳來漢王的聲音,果然平和地行文免去了一場尷尬,我心里為自己沒有意氣用事而欣慰。

我對他淡淡一笑,實則心里有些埋怨,為何一拖再拖呢。

他卻又開口了,「讓人算過,你的事該放在春末。」說完,意味深長看著我,等我的反應。

我一時發了愣,「我的事?」喃喃幾遍,才相信他所說的事正是冊封側王妃的事情,興奮得猛抬起來,看著他。

「王爺,可是想清楚了?」這才想起,怎能這般喜形于色,便又抑制住心情,低低問了聲。

「我何時不清楚?」他的話是一如往常的自負。

我不禁想起在順天他信了清霽話的那段光景,心情不用抑制都低落下去了,房中靜默了好一會兒,看他的神情,有些失神,怕也是想起那段日子,兩人都默然了。

于我,清霽始終像個陰影,我卻無法擺月兌;而于他,不知怎樣看待清霽和我二人。

他勉強一笑,想化解尷尬,湊在我耳邊道︰「趕緊進府吧,這宮中我是不敢讓你再住了。」

「為何?」這話,比剛剛更讓人沉重,「王爺察覺到什麼了?」

他有些遲疑,我一再追問,他才說︰「說出來,怕嚇著你。」

「王爺這欲言又止的樣子才讓人擔心。」定是白蓮教的事情查出些端倪。

「高卓當日僅是告假出宮了。」說完,他盯著我的眼楮。

我一時語塞,「許是回話的人搞錯了,那麼多侍衛隨行,旁人也不知中間有告假的,凡是不在的就都以為是隨行了,也未可知,王爺多慮了。」這樣的話,寬慰他,也寬慰我自己。的確也是有這樣的可能。

「這樣想固然是好,但平日還需自己當心。」他仍然很不放心,「還有事情要辦,先走了。」

心里很責怪他,既是要讓我留在宮中直至春末,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他突然又轉過身,「我就說,說出來會嚇著你,看你這臉色。」

我回望一眼梳妝台上的鏡子,面色煞白,被他這一取笑,身子一軟,坐在椅子上,「身不由己,我又能如何?」

他輕笑兩聲,「到底還是害怕的。我回來了,怎麼會讓你出事。放心吧。」說完仰著頭,很輕松地走了出去。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有這樣拿我打趣的,開個玩笑沒輕重。但那句「放心吧」的的確確打消了我所有的憂慮,既是跟他,必先信他。

轉眼又到清明時節,是謁皇陵的日子。

宮人們都忙碌起來。不出所料的,尚寢局還是讓我帶上心遠跟著去服侍。我也搞不清楚,究竟因為我是皇上欽點的女官,還是因為和漢王的關系。也許都有,但這樣的美差攤到我頭上是實實在在的高興事。

這準備謁陵的時間里,我還是沒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寫信給詩蘭,讓她描述了當日告訴她徐侍衛和高侍衛均隨駕了的人的模樣,是東暖閣的宮女,照她的描述,我覺得是有個人的樣子符合的,卻又不敢妄下評論。

剛巧,沒過幾天,詩蘭求著太子爺,讓她趕在謁陵前,進來看了我,趁機問清我隔了這麼久,又問起此事的緣由,我便原原本本告訴她個中蹊蹺。

「若是有機會,再遇見那姑娘,必是認得出來的。」她听得有些擔心我,「若能查出底細,妹妹也不必擔驚受怕了。」

我嘆口氣,安慰她︰「宮中也不必再待多久了。」

她突然滿臉驚喜,我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不禁埋下頭去。

「和姐姐何必這般,這是真真的喜事。」她親昵地湊近我說。

我抬起頭,一臉幸福地看著她。

「凝姑娘,替我去東暖閣再要個繡花樣子。」心遠有些慵懶的聲音傳進來,這樣歡快的人,總是這般不見其人先聞其聲。

我和詩蘭一起望著門,過了一會兒,才見心遠進了門,「姑娘這是有客啊?」心遠見詩蘭也在,覺得剛剛失態了,一時手足無措。

我一計上心頭,「近來總見得愈發懶了,說說什麼事情耽擱了,讓我跑這趟腿?」

「被西邊寓所的幾個姐妹拖著,要一起繡個帕子,說是那花只我繡得好看。」她還是有些期待地看著我。

我向詩蘭稍稍使了個眼色,又裝作有些嗔怪地對心遠道︰「這是你替別人做事,讓我替你跑腿?」

心遠忙說︰「既是有客人,還是我自己去罷。」

詩蘭忙開口,「還從未在宮中好好逛逛,有這個機會去趟東暖閣,姑娘倒不妨交給我們。」

心遠喜出望外,道了謝,出去了。

听得她的腳步聲遠了,詩蘭輕輕地說︰「去看看今天還見不見得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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