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41章 身世

作者 ︰ 月荻江楓

「凝姑娘好。」又是上次那個,我覺得行為舉止不是很恰當的宮女,「是心遠讓來的嗎?」

我笑笑點點頭,走進屋子里,微微回頭,向站在屋外的詩蘭看了一眼,見她微微點頭,心中便有了數。

接過那些帕子,一張一張看著,「心遠已是刺繡的好手,卻不想她卻還拜姑娘為師,真是奇了。」

她被我說得很是得意。

「嘖嘖,真是漂亮。想小時候在家中,女紅師傅也沒有這麼多花式,不知姑娘是跟什麼人學的?」我邊仔細打量,邊詢問著。

「沒什麼,只是跟娘學的。」這話說得她很陶醉,但回話時我分明見得她的眉頭緊皺幾下。

道了謝,和她又閑聊了幾句,便告辭出來。一拐角,詩蘭就湊近輕聲說︰「就是她。」

這就奇了,我見她和高卓他們這麼熟稔,只當也是漢王的人手,這樣看來,即使說高卓告假只是個小差錯,也說明她與他們不是一道的,更別提,倘若她是有心害我的。

「這刺繡樣子……」詩蘭盯著我手上的帕子,若有所思。

「宮女們都以這樣子為奇,所有人里就她的最好看。」我答道。

「是好看。妹妹可知這宮女身世?」

我和她還是靠著心遠才搭上話的,只得搖搖頭,「姐姐若是見了心遠,莫提見過這宮女的事情。」

詩蘭見我這是有了主意,稍稍放下心來。

走回乾清六所,又和詩蘭喝了會兒茶。

「妹妹,太子爺說的話是真真太暖我的心了。」詩蘭猶猶豫豫好久,終于吐出這樣一句話。

「哦?」我一驚,頓時好奇起來,「太子爺說了什麼?」

「前些日子,听說皇上又找到個方家的後人,將其誅殺了,太子爺在府里連嘆,忠義的臣子不該受如此罪責,更何況是無辜的家人。」詩蘭定是錯覺太子的話是對著她說的,即使此時復述,也流下淚來。

「太子爺在減賦稅、賑災這些事情上,一直以仁出名,此話,我覺著很真。」的確,太子爺在沙場出身的皇上與漢王映襯下,更顯出書生的儒雅與仁慈。「姐姐覺得太子爺怎樣?」試探地看向詩蘭。

她當然知我所指,登時臉紅了。

「趙王究竟如何待姐姐,讓姐姐這般死心塌地?」我為太子爺不平了,論相識的時間長短、熟識程度再到關心周全的程度,我所看到的太子爺已做得不可指摘。況且在他的眼中,詩蘭的身世背景是極其平凡的,除非趙王有更出彩的地方,否則,我實在無法理解。

「趙王待我……」詩蘭沉吟了一會兒,「妹妹入宮之後,家中沒有什麼女眷,楊夫人雖照顧我,卻終究不可能長時間作伴,而溫瑜更是傷我的心。」想起那段時光,詩蘭啜泣起來,定是極其難熬的。我撫了撫她的肩,又添上茶水。

「想來趙王也是很體貼的。」我接著說道,不再逼她說什麼,更不想逼迫她改變心意。想起那次北征凱旋,在順天落腳的時日,自己定是比詩蘭當時更加狼狽的,趙王的出現無疑是雪中送炭,那種關懷的確讓人感動。

「妹妹。」詩蘭突然握住我的手,「自家人出事之後,再也沒有那樣踏實的感覺了,都是趙王給予的,妹妹,你能理解嗎?」

我點點頭,另一只手,又握緊她的手,「姐姐想清楚就好,我定是支持的。」

詩蘭忍不住抱住我,哭泣起來。我暗暗嘆息,這樣的遭遇,放在詩蘭的身上,實在是太過殘忍。從小覺得她弱不禁風的樣子,遇到事情便發抖,今天突然醒悟過來,這般大的事情,一下子全部闖入她本是無憂的生活,她也只是稍稍露出怯色罷了,這樣的韌性有幾個人能及呢!

好不容易,兩人都平靜下來,又喝了會兒茶,吃了些點心,詩蘭對著我的鏡子,抹盡淚痕,總算微笑又重回我們二人臉上。

「凝姑娘真是好。」心遠已進了門,眼尖的她一下就看見桌邊幾上的那些帕子,「詩蘭姑娘也一起去的?」

「是啊。」詩蘭很自然地點點頭,「就在外面看了看東暖閣,可不敢走近,萬一驚了聖駕可怎麼辦!」

這話把心遠逗得「咯咯」直發笑,「這個當兒,皇上不在東暖閣。凝姑娘也是,怎麼不帶詩蘭姑娘進去逛逛。」

「終究不是我們的地方,怕進了不方便。」我笑笑,果然,遇到這些小事,詩蘭還是鎮定自若的。

「這帕子實在繡得好看。」見心遠自顧自地一張一張翻看,詩蘭也走到她身邊,親昵地和她一起觀賞起來,「真不知師出何門。」

心遠覺著夸了她的朋友,自己也長了些臉,不禁笑意愈發濃了,「她娘繡得比她還好看些。」我看見詩蘭的臉色變了變。

「原是和你從小長大的姐妹,怎麼從來沒听你說過?」輪到我驚訝的時候了,既是這般熟識,心遠必是知道她些底細的。

「凝姑娘也就和我熟些,旁的不知道的可多了。」心遠向我調皮一笑,很是自然,我對她起的一點疑心又沒有了。「改天正式給你倆引薦一下,剛好,她也是巴不得認識凝姑娘的。」

她轉頭又對詩蘭擠擠眉,「姑娘可知道,宮里羨慕凝姑娘的宮女,那可不是一個兩個,你們姐妹可真是命好。」這個丫頭,連詩蘭與太子爺的事情也嗅出些來,真是消息靈通。

詩蘭被她說得也羞澀起來,拿起那些帕子硬塞在她手中,「姑娘再多嘴,我可就不在這兒待了。」

「明白了,姑娘這樣子,我也不敢多待了。」心遠笑嘻嘻拿著那些刺繡樣子,向我打了個招呼,快步走了出去。這一來一去,她就和詩蘭又親近了許多。難怪宮中到處有她相熟的人。

「還是沒有問到。」我朝詩蘭苦笑。

詩蘭卻未置可否,久久地看著心遠離開的方向,終于開口︰「我不能確定,本不該多說什麼,但是告訴妹妹我的猜想也無妨,但別當真。」

看到我答應的點頭後,她深吸一口氣,「這繡花樣子,和黃府上的很像。」

「那宮女是黃府上的人?」我大吃一驚,但轉念想想,若溫瑜還有家人活著,倒也是件讓人欣慰的事情。雖說我並不喜歡他,但想想黃子澄,生時是建文帝的左膀右臂,是一等一的忠臣,凌遲本已是慘,何況滅了滿門。

詩蘭緊鎖眉頭,「但是又是許多年過去了,況且當時黃府與齊府雖走得近,我和溫瑜又有婚約,但終究接觸很少,憑著幾個繡花樣子就斷定是他們府上的人,又有些武斷。」

詩蘭坐下,細細想著,我也不敢驚擾她。想著憑刺繡就看出身世,的確神乎,但當時太子爺一見詩蘭的刺繡就認出,又不可不嘆,自成一家風格的刺繡,確是如同筆跡畫風,見之如見人。

「姐姐可知自家還有什麼人幸存?可還知黃家的人?」見她久不出聲,我又忍不住詢問。

「我家似是還有遠房的一個哥哥,本就在西北,據說流放了,旁的,只剩我了。」詩蘭無奈地搖搖頭,這麼些日子過去,怕是想哭也哭不出來。「黃家,我就不知道了,但當日溫瑜只說獨留他一個,不知此話真假。」

「說此話時姐姐和溫瑜還是好似一家人的,估計他也不會說謊。」

「但那杜鵑花的繡法,的確是他府上一個專做女紅的師傅的絕活,我應該不會認錯。」她笑了一下,仿佛立刻沉浸在那時做齊府上千金的記憶里,「當時黃府上的一個夫人和我母親小時候就相識,偶爾來坐坐,帶來個帕子,就是那個花。我見了尤其喜歡,非得央得人家給了一塊,自己仿著繡了好久,卻終究沒有那韻味。」

听了這話,我也開始懷疑那宮女的生世了。若是她對著繡了好久,那一針一線,所有針腳,必是刻在她腦子里,再也不會看走眼的。

「許是當時遣散了的下人也未可知啊。」我突然想起,既是女紅師傅,必不在誅殺範圍之內,活下來,手藝傳給女兒,女兒又進了宮,也是有可能的。

「舊時滅族的罪臣家下人的女兒,怕是根本進不了宮門,就從名簿上劃去了吧。」詩蘭質疑我的猜想,「能進宮,必也是隱瞞了身份的。可若能這般隱瞞身份,靠他們本身的能力,也是不可能的,背後總會有人。」

詩蘭的句句推斷,說得我一怔。

「妹妹也別太擔心,萬一我看走了眼,又若是那些師傅把手藝教授給別人了,這不是自己嚇自己嗎?」詩蘭見我是怕了,故作輕松地笑笑,寬慰我。

可將這身世和她故意害我這種猜想連在一起想,我不禁一顫。

「這宮里也住不了多久,即使挖出她的來頭,也不過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姐姐也不用擔心,」每每想到要和漢王在一起,我的心也就安下來,不再去管這些陰謀,只需遠離這皇宮,便不再有這些惱人的事情。

詩蘭也點點頭,「還是快些進了漢王府就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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