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凝眉 第70章 決戰

作者 ︰ 月荻江楓

「跑什麼?」一個身影擋在我跟前。嚇得我忙不迭後退幾步,原來是趙王,長出一口氣。

「這麼快就回來了?」我定下心,仔細打量他,好久沒有出現的笑臉,陽光明媚,如今天的天氣一般,照耀得我的心情都晴朗。「王爺今天是遇到喜事了。」

他雙手背後,上前一步,彎腰湊在我耳邊,「父皇夸贊了我提出的戰術。」我露出稱贊的笑,心中卻有些打鼓,我自是不會同他計較,萬一皇聖孫與漢王認為自大貪功可如何是好?

「我和父皇說了,是漢王與皇聖孫殿下幫了大忙。」他似能看穿我的想法。「我正愁要不要說你的功勞的時候,皇聖孫殿下搶了幫你報了功,父皇因為安南的‘三行火鉅法’,本就記得你,這一說,更是對你嘖嘖稱贊,說你立了大功,等回了順天定要給你賞賜。」說完他抿嘴看我。

我愣了愣,突然跳起來,「真是太圓滿了!」

他也跳起來,「就知道你要這麼說!」說完還伸手捏我的鼻子,「怎麼遇見這麼聰明的你呢?從小就沒看錯你。」

我們兩個還像小時候在順天時一般,相互拉扯著袖子,又蹦又跳,暫時忘卻了身份。好容易靜下來,「那何時決戰呢?」

他面上閃過一絲憂慮,繼而是巨大的興奮,「三天之後,我率領的神機營在最前面。」

我卻不能和他一樣興奮了,按照之前討論的結果,神機營手拿火鉅,直面從山崖上直沖而來的瓦刺騎兵,想著那如潮般洶涌撲面而來的瓦刺騎兵群,再看眼前這在城中待慣了,無半點行伍氣息的趙王,急得都快哭了,「這得多危險啊!」說著拿袖子輕擦了下臉頰。

「怎麼笑笑哭哭的呢?」他笑嘻嘻地逗我,卻真把我逗哭了。

「就是擔心,就是擔心!」說著,索性抑制不住嗚嗚地哭了出來。

「這人來人往的。」他把我拉到幾步路之外的營帳中,「戰術你也有份的,你知道的,神機營與敵軍甚至都沒有機會相接,只是看上去要頂住那勢如破竹般的第一股力量,很是凶險罷了。」

見我還沒有要停息的樣子,他繼續說,「我帶著神機營四散後,父皇帶著二哥、皇聖孫和一幫大將率領中軍在側面夾擊沖下坡來的騎兵,你要是不放心,我向父皇稟明,我換下二哥或是皇聖孫好了,只可惜了我為神機營付出的前後近一年時間。」

這一說我倒清醒了,神機營擔負的的確是看著危險,實則安全的任務,夾擊的部隊用的其實是以亂打亂的招數,雙方都是到了平地上的騎兵,短兵相接,是看不了血腥的趙王無法忍受的。

終于止住哭聲,卻忍不住又抽了兩聲氣,這才想起前些日子的奇怪事。「上次我在這營帳門口見著兩個奇怪的人。」

「哦?」他臉色凝重,「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上次你跟著漢王出去追擊,一去一個月中間的一天。」我看見他緊張的面色,逼著調整下自己的心情,顯得輕松些,「我站在帳門前,兩人鬼鬼祟祟地跑出來,一個人還拿弓箭指著我,態度蠻橫,實在奇怪。王爺可有什麼想法?」

他眉頭擰成一團,「其實,這麼些年來,我也見過不少奇怪的人,不是在這里,而是在順天的皇宮里常看到黑影出現,至今不明白究竟是何人。」

我心中一驚,黑影,從多小的時候,家中就看見過黑影;後來進宮,宮中也有;現在到了順天的新宮里,居然也踫上了。之前一直懷疑自己是不是在不真實的世界里,現在總算又有旁的目擊者了。

「莫非是刺客?」我大驚,既然有人刺殺過皇聖孫,為什麼沒有人刺殺趙王呢?

他勉強一笑,「不太可能啊。你想,這營中有父皇和皇聖孫,朝上軍中,我也不及漢王,刺客既然能到這麼重要的地方來,自然要完成個驚天動地的大事,刺殺我有什麼意義呢?」

他望望滿臉憂慮的我,擠出個鎮定表情給我,撫模我的頭,「沒事的,到處是侍衛。你先回去。過不了幾天,把瓦刺擊敗回順天,再也沒有這些擔憂了。」

我只得順從地從他的帳中退出。

回到自己的營帳前,一個宮女向我撇撇嘴,示意帳中有什麼人,看得我一陣發慌,不是趙王,那就沒有什麼好事。

進去一看,瞻壑盤腿坐在我的榻上。

見我連退幾步,他起身寬慰我,「剛剛對姑娘態度不大好,現在特來賠罪。」

「不敢,只求小王放過我,不要將我放在心中。」我態度冷淡地在榻上坐下。

「剛剛的話沒有說完,我將趙姨娘要轉達的話都傳到了就不再糾纏。」他盡量心平氣和地對我說。

「小王請講。」

「趙姨娘說,她最大的希望姑娘是知道的,但陰陽相隔的無奈,姑娘也是知道的。希望姑娘在這樣的好時機里,珍惜眼前人,莫要往後悠悠歲月空悔恨。」一襲話在我心中激起千層浪。已經十幾年過去了,漪姐姐都沒有忘記景清,那她這麼些日子來,面對親手殺掉景清的漢王時,是怎樣的心情?我分明記得漢王提起她的神情,雖然不多,卻贊賞有加,想來兩人相處甚好。

心中暗笑,漢王府里佳人雖多,可各懷心思,只有漢王一人自得其樂,是多麼有趣的場景。

「謝小王,我定珍視所有得到幸福的機會,趙姨娘也須得明白這個道理才好,珍惜她的眼前人,請小王轉達。」漪姐姐若是還放不下景清,漢王待她再怎麼好,她都沒有展露笑顏的那一天,珍惜眼前人是對她再合適不過的忠告。

「趙姨娘說得隱晦了,你這分明是沒有明白!」瞻壑又急了。

「趙姨娘想轉達的是個道理,是小王加上了自己的意思。」我恭恭敬敬地回答他,他氣得拂袖而去,還真有漢王的氣質,我在身後暗自發笑。

「凝姑娘!」帳外有人叫我,可天色尚早,我都沒有來得及盤發,可帳外又叫了兩聲,似是很急,我只得將長發梳得柔順些,就那樣披在肩上,散在腰際,照照黃銅鏡,反倒有些難得的鄉野純真。

掀開帳門,眼前一匹高頭大馬,我不禁後仰,才見得馬上一個身披盔甲的男子。

「凝姑娘,今天就要和馬哈木決戰了。」我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是皇聖孫殿下。

「殿下,怎麼這麼早?不是說辰時才出發嗎?」我不解地望著他,但在心中暗自贊嘆,皇聖孫殿下不光有文臣的謀略,披上戰袍後也有武將的英武,不管其他的候選人是誰,單單看他,皇上是絕對沒有選錯的。

「辰正時分是正式出發,到時人頭攢動,不太可能見著姑娘了。即使見著了,也不得空當像現在這樣講話。」

原來他是特來同我告別的,有些感動。「還要行軍多遠呢?」

「不遠了,只有三四十幾里地,順利的話,今天就可以凱旋。」他那輕松的語調讓我的心情也輕快許多。

「祝殿下平安歸來。」

他從馬上躍下,在我面前站定,「有一事相求。」

驚愕一會兒,「殿下有什麼需要請盡管說出來。」

「上次北征,只是出去騎馬,都險些被捉住,實在狼狽。」說得我也想起那年的事情,好久遠的事了。「這次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上戰場,所以……」他居然低下頭,用腳尖來回撥動地上的石子。

「殿下請說。」見他欲言又止,好奇心被挑起來,這可不是皇聖孫殿下一貫的風格。

他鼓足勇氣,認真地對我說,「父親和我都認定姑娘是我的福星,從大本堂到清明祭祀,得了姑娘的幫助,我才化險為夷。此次征戰,不瞞姑娘,多少有些忐忑,不知姑娘可有什麼能贈予我的,好做護身符。」

我驚訝至極,只是看著他。我沒有想到在他心里佔到這樣重要的地位。

他被我看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有些發窘。

「殿下恕罪,只是心中驚訝,我這就找找。」這才意識到讓他尷尬了,我剛要回營帳中,這才想起,他既要護身符,必是我常戴著的物件最好,現在身上找才是最好的。我低頭看看手腕,趙王的鐲子不能贈予他,旁的還有什麼呢?

猶豫再三,撩起右邊的長發,摘下一個耳墜,「殿下若是不嫌棄……」

「甚好。」他歡喜地伸出手掌,我將耳墜放上去,落在掌心覆著的鋼鐵護甲上,發出「叮咚」響。他很快地塞進護甲下衣物中去。

「皇上放心殿下這樣與敵廝殺?」想想又不放心了。

「沒事,我,我跟著皇叔。」漢王還是他心底跨不過的一道坎,說到他,皇聖孫都要頓一下,似是不願意提起,「我不喜歡他,卻還需要他的護衛,真是最大的諷刺」他無奈地搖搖頭。

「那瞻壑呢?」

「他年紀尚幼,此次只是感受一下,今天留在營中。」皇聖孫對我一笑,「謝謝姑娘了,皇爺爺已經說了,回去給姑娘重賞。」

我「咯咯」笑了,他回給我更爽朗的笑聲,向前方一望,「皇叔叫我,想是有要叮囑的事情。」說著告辭上馬。

我向左方望去,漢王還是騎著全黑戰馬,安靜地立在黎明的微光中,身後是從地平線泛出的萬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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