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好處想,總覺得他用那樣卑劣的手段至少給我帶來一個好處——他不會再為我心里裝著誰而猜忌、而為難。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可我錯了,我心底的不願、不從與抗拒,還是在他的親昵中展現出來。
他問我在想什麼,我也不知我在想什麼,只是飄忽的意識不能回到他或者是我自己的軀體上。
「沒有什麼,王爺呢?」只能將問題再拋回給他。
「這種時候,想不起別的。」既然他這樣答,可以算認可了我的答案嗎?
屋里燒著暖爐,即使不在被中,身子都是暖的,心卻冰冷無力。
「你和昨夜不一樣。」他沉默一會兒,說出這樣一句話。
思索一下,「听說……」猶豫這樣說會不會激怒他,又一想,他也沒有避諱昨天在我身上出現的詭異幻覺,便極盡溫柔地回一句︰「昨天王爺給我下了藥,想是那樣才……」後面的我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昨夜的事情每想到一次,就想掌摑自己一次。
「那藥不能把現在的你變成昨天的樣子。」他捋一捋我的長發,我卻覺得一絲纏在他的手指上,被扯得好疼。「不舒服麼?」
我搖搖頭,要說不舒服,我全身從外到里都不舒服,若還在順天,就舒服了。
「是我?」他還在猜。
「昨天和今天都一樣。」
他突然挑起我的臉,冷不丁地扯痛了我的脖子,「我閱人無數,你是不是說謊,我看得出來。」
清霽他沒看出來,漪姐姐他也不知道是誰,他在嘲弄自己嗎?也不,在嘲弄我,這麼些人,活得安安穩穩,獨獨我被他玩得好慘,究其原因,終究是我最笨最蠢。我不回答,眼神落在他那薄情的唇上。
「其實,其實……」我將能找的理由在腦中一遍遍篩選,終于有了一個,「還是疼。」將頭埋在他胸前,全身扭動一下,我說的本也是實在話,想這樣一撒嬌,就糊弄過去。
他今天卻偏偏精明得很,我後背上的手掌猛一用力,我被緊貼在他身上,不能呼吸,只得把深埋的頭抬起,還是不想看他的眼楮,只是那薄唇,都說薄唇的男人寡情,年幼時總不信,現在對于老人們的閑聊心悅臣服,
「又說謊。」
「沒有,真的,好疼。」剛剛凌遲的感覺涌上心頭。
他「嗤嗤」笑兩聲,他這是得意?
帶些喜色,「我是莽了些……」那和顏悅色轉瞬即逝,「但是你心里有事才這樣的。」斬釘截鐵,不容置疑。這個謊又撒得蠢了,他是風月場上的老手,我這身子,恐怕他比我都了解。
等了會兒,我一言不發,覺得溫度都降下來,一同冷下去的還有他的心情。終于,他推開我,翻身下床,我背向他,不知他在做什麼,耳中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覺得好累,卻還逼著自己翻過去,看著他穿衣,「這麼晚了,王爺去哪兒?」
「奧。」他心不在焉地應一聲,只顧系腰帶,待到穿戴整齊,才又開口︰「突然想起明早還有事情要呈給父皇,現在去書房準備準備,你睡吧。」轉身離去。
我撐起身子,目送他離開。他轉身關門時看了我一眼。接觸到黑暗中的冷眸,我的身子顫一下,待到門合上,我才癱軟下來。良久,下床,將蠟燭一根根吹滅,安全了。
早早起床,到煙蘭閣,四位姨娘已到,我心中一緊,又安慰自己,我是側王妃,她們等我是應該的,就如我們一齊等清霽出來一樣,都是應該的。面色也從容了,做到右手上位的椅子上,淺笑一下,環顧四人便收回目光。
清霽徐步從房中走出,由身旁的丫鬟扶著,面帶若有若無的笑容,在位子上坐定。我們五人起身下跪行禮,待到她一抬手,我們才又坐回位子。
鳳香清清喉嚨,看向她,不知她對顏色的感覺是否同我們一樣,為何總是紅配紫、藍配黃……再看首飾,像將整個首飾攤子都插在頭上一般。一陣厭惡,總覺得她一開口,定不會有利于我,但又想看看她能鬧出什麼把戲,露出多麼不成體統的一面。
「今天我可要給凝王妃出出氣,趙姨娘可是欠了凝王妃的。」嬌滴滴的聲音含著挑撥離間的意味。
「怎麼回事?」清霽還是那淡淡地神情,實則鼓勵她。
「新婚第二天,王爺就跑到趙姨娘屋里過夜,趙姨娘是不是該給凝王妃賠罪。」鳳香一臉戲謔地看看我,又看看漪姐姐。
原來昨晚……漪姐姐在漢王心中的的確佔據不輕的地位,至少她生活上應該還是無憂的,心中是淡淡的欣慰。
漪姐姐見我遲遲沒有開口,只得自己先說,「為人妾,只是盡心服侍王爺,旁的,只能請凝王妃見諒。」眼神里沒有畏懼,更沒有歉疚,不卑不亢的話語讓周圍三個姨娘臉上現出嘲諷的意味,她們是一伙來羞辱我的,漪姐姐怎麼……
我也只笑盈盈地說︰「既是王爺喜歡到趙姐姐屋子里去,那做妹妹的還需要謝謝姐姐,改日向姐姐討教服侍王爺的心得。」
鳳香「哼」一聲,也不看我,只看向清霽,待她說話,不用想,旁的姨娘定也是這樣期待她的發話,這個王府,基本都在清霽的掌控中,我對她的恨與不甘,絲毫不能讓她們嗅到。
「好了,凝王妃與趙姨娘所言極是,我們都是要好生照顧王爺的,不分彼此。王爺現在在朝中如日中天,我們也要恪守本分,讓他在府中放松自如,走出去意氣風發。」她的威嚴不比楊夫人的少,頓一頓,「還有,小王子們都聚在宮里一同學習,都在皇上的眼皮子低底下,時不時還有文臣武將臨時教導他們,他們的一舉一動也關系王爺的聲譽,你們都務必管教好自己的孩子,切切不可污了王爺的形象。」
大家都低頭答「是」。環兒將府里孩子的名字與關系一一寫下,讓我仔細看,用心記。這漢王府,光小王子就有十一個,嫡子卻只有兩個,一個是韋妃留下的瞻壑,再一個就是清霽的兒子——瞻坦,可想而知,清霽現在見到瞻壑都恨得牙癢癢,巴不得明天他就沒了。
「好了,沒事就都回去。」清霽極具威信的一句,大家紛紛跪安,返身離開。
「凝王妃,奴婢懇請給個談心的機會。」「奴婢」二字听得我一愣,是漪姐姐,這才想起,姨娘在我面前還是需奴婢自稱。名分這東西,說重要,在我心里極不值當,但在諸多人眼中,確實是繞不開的一道節,將人分了好幾等。
我點點頭,抬頭看她,已經走在我跟前,腰挺得直直的,神情傲慢,我耳邊全是另三個姨娘的嬉笑聲,「下馬威還是要的。」「昨天礙著王爺的面子,才輕易讓她走了。」「得讓她看看這府里的威儀。」……
她領我走到畫舫齋邊,小時我們常蹲在這石舫上趴看水里的紅鯉,如今,她卻是來教訓我的,物是人非。
那三個姨娘跟在我們身後十幾步,毫不避諱地站在幾個岔道交叉的空地上閑聊,實則听我們的談話,看我的難堪,我胸中冷笑,這群女人,一個個都沒被漢王當人看待,不過是他床榻上的物件,替他生兒育女的載體,明明都依附他,同病相憐,卻還相互譏諷、欺侮,這又是何必?
「你雖是皇上冊封的王妃,可終歸是側王妃,其實,還是個妾。」漪姐姐依舊軟綿綿的聲音,卻硬要說這樣傷人的話,好在我根本不在乎,只听她繼續說下去,「而按年紀算,你卻要叫我們所有人姐姐的。」
「明白。」干干脆脆,不就一句「姐姐」嗎?宮中叫的次數也躲,一個稱呼又如何,「以後見著都尊‘姐姐’,不知王爺面前這樣叫是否也妥當?」
「那倒不必,雖然王爺不在乎這些,但下人听了不合禮法。」
「既是不合禮法,你們又為何有這樣的要求呢?姐姐。」我特意將稱呼突出,叫她們听一听。
「還真是伶牙俐齒、針鋒相對。」她一笑,那素淨典雅的笑容讓我有些恍惚,難道她的心里沒有兒時姐妹的情誼了麼?「就是你這樣,我們才要你心里有個分寸,不要太看重自己,看輕我們。」
終于將他們的要求明明白白說出口,我心里也有數,「是。」如果她們要的就是我的平等看待,我確是能夠輕松做到的,怕就怕,這只是個開頭,往後她們還有各種各樣的要求。
「你們對瞿妃可也是這個態度?」
「瞿妃你不能比。」心中翻江倒海,我和她的差距居然這麼大。
「瞿妃是我的姐姐,這個你們該知道。」難道她們就這麼不顧忌我們在瞿府的地位?要說,我娘還是個夫人,趙姨娘當年也只是個侍妾,這話雖沒有明說,但漪姐姐心中定是波濤洶涌的,刺傷了她,我也不想。
身後是嘰嘰喳喳的聲音,對我很是不滿。心中稱奇了,她們又不知我與清霽的真實關系,怎麼這麼肯定我們不是姐妹倆一時斗氣,將來不會講和,到時讓她們吃不了兜著走?
「知道,正是我們想要警告你的。」漪姐姐冷冷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