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影沒有說話,一大串的淚水從她的眼眶里流了出來,眸心處透著水一般的潤澤,卻是說不盡的委屈,她將眼楮垂下,被淚水打濕的睫毛烏黑,濕漉漉的垂在那里,她緊緊的抿著嘴唇,縴白的小手捂著臉頰,淚如雨下。
賀季山看著她的淚水,身體驟然一僵,他握住她的小手,讓她的臉頰露在自己面前。
粉女敕白皙的容顏上落下清晰的指引,男人看在眼里,心口便是猛地一窒,頓時從那一片怒不可抑中清醒了過來。
他不再問她去了哪里,而是一把伸出胳膊,失控般的將她緊緊抱在了懷里。
他是氣瘋了,怒瘋了,失去她的恐懼緊緊的纏著他的心,竟讓他做出這般的事來。
他打了她。
他居然打了她!
沈疏影掙扎著,淚水一滴滴的往下落,柔弱無依的開口;「你放開我。」
賀季山依然是緊緊的抱著她,用盡全身力氣的抱著她,她身上熟悉的柔軟與香氣,讓他全身的神經都清醒了過來。這些日子他一直泡在軍營里,沒日沒夜的處理軍務,商討戰局,一心麻痹自己。而當軍營里再也沒有事情可以處理的時候,他依然不願放過自己,而是連夜去了承德的軍事基地。
他有意讓自己忙得天昏地暗,只怕閑下來便會想她,控制不住的想她,他實在無法再忍耐,抵御不了心底刻骨銘心的相思,只得讓自己遠遠的躲開。就連她去軍營里找他,他都是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只怕看了便會丟盔棄甲,不顧一切的去將她抱在懷里。
當他知道她將丫鬟支開,自己從醉仙居里跑了出去的時候,沒有能懂得他的痛,即使知道她一次次的扼殺了他們可能到來的孩子,他依然是抓心撓肝的想著她,甚至不敢合上眼楮,一合上眼楮,就連做夢也全是她,他那樣的想著她,可她卻跑了!她還是要跑!還是要費盡心思,處心積慮的離開他!
那一剎那,他幾乎要心如死灰,痛過之後便是怒,熊熊怒火撕扯著他,幾乎要將他燃燒殆盡。
在看見她的時候,他幾乎是本能般的對她動了手,在她與薄少同私奔的時候,他沒有舍得打她,在她偷吃避孕藥的時候,他依然舍不得動她一根手指頭,可這一次,他卻動手打了她!
他在害怕。
他怕自己再也找不回她,怕她一走便是咫尺天涯。
明知道傷到她,他會比她更痛,無可計數的痛,可他竟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
她在他的懷里輕輕的啜泣著,而他卻是心如刀絞,恨不得把她揉進自己的懷里,讓她再也無法離開他!
他終是松開了她的身子,他的聲音暗啞,筆直的看著她的眼楮,低著嗓子道出了一句;「沈疏影,你究竟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沈疏影听了這句,眼眶里一下子噙滿了淚水,她咬著嘴唇,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只想掙月兌。
賀季山依舊是緊緊箍著她的肩膀,他慢慢地開口,唇際有著淡淡苦澀的笑意,一字字道;「你告訴我,你這一次又想去哪?」
沈疏影猛地一怔,淚眼迷蒙的剛說了一個;「我」字,便是想起葉成斌的囑咐,接下來的話無論如何都是說不下去了。
「你什麼?」賀季山的神色平靜了下來,英氣的眉宇見撫上一抹徹骨的落寞。
「不是你想的這樣,我不是要走,我沒有!」他臉上的落寞刺痛了沈疏影的眼楮,她手足無措的解釋著,縱使想破了腦袋,卻也無法給他一個足夠的理由。
他輕輕一笑,緩緩的開口,每一個字都是深入骨髓般的痛;「無論我做什麼,你總是要離開我,我倒真想知道,你究竟是哪點好,讓我這樣的作踐自己。」
他說完了這一句,便倏然松開了自己的手,沈疏影的身子向後退了幾步,眼見著他面無表情,轉身就走。
她看著他的手往下滴著血,手面上斑駁的一片,甚至還扎著碎玻璃,她心口一疼,再也顧不得其他,只上前抓住他的胳膊,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你的手怎麼了?」
賀季山回頭看了她一眼,卻不過是勾了勾唇角,一把抽開自己的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而一旁的何副官與侍衛長,都是不敢耽擱,連忙跟了上去。
「司令,咱們去哪?」上了車,何副官小心翼翼的開口。
後座上的男人卻是一片沉默。
「要不,去把陸志河請來,先處理下傷口」
不待他話說完,就听賀季山開口道;「去瑪倫薩。」
燈紅酒綠,紙醉金迷。
賀季山獨自坐在二樓的包廂中,望著一樓舞池中翩翩起舞的男女,他一言不發,只一杯接著一杯的將烈酒灌進喉嚨里去。
何副官與侍衛長皆是在門口守著,待那風姿綽約,嫵媚玲瓏的女子走過來時,何副官一怔,開口道;「黎小姐。」
「司令可是好久都沒來了,怎麼今兒個不聲不響的,來了也不打聲招呼?」黎曼濃一身雲霞色玫瑰真絲旗袍,緊身的料子勾勒著窈窕的身姿,曼妙動人。她身上有著法國香水的味道,絲絲縷縷的鑽進人的鼻腔,配著她白皙的肌膚,簡直讓人血脈賁張。
何副官尚且鎮定,一旁的侍衛長卻已經是臉龐微紅,只將眼眸轉開,不敢再看下去。
「司令這些日子一直忙著軍營的事,實在是抽不出空。」
黎曼濃抿唇一笑,聞言不過微微頷首,便要向著包廂里走去。
「黎小姐請留步,」何副官上前攔住了她,只道;「司令說過,不許任何人進去。」
黎曼濃笑意更濃,道;「曼濃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何副官何必怕成這樣?」語畢,便是巧笑倩兮的將他的胳膊揮開,千嬌百媚的款款走了進去。
「您就這樣由著她進去?」見她走進包廂,侍衛長對著何副官驚詫道。
何副官看了他一眼,只道;「司令一個人在里頭,我也不放心。黎小姐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進去也好。」
侍衛長動了動嘴,終是沒有多說什麼,兩人筆挺挺的站在那里,眼觀鼻,鼻觀口,暗中卻一直留意著包廂里的動靜。
黎曼濃剛走進去,迎面而來的便是一股強烈的酒氣,她走到男人身邊坐下,艷麗的臉蛋柔美的仿似一朵桃花,甜糯的聲音更是能將人的魂都給勾去了似得。
「司令怎麼一個人在這里喝悶酒,也不讓曼濃過來?」她先為賀季山將酒杯滿上,而後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賀季山的臉龐隱在陰影里,看見她也不過是淡淡一笑,說了句;「你來的正好,我正覺得一個人喝的無趣。」
黎曼濃抿唇一笑,端的是百媚橫生,昏暗的燈光下,她**在外的肌膚光滑細膩,猶如上好的絲綢,吸引著人前去去撫模。
她舉起了手中的酒杯,對著賀季山敬了過去;「這一杯,曼濃敬您。」
賀季山也是將酒杯拿起,二話不說喝了個干淨。
那洋酒的度數極高,黎曼濃一杯杯的敬了下去,賀季山皆是面不改色的仰頭而盡,也不知是喝了多少,男人的眼底已是滿滿的醉意,全身都似是在蒸籠里似得,熱的難受。
他站起身子,腳步卻是不穩,黎曼濃趕緊上前攙扶,他卻一手揮開了黎曼濃的身子,不料自己也是一個不穩,眼見著向後倒去,黎曼濃眼明手快,趕忙上前扶住了他。
賀季山這次沒有在推開她,而是沖著門口喚了一聲,何副官與侍衛長立時趕了進來,眼見著賀季山一身的酒氣,就連路都要走不好了,兩人俱是大驚,何副官更是上前一把扶住了他的身子。
「回官邸。」賀季山只覺得自己頭暈眼花,胸腔里更是煩悶欲嘔,身上的軍裝更是累贅,讓他恨不得全月兌了下來。
「是。」何副官答應著,眼眸卻向著一旁的黎曼濃身上看去,卻見女子一臉的關切,緊緊的扶著賀季山的胳膊,他剛要開口,想讓黎曼濃留下來,不料賀季山的大手卻勾在了黎曼濃的肩上,掙開了他的手,向外走去。
「司令!」看著男人與黎曼濃的背影,何副官大駭,忍不住喚道。
賀季山卻是沒有理會,他的確是喝多了,走路都是東倒西歪的,卻偏生不讓別人來扶,只攬著黎曼濃的肩頭,一起上了車。
車隊一路向著官邸駛去。
沈疏影並沒有睡覺,而是在大廳里等著他,廚房里已經熬好了蓮子羹,她在等著,希望著他今晚可以回來。
被男人打過的臉頰還在隱隱作痛著,她撫上去,便覺火辣辣的疼。
柳媽端了一杯牛女乃,與一份女乃油蛋糕走了過來,輕聲細語的安慰道;「夫人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在等。」
沈疏影點了點頭,剛將牛女乃接過,鼻息中聞到了那股女乃味,胃里便是一怔的翻江倒海,簡直難受到了極點,忍不住要吐出來,她慌忙捂住嘴轉過了身子,直到聞不到那股甜膩的女乃味,心里才好受了點。
柳媽瞧著剛要說話,就听院外傳來一陣汽車的汽笛聲,是賀季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