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旁,每靠近一步,她便覺得步伐仿似重若千斤,又仿佛每一步都重重地踏在她的心頭,她盯住他的臉,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才隔幾日,他已經消瘦憔悴得不成人,在昏睡中的他,眉心微皺,睫毛微顫,仿佛有數不盡的淒楚。
一股無法預言的悲痛涌上心頭,葉雲初只覺得眼中一陣酸澀,淚水便撲簌而出,一滴一滴,連成一串,滴落在他那潔白的衣襟上。
是她,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他心病還需心藥醫,想起這句話,葉雲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悲苦,痛哭失聲,她的手,緩緩撫上他瘦削蒼白的臉,哭道「你為何要這般傻?為何要前去尋我?若是那日你不來,便不會受這般苦楚,你這樣,你叫我如何」
淚水,猶如涌泉一般傾瀉而出,滴落在她的手背,然後濺到他緊閉雙眸的臉上。
她吸了一口氣,頓了頓,又輕聲道「你知道麼?在這三年里,我無時不刻不在想你,我心里一直希望能夠再次見到你,可是可是,你又如何得知,你的晚兒一直在,一直痛苦地活著,活著等你來三年前你突然消失,我等不到你,如今如今卻在這里見到你凝,若是你真的喜歡我,你為何認不出我來?為何?」
她泣不成聲,握住他的手,道「你曾與我說過,溺水三千,你只取一瓢,你我今生今世同生共死,可是,可是再次見面,你卻認不出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苦?我我多想一直與你在一起,此生不離不棄,一直糾纏著你,依著你,可是可是我我實在是不知如何才能告訴你無心便是晚兒晚兒便是便是無心」葉雲初聲音哽咽著,她再也說不下去,看著眼前這張毫無生氣的臉,她只覺得心痛如裂,若是他這次就這樣去了,她也決不獨活,決不他欠了她太多,他還沒還她,他怎能就此離去?
她抽泣著,抹了一把淚,忽然把衣袖撩起,露出那帶在手腕上的鐲子,勉強笑道「你看到了麼?你送給我的鐲子,我便帶在手上,一刻也不曾離過,看著它,就像是看著你我這般愛惜它,你可開心?可惜,你現在卻看不到,看不到我為你傷心,看不到我為你流下的淚凝,你知道麼?我真的好想你,好想你」說著,葉雲初的神色黯淡下來,她黯然地看著他,默默垂淚。
她說得再多,再難過又如何?現在的他,什麼也听不到,看不見她真的好懷念他的懷抱,好想他能夠醒過來,將她抱進懷里
淚水,大顆大顆地從微紅的眼眶里冒出來,忽然,葉雲初只覺得手背一緊,他那蒼白的指尖已經覆上她的手背,一個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兒你說的是真的麼?此生與我不離不棄,一直糾纏著我,依著我這是真的麼?」
葉雲初驚覺,一時巨大的喜悅在瞬間涌來,淹沒了她,她甚至忘了回他的話,就這樣,怔怔地,愣愣地看著他出神。
而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仍然固執地微仰著頭,看著她,虛弱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麼?是麼?」他喘了喘氣,又問道「你是晚兒你說會糾纏著我,依著我,是真的麼?」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瞬間充斥了葉雲初的心扉,哽住了她的喉嚨,竄進了她的眼,令她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只是重重地點著頭,用力地點著頭。
東方凝那無神的黑眸因為她的動作而散發出了奪人的光彩,他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輕聲道「不管是晚兒,還是無心,心里都有東方凝對麼?」
淚如雨下,葉雲初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再次用力地點頭,是的,是的,不管是晚兒,還是無心,心里愛的都是東方凝,只有東方凝,除了他,她心里再也裝不下其他
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與他的臉頰緊緊相貼,道「我相信晚兒不會騙我不管,不管你是無心,還是晚兒,只要你心里有我就好,只要你還願意愛我」
「晚兒由始至終,心里只有東方凝」葉雲初終于找回了聲音,輕輕地道。她的聲音極輕極輕,卻有著說不出的堅定。
東方凝怔怔地看著她,忽然那清澈的黑眸中流下一滴淚來,他掙扎著抬手,輕輕撫著她的臉,吶吶地道「有你那番話,此生足以。即便你你如今已是」
她心中一痛,不待他說完,忽然俯去,在他那蒼白的唇上緩緩落下一吻,她貼著他的唇,感受著他的氣息,說出的話,卻無比的決絕「沒有已是,凝相信晚兒,我仍然是你的晚兒,算我自私也好,狠心也罷,就讓我任性這一回,晚兒不能沒有凝,凝,不要再輕易離開晚兒」
既然難以舍割,那麼就讓她自私一回,為自己活一回,若真是要死,與他死在一起,她亦瞑目了!只要他在她身邊,她便無所畏懼,便能安心
東方凝身體仍然虛弱,他抬手都有些許無力,可是,此刻,他卻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決絕,那抹豁出去的決絕,令他的心亦微微顫抖,他緩緩掙扎起來,將她擁進懷里,輕輕吻了吻她的額,然後稍稍用力將她按在自己的胸前,緩緩地,一字一句地道「晚兒,你听到了麼?我的心,在為你而跳,東方凝亦是如此,沒有了晚兒,便不能活三年前,安慶宮里傳來了你的死訊,我卻不願相信,因為我的心在告訴我,晚兒,我深愛的晚兒總有一日會回到我身邊」
原來是如此,他當年是深怕知道她死去的消息,所以才選擇遠離的麼?他默默離開,只是為了不讓自己去相信,去看,只願自己遠遠的,在某個地方想念著她,想著她總有一日能夠回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