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乃傷人利器,如果在練劍之中,不小心傷了自己或旁人,終歸是不好。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我緊急之中說出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能說服的理由。
「哦?這個好辦。」楊廣臉上的怒意又瞬即化開,他抽出插在樹干上的利劍。用劍刨院中一棵桃花樹下的土,從土里取出一個長條形匣子。他拂去匣子上的塵土,打開,里頭是一把用絲綢包裹的木劍。「記得在兩年前,你說想學劍。我又怕劍傷了你,便給你用檀木雕了一把木劍。後因母親不允你學劍,我們便將這劍埋在這棵桃樹下。」楊廣手撫著手中的木劍,想著過往的記憶,嘴角不由浮起一抹淡笑。
我感嘆,原來楊麗華與楊廣之間,還有一段如此甜蜜的回憶。難怪,我拒絕跟他學劍,他會如此生氣。看來,要想不學劍,是不可能的了。我道︰「好,我跟你學劍!不過,你怎麼教、我怎麼學,都由我決定。」
「好!只要你跟我學劍,什麼都好說。」楊廣見我答應隨他學劍,一口應下來。
「你去把書桌搬到外面來。」我對他道。他竟沒問,就照做。我將宣旨攤開,磨好了墨,對他道︰「你用手中的檀木劍將你方才的劍法,再慢慢地演練一遍,邊舞劍邊解說動作技巧,我喊停你就停!」
楊廣不知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拿著木劍慢慢地舞著,還在念念有詞地解說,倒還蠻盡心盡力地教我。他練了一段,我就喊停。「你過來看看,我記得可有誤?」我將幾頁圖文並茂的「劍譜」給他看。我先是畫了一個小人出劍的姿勢,再配以文字說明︰「持劍要平穩,出劍要自信。」只是,他一見我畫的幾頁「劍譜」,他的臉就黑了。
我也不管這許多,得意地道︰「如果沒什麼問題,你就照這個樣子,把你的那套劍法記錄下來。你平日里也忙,我在閑暇之時,也可以自學。」我可不希望他一天到晚,就拿學劍做借口,往我這兒跑。
楊廣的臉色更加陰沉,他忽而緊緊抓著我的手,將我的衣袖扯起來。滑如凝脂的肌膚露了出來,手臂內側還有一塊粉色的月牙形胎記。他繼而狐疑地看著我,見我目中的愕然不解之色,又悻悻地放下我的手,道︰「也難得你能想出這麼好的點子。不過,你也不必如此費神地記下,因為,我這里本就有本劍譜。改天,我給你送過來。今日,就教你這幾招,你自己去練練。」
我接過楊廣遞過來的木劍,感覺似乎回到了現代的擊劍場,學著他的樣子,隨意出了幾招,當真是劍下生風,萬分瀟灑。我舞完那幾招,卻見楊廣一直盯著我畫的那幾頁劍譜,眉頭深鎖,思慮甚重。我笑靨如花,問道︰「怎樣?名師出高徒吧!」
楊廣抬首狐疑地看著我,道︰「你之前學過劍術?」未及我回答,他又道︰「你學得很快。要不,我再教你幾招?」他不經意地從我手中奪過木劍,又隨意演練了一陣。我用心地看著,還已手代劍在不斷地比劃著那些招式。只是,他手中的木劍忽而換了方向,朝我的咽喉刺來。我本能地側身躲開,一個不留意,腳踩到我裙子的下擺,向後栽倒。
「麗華!」楊廣見此,躍身而起,將我摟在懷中。我看著他那近在咫尺的臉,那深晦如海的眸子,一時間竟有些失神。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竟生生放手,我就這樣跌坐在地。「哎喲」一聲,我疼得叫出來。「練劍本就得吃苦,這點疼痛都受不了,還學什麼劍!」楊廣的聲音低沉冰冷,似乎轉眼就從一個溫潤俠士變成了冷酷殺手。
我自己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看著他那張善變的臉,嘀咕著︰「要不就不扶我,扶了又故意害我跌倒,什麼意思嘛。」但還是接過他手中的木劍,照著他方才的樣子,舞了一遍。
如詩用托盤端著一壺茶從外頭進來,給我和楊廣都倒了一杯。練了半天,也著實有些口干舌燥。遂坐下來喝著茶休息。如詩見了我書桌上的「劍譜」,淡淡道︰「小姐,你前幾日還說要改變自己,以衛夫人自勵自勉。眼下不僅書法有衛夫人之風,連劍術也學得似模似樣的。」
我並未跟如詩說過,要改變自己之類的話,他為何要如此說呢?她的手扣著書桌上的「劍譜」,目光瞥向楊廣。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去,但見楊廣緊蹙的眉瞬間舒展了不少。念及他方才他見了我的「劍譜」之後那些不太正常的舉動,大概是發現我的筆跡有異,起了疑心。不過,如詩作為楊麗華的貼身侍婢,既然主動為我掩飾,她也該早就發現我。可她為何要幫我掩飾呢?
「麗華!」獨孤伽羅此時造訪。她的身後,除了侍婢瑾夏,還有位著宮裝的中年女子。那女子,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我三人立即起身,向獨孤伽羅請安。獨孤伽羅笑嘻嘻地道︰「都免了吧。」又指著身邊的那位女子,介紹道︰「麗華,這是宮里的芳姑姑,來教你宮中禮儀的。今日皇後娘娘傳來懿旨,後天請各位太子妃待選去宮里賞花。」
芳姑姑上前一步,朝我款款一拜︰「奴婢芳姑姑,見過楊小姐!」
我立即攙起她,道︰「芳姑姑不必多禮!」又向她下拜回禮︰「麗華見過芳姑姑!還望芳姑姑多多指教!」
芳姑姑的臉上漾起笑容,眼角深刻的魚尾紋都現了出來︰「楊小姐天姿國色,大方得體,前途無量啊。」
「還須芳姑姑悉心教導才是。」獨孤伽羅對芳姑姑客氣地道,還將一錠銀子塞進她的手心,「小女就有勞芳姑姑費心了,暫且告退。」說完,帶著楊廣和瑾夏一齊離去。
芳姑姑便開始盡職盡責地教我,如何走路,如何說話,如何參拜皇上、皇後,皇上、皇後問話的時候,要低著頭以示恭敬等等。于是我便開始跟著她在院子里練習扭扭妮妮地走路,嬌聲嬌氣地說話,弄得我腰酸腿疼、口干舌燥。
一個時辰過去,如詩送來茶水和點心。我請芳姑姑跟我一起享用,和她拉近關系,也好從她口中知道些宮里的事。我道︰「芳姑姑,我從未進過皇宮,也未見過皇上、皇後,對宮里的事知之甚少。還望芳姑姑能教教我,這宮里如今哪位娘娘最得寵,有沒有什麼禁忌?」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楊小姐果然是聰明人。」芳姑姑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要說這宮里,如今有兩位皇後。一位是阿史那皇後,她本是突厥的公主,膝下無子;還有一位是李皇後,她也是太子的生母。眾所周知,阿史那皇後並不得寵,李皇後才是這後宮真正的主人。不過,目前最得寵的,是文夫人。」
「多謝芳姑姑賜教,麗華記下了。」我謙恭地道謝。
芳姑姑卻是掩嘴一笑︰「楊小姐客氣了。能和楊小姐同桌飲茶,已是奴婢的福分。他日楊小姐飛上枝頭變鳳凰,別忘了提攜奴婢才是。」
「芳姑姑見笑了。麗華若真能入選太子妃,自當投桃報李,不忘芳姑姑今日之情。」我含笑應允。
芳姑姑亦滿臉堆笑,顯然是將寶押到我這兒了。好不容易出趟宮,除了教我禮儀之外,也要采買點物品進宮去。見我學得不錯,于是,她起身告辭。
我送她出了院子,為終于送走了這尊佛而慶幸。我暗嘆,她可真夠倒霉的,把寶押到我這兒,不是壓錯了嗎?我根本就不想進宮。我如今想的是,如何利用宮里的錯綜復雜的人事關系,讓我成不了太子妃。想著想著,我不經意間已露出了笑意。
如詩進來了,見我臉上的笑容,問道︰「小姐,想什麼呢?瞧你,都樂成什麼樣兒了。」
「沒什麼。」我道,「如詩,我高興,陪我出去走走吧。」不知不覺間,我就來到池塘邊。日影西斜,微風徐徐,水波粼粼。我望著湖面,問如詩︰「你方才為何要對楊廣說,我欲效法衛夫人之事?」
如詩秀美的容顏上露出無辜的表情︰「我只不過是不想讓二公子懷疑小姐。小姐之前性子嫻靜,字跡也雋秀優雅,尤其厭惡刀劍等傷人利器。而你,非但字跡秀雅中帶著飄逸,而且還喜歡舞刀弄劍。小姐,為何你失憶了,連習慣喜好也變了呢?」
我知道,她對我身份的懷疑,只是猜測,並無證據。在敵我未明之時,我不能交出我的底限。但我卻必須要弄清楚,她明明對我有所懷疑,卻要幫我掩飾,其目的何在。我轉而看向她,悵然道︰「故地重游,物是人非。我的確想改變自己。因為有些事,一旦記起來,卻不知該如何面對。如詩,我只問你,你為何要推我落水?」
「你竟然想起來了?」如詩听了我的話,肩膀微微一顫,繼而鎮定心神,冷冷一笑︰「你要知道,我能推她下去一次,也能推你下去。」如詩的目光如毒蛇吐信,堅定中透著狠毒,還不住地四下觀望。兩手用盡全力猛地將我推入池塘中。她見四下沒人,便立即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