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暗淡下來,他睡得甚沉,發出了輕微的呼吸聲。我痴痴地看定他,一動不敢動,生怕弄醒了他。這個姬賢,雖只大我幾歲,比別人更顯俊偉風骨,令我左看右看都看不夠。
良久,他動了動,蹙眉更緊。隱約听到一聲嘆息,微弱,無奈。
「紫蘇……紫蘇……」他在夢魘里發出一聲聲的呼喚。
紫蘇?
這是人名嗎?我歪著頭,疑惑的想。
他又含糊的呢喃一句,我听不清,不禁用手搖了搖他,「醒醒,醒醒。」
他驀地睜開眼,仿佛還在夢里。借著蕩蕩天光,他看清了屋里的陳設,眼里一絲星光暗了下來。
「紫蘇是誰啊?」我問得直率,「我听見你一直在叫這個名字。」
他清醒了,將神思從夢幻中拉轉,沉聲道︰「姬佐氏族里的人,我以為還在自己家里。」
「是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
問到這個問題,他又閉口不語。
我想了想,心里忽酸忽涼的,說不出的滋味,「是個女人吧?也是,你是姬佐氏少主,身邊怎麼會沒有女人呢?」
他仍然不答。我只顧繼續說道︰「這名字真好听。可惜我一直叫‘傻妹’。你是我的夫君,幫我取一個名字吧。」
「不用取名,叫傻妹挺好。」他懶洋洋的說,翻了身背對著我。
我有點失望,更多的是無奈。見窗外夜色更深,打了個呵欠,合眼睡去——
婚後第二天,姬賢就被父親派去地里干活。
正是水稻收獲的時節,目之所及田野金黃色一片。吳越國盛產稻谷,物阜民豐,風調雨順。自從滅了姬佐氏,戎狄族地域更寬,物產更富,向君王納貢的更多,父親天天面露喜色。
父親一高興,對姬賢的態度也有轉變。那些察言觀色的族人不再嘲諷我,姑娘們除了嫉妒,也只能干瞪眼,我便有了揚眉吐氣的機會。
而姬賢,也顯得乖順,只顧埋頭干活。他就像一只被馴服的野馬,逢人就客氣,頭垂得比沉甸甸的稻谷還要低。我天天往地里鑽,給姬賢送茶送飯,開心的笑洋溢在臉上。我們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十六歲的我想得極其簡單,只要和姬賢在一起,那便是最幸福最快樂的。
姬賢是外族人,任何人都可以對他加以藐視,連小孩子也可以欺負他。姬賢總是低著頭,從無還手之意。有次我去得晚些,看見一群人圍在田里起哄。近到眼前,才發現姬賢趴爬在水田,一名族人騎在他身上,用柳條不斷抽他。我差點發了瘋,要與那人拼個你死我活。也許被我的凶悍樣嚇到,那些人作鳥獸散。
這件事讓我很生氣。我要找機會讓天下人知道,姬賢是我的夫君,我不許別人欺負他。
也要讓姬賢明白,我承諾過保護他,我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