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溪就得知自己多了一個一等大丫鬟。沈老夫人這麼一出手,著實為沈溪解決了一大煩惱。上輩子她真是身邊無人,許多事情沒有人手可用,許多問題無人提醒。春蘭雖是母親留下的,可正是因為她老實巴交的性子,才沒被何氏借機調走。至于秋棠……
沈溪目光微閃,叫來春蘭︰「秋棠呢?」
「秋棠她……」春蘭剛要說話,就听到哎呀一聲,門外秋棠走了進來,一看到沈溪,就哭天喊地地撲了上來。「姑娘,你可嚇死奴婢了。怎麼好端端地來了這里,我們真的日後就住著了嗎?不回荷院了嗎?」
春蘭直覺秋棠這樣說不對,只是眉頭才剛皺起,隨即就想到在姑娘面前似乎秋棠更得寵一些,話到了嘴巴又咽了回去。
有心重新了解身邊人的沈溪把兩個丫鬟的反應都看到眼里,春蘭的話,的確是個忠心的,只可惜……不過也怪自己。誰叫她上輩子就是個沒長眼楮的,誤認好人是壞人,拿了壞人當親人。特別是這兩天的相處,讓她重新認識了祖母同父親。每每看到他們欲言又止,卻有忌憚自己的身子,不多問的樣子。沈溪想著,是時候要同他們坦誠。她已經清楚的認識到,在這府里她的靠山正是祖母和父親。
而她所要做的是緊緊抱著兩座靠山的大腿,努力求生。就算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兄長,她也是要如此。沈溪垂下眼瞼,心中微微抽痛著。
沈溪少有的模樣,讓秋棠停了嘴。
「姑娘……」春蘭去旁邊倒了茶,中途被秋棠搶去茶杯︰「姑娘,喝口茶,解解渴。」笑著把茶杯遞了過去。
沈溪抬起頭,目光在兩人中轉動著,在她們的忐忑中,接過茶杯輕呷一口,笑著說道︰「讓你們擔心了。祖母疼惜我,留我小住一陣子。荷院那邊暫時就不回去了,箱籠這些都收拾妥當了?」
秋棠搶聲道︰「都好了。奴婢做事,姑娘放心才是。」
沈溪微微笑著,問春蘭︰「你說。」
秋棠聞言惡狠狠地瞪向春蘭,春蘭臉色煞白,顫音︰「金釵姐姐來的時候說是先搬了姑娘常用的,秋棠同奴婢收拾了幾只已經搬到西次間去了。旁的……旁的。」她瞥眼去看秋棠。
秋棠趕忙說道︰「旁的奴婢已經收拾好了,鎖了箱籠放起來。等姑娘這邊安頓好了,奴婢再去瞧瞧。」
老實說,荷院里沈溪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錢氏留下的嫁妝早就被封存,何況錢氏也沒有什麼嫁妝。唯一值錢的就是那座梨園,是作為錢氏的陪嫁,等錢老爺子也就是沈溪同沈觀年的外祖父歿逝後,就被同樣封了園子。
沈溪喝了兩口茶,潤了潤喉嚨,開口說道︰「想來你們應該听說了,老太太憐我才住到延喜堂里,見我身邊缺個熟悉的丫鬟,特意拔了一人過來。有句話說得好,長者賜不能辭,更別說對于這事,我心中是歡喜的。說來,你們二人一個是我母親留下的,一個是太太給的。可同老太太給的人相比起來……」話語頓了頓,低頭喝茶。
春蘭老老實實地說道︰「奴婢就是伺候姑娘的,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冬葵是老太太身邊的人,奴婢會多听多看。」
沒有想到能從春蘭口里听到這樣的話,沈溪有些驚訝地多看了她一眼。或許她沒有自己從前認為的那般無能。想著她也算是母親身邊的人,沈溪心里生出一絲親近之情,看春蘭的目光也越發柔和。
一旁的秋棠看得著急了起來。從前春蘭就是個悶葫蘆,在姑娘面前就是個不討喜的。哪知道,她這回還在擔心新來的冬葵會威脅到她的地位,這邊春蘭又給她來了這麼一出。秋棠氣得牙癢癢,可見這有時候兔子咬人也是個狠的。
「姑娘,奴婢一定會幫著冬葵分憂的。」秋棠只差拍著胸脯保證了。
沈溪笑︰「你們下去收拾收拾,把我的月銀、妝奩匣子整理清楚。我記得應該不少,可務必要交割清楚才好。」
秋棠臉刷地就白了。
沈溪垂眸,父親是個大方的,沈府不比其他府上人多,也就這麼一房的主子。許是從前是明明身家不婓卻是過著苦日子的原因,因而在對待子女的時候。沈淵是極其大方的,每個姑娘家一個月的月銀就有十五兩,少爺則是有二十兩。要知道太太不過是三十兩,沈老夫人也就五十兩。沈溪記得別的府里,有三兩、五兩的,多的也就十兩。其中,胭脂水粉首飾衣衫的錢都是公中出的。
二十兩的銀子就是單單拿來打賞,私下用的。
這些銀子何氏不曾在明面上昧下,可私底下卻是不同了。要問沈溪為何知道,還是上一輩子與人私奔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銀匣子里幾乎全空了。
沈溪閉上眼楮,不去看秋棠。她怕自己多看一眼,就會想起前世更多不好的事情。現在不是時候,她不能著急。
所有欠她的,害她的,她總會要一點點討回來,連本帶息。特別是哥哥,哥哥他為了自己付出慘重的代價。
沈溪想哥哥了,哥哥他……
驀地睜開眼楮,沈溪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春蘭︰「今天是什麼日子?」
「這……」春蘭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沈溪的意思。
秋棠道︰「十一月二十。」
十一月二十……十一月二十。
沈溪站了起來,經過秋棠身邊,腳步一頓,道︰「秋棠跟我去老太太那里。「
秋棠臉色一下子就好了許多,得意地看了春蘭一眼,急趕而去。
沈溪步伐匆匆。
十一月二十,她不會記錯的。幾天過後,哥哥就會踫見那個人。那個人是害哥哥走向郁郁不得志的開始,而自己……自己,沈溪滿是苦澀,她是那狠狠捅了嫡親兄長的利刃。
沈老夫人剛禮完佛,听聞稟報,攜著祝媽媽的手背起身︰「藥可是吃了?」
祝媽媽滿臉是笑︰「延喜堂里哪個敢不听話,老奴去瞧過。二姑娘看著是沉穩不少,說話條理也是分明。」
條理分明,就說明人已經清醒。
沈老夫人微一點頭,這兩天不問,不代表不想知道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想來這些年,這孩子的確是被忽視委屈了,才容她休養幾日。倘若是個好的,她自然是希望沈家和和美美。若是個不好的,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放在荷院,還不如在眼皮子底下。延喜堂都是自己的人,這麼多雙眼楮盯著,鬧也鬧不出什麼事情。
沈溪進了門,規規矩矩地行禮。
沈老夫人的目光在沈溪身上轉了一圈,往秋棠看去。這一眼把秋棠看得在冷冬中都覺得背後濕了一身汗。
沈老夫人道︰「去把冬葵叫過來。」對還在地上老實跪著的沈溪說︰「以後就伺候你了,你也見見。若是不滿意,再給你換。」
沈溪搖頭,認真地說道︰「祖母給的,必然是不會錯的。哥哥……哥哥身邊的人就是祖母和父親給的。」
說者不知無心與否,听者卻是心下微微一動。
沈老夫人輕輕笑道︰「也好。」
沈溪不解地看向她。
沈老夫人沒做解釋,讓祝媽媽把沈溪扶起來。
沈溪輕聲道謝後,走到沈老夫人身側眼巴巴地看著她。沈老夫人微微好笑,祝媽媽見了就道︰「姑娘,您這病未好,坐著說話。」
沈溪左右看了看,選了腳踏坐下。
冬葵被金釵帶了進來,跪在秋棠邊上。
祝媽媽讓她說話。
冬葵態度恭敬,磕頭後說道︰「奴婢冬葵,給二姑娘請安,姑娘好。」
沈溪笑著說好,模了模身上想要拿打賞的東西,才發現自己身上什麼也沒有,一時有些愣住了。
看她呆呆的模樣,沈老夫人又一次笑了,笑容綻開後才發覺今日已經是笑了數次了。許是緣分吧,沈老夫人朝祝媽媽微一點頭。
祝媽媽拿了一只鎏金的金鐲給冬葵。「老太太賞你的,日後你就是二姑娘的丫鬟,你的主子也就是二姑娘一人。需記得忠心辦事,切勿行那背主、偷雞盜狗之事。」
冬葵恭敬地高舉雙手接過後,對著沈溪磕頭。
冷眼看秋棠瑟瑟模樣,沈溪對冬葵的第一印象尚算不錯,這時說道︰「祖母,冬葵是您身邊的人。即是來了我房里,正好把房里的事情都交代給她。孫女想著銀錢、首飾之事就讓她保管。」
「都听你的意思,你房里的事情,由你做主。」沈老夫人也想借這個機會了解沈溪身邊的情況。
金釵忙笑道︰「二姑娘這是巧了,冬葵可是奴婢一手****出來的。」
沈溪微怔︰「怎麼說?」看了冬葵一眼。
冬葵說了她同金釵是認的干姐妹。
這倒是意外之喜,沈溪心里有些高興,她既然是要打定主意抱上祖母的大腿,自然是要打入內部。房中的事情最為重要的就是錢銀,把這些交代給冬葵,一方面是警告秋棠,另一方面也是表明自己親近延喜堂的意思。
金釵繼續說道︰「奴婢在老太太身邊,也是個管著錢袋子的。當然……錢箱子是祝媽媽的事情。」說著還不忘同祝媽媽賣個好。
祝媽媽笑笑搖頭︰「冬葵是學過幾個字,會算賬。」讓她管錢銀,的確是合適。
「那可真是最好了。」沈溪微訝後是撫掌而笑,眉眼彎彎地摟著沈老夫人的大腿,把臉貼靠在膝蓋上,喃喃︰「有祖母在真好。」許多事情,就有了緣由,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樣孤獨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