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董齊平!
听到這人,沈溪心口噬骨疼痛使得臉色發白,巨大的悲涼籠罩在她的四周。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直到嘶~的一聲,手中的宣紙被扯成兩半。沈溪才如夢初醒,恍然回神,對上冬葵略憂的眼神,扯了扯唇角︰「好好的一個字,就這樣寫壞了。」
把手中的紙張揉成紙團,扔到竹簍里。沈溪走到屋角淨手後,對等在那里的冬葵頷首︰「走吧。」該來的總是要來,該要面對的,總不能一直躲著。
董齊平來的這一天,不是沐休日。沈淵在六部衙門,故而作陪的人是何氏、沈觀朝還有……沈澤芝。
「董哥哥,你快說,接下來如何了。
「妹妹,你先等等。董大哥,下次聚會是何時?我能否也一道去?」
「觀朝不說,我也想邀你同去。」
……
屋內言笑晏晏,歡聲笑語。隔著一扇門,冬葵示意門外站著的丫鬟進去稟告。須臾片刻,屋里一靜。
這看著倒是她是個外人了,不過其實也對。想到前世之事,其實應該早有線索可查,明明董齊平乃至于董齊平同何氏母女更為走近。偏是她蠢不可及,誤以為歹人是良人,把別人的狼心狗肺捧在手心里珍惜。等到被當著眾人退婚,狠扇一巴掌後,怎麼可能不瘋魔。
當時她是幾近真的瘋癲了。
十來年的信念,以為董家重視諾言,信任董齊平是真心情意,前世她被何氏步步逼退,在沈府成為不受人關注的沈家二姑娘,心中未嘗不是覺得只要再熬一熬,等到出嫁後,就可以月兌離沈府,離開何氏這些人。
沈溪心中冷笑,面上不顯,帶了冬葵進屋。
「太太。」彎身向何氏行禮,余光瞥了一眼坐在右手邊的董齊平,飛快地低頭,守在袖口里右手緊攥成拳。
「你來了,快來見見齊平。」何氏斜看了一眼,對坐在董齊平旁邊的沈澤芝招手︰「芝姐兒過來,讓你二姐同你董哥哥說話。」一面說著一面觀察著沈溪的反應。
沈溪同以往一樣,偷偷抬眼去看董齊平,見他笑容和煦,臉色一紅。就是這樣,她告訴自己。就是這樣無害溫暖的笑容,把她騙了。誰能想到眼前這位貌若朗月,笑若晨星的人一旦絕情起來,不過是瞬息變化。
「董哥哥。」沈澤芝勾著董齊平的手,嘟著嘴一臉的不樂意。看向他白皙俊秀的面龐時,眼中帶著迷離。
董齊平朝她一笑,目光柔和,帶著些許情意。
沈澤芝這才紅著臉走到何氏身邊。
若不是場合不對、時間不對,沈溪真想仰天大笑,笑自己。明明表現的怎麼明顯了,董齊平或是沈澤芝都沒有在她面前遮掩的意思。她是怎麼以為這位文人君子重情守諾,是個良人,好郎君,好兄長!
是的,沈溪曾經假意吃醋問過。
董齊平信誓旦旦,情深意切地保證他對沈澤芝只是做了妹妹來看。而這一切,就因為她是沈溪的妹妹,是他的小姨子。
可最後呢……就是這位好兄長背棄了未婚妻,娶了小姨子。更是冷眼旁觀其他人歹毒設計做了他十七年未婚妻的沈溪。
沈溪忍了又忍,才沒有把憤怒、恨意流露出來。
沒有等到沈溪走近,董齊平眉宇微蹙隨即舒展開來︰「溪兒。」
「董哥哥。」沈溪表情要笑不笑,鉛重的雙腿每一步都走得艱難。好不容易走到董齊平身邊,已經是竭力。
「听說你病了?怎麼樣了,不是說好了嗎?」語氣擔憂,眼神關切,說話的時候身子微微向前傾斜。董齊平完美地表現出了對未婚妻的擔憂之情。
沈溪眉眼俱是情意︰「前些日子做了噩夢,自己把自己嚇到了。讓祖母、爹爹和太太擔心了,現在是好了。只是……」瞄了董齊平小聲說道︰「只是見了你高興。」
「哼。」沈澤芝看得心里發酸,氣憤之下打翻了桌上的茶盅。
沈溪慌張低頭,露出的半截脖子都快燒紅了。
「喉嚨不舒服?喝杯茶潤潤。」何氏輕描淡寫地把此事揭過。旁邊有眼色的丫鬟遞了一盞新的茶盅。
沈澤芝端了茶,微抬著下頷睨了沈溪一眼。
沈溪抿著嘴唇。
一直沒有說話的沈觀朝突然開口邀請︰「董大哥,我近日新得了一幅《蜀素帖》,全文渴驥奔泉,如獅子博象。」
「當真。」在座的人皆知董齊平喜愛風雅之事,對古帖古畫更是痴迷。董齊平情緒激動地站了起來,等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整了整衣袖,朝何氏道︰「齊平失禮了。」
何氏大方笑道︰「我看你就如同看觀朝,不必多禮。」
董齊平作揖行禮。
「你也真是,就算是再心急,也該看看場合。需要知道你董大哥是來看望二姐的,又不是旁的時候。」話是這樣,語氣卻未見半分訓斥。
又見董齊平朝自己看來,沈溪心中冷笑連連。「無事,也是見過了。董大哥同二弟脾性相投,志同道合。我見了也是歡喜的。」只是現在想來,明明兄長才是董齊平更為嫡親的大舅子,就是交好也該是他。
然而沈溪看到的,听到的,都是董齊平與沈觀朝促膝長談,兩人惺惺相惜。她是被紙糊了眼楮,方才覺得這情況是極好的。還不如董齊平游蕩在溫柔粉鄉,否則她又何至于被欺騙住。
沈溪臉色陰了陰,瞬間又帶了笑。快得沒人看見她情緒的變化。看著董齊平與沈觀朝相攜離開,沈溪一路目視,直到不見身影。
等她轉身之際,果然看見何氏眼中的釋然。
是在懷疑吧!
故而拿了董齊平來試探她?可沈溪早有準備,又怎麼會讓自己再一開始就前功盡棄呢。心底的恨意足以支撐她演好一場戲,何況她也的確愛慕過董齊平。
「娘,我也去哥哥那里。」沈澤芝不等何氏說完,就跑了出去。
何氏這時才招呼沈溪坐下。只是沈溪就跟個鋸嘴的葫蘆,何氏問上十句,也沒有一句有用的。
心中才剛消散的狐疑又擴大了。
面對著一言不發只等自己問了,才應了幾個字的沈溪,何氏沒來地覺得煩躁,揮揮手︰「你回去吧,既然住在延喜堂,切記知情知趣才是。」
等沈溪走了,何氏把陳媽媽叫到面前,難免說起對沈溪的懷疑︰「我一見她就覺得奇怪,總覺得不是她,可又像她。」就是想想也覺得毛骨悚然。要說對沈溪的了解,何氏可是自詡府中第一人。
可現在的沈溪,卻是讓她看不透。
「奴婢也覺得怪不自在地。」特別是剛才出門前,突然看向她的眼神。原本不信邪的陳媽媽都覺得古里古怪地。
三人成虎,何況何氏心中已經有了定論,如今陳媽媽這一附和,當下說道︰「听說白水觀的黃道婆最懂神鬼之術。」
陳媽媽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竟讓何氏有了這樣的想法,當下就有些支支吾吾起來︰「太太,老爺……」沈淵最不喜就是裝神弄鬼。
何氏拍著桌子哼聲︰「他不喜裝神弄鬼,可若是真的中邪呢。我也是為了老爺和咱們沈府好。」心思一轉,改了口說道︰「你找人去娘家給我嫂子帶個口信。」有關黃道婆的事情,何氏其實也是在娘家嫂子那里听說的,看她的意思,似乎的確有些門道。
陳媽媽腦海里還能時不時閃現沈溪那仿若高深莫測看透人心的眼神,當下打了個寒噤,應了一聲,親自去找人傳話。
……
出了正院,一路白著臉,直到回了延喜堂,見過沈老夫人。沈溪前腳邁進西次間,人跟著一軟,直到被嚇了一跳的冬葵扶住,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是全身沒有一點力氣。也不知道是怎麼強撐著回來的。
冬葵把人扶到床上,伸手去解衣,動作一頓。
背脊處早就濕透了。
冬葵當下顧不得其他,看了一眼已經昏迷過去的沈溪,喊來春蘭。兩個人一陣忙通,用熱水給沈溪擦洗後,重新換了一身****,這才匆匆去告訴祝媽媽。
祝媽媽趕來一看,臉頰通紅,發了熱。
醒來後,得知祖母發話,病好利索前,不準出了延喜堂。沈溪不由得長吁一口氣,今日之事若是短時間內再來一次,她可就真的吃不消了。
安安心心地在延喜堂里住著,請安之事再一次擱置,養病的日子過得悠閑。直到沈觀年回府的消息傳來,沈溪激動地往暖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