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當初登上皇位的時候,可以說是拼殺出的一條血路。作為當時唯一跟在景帝後,對皇位又毫無念頭的恭親王的王妃要過壽。想去的人只有多不會少,可能去的人卻是不多。恭親王妃性情與恭王相似,兩人都是淡泊之人。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出身的原因,從小是飲盡撰玉長大的,什麼都不缺的人什麼都有的人,自然而然也會淡泊下來。
但是……審時度勢,數十年如一日地讓景帝信任,這個本事卻是難得了。不是誰能如此的,帝皇多疑自古以來就有。更別說,其實當年比起景帝,恭親王的身份更為高貴一些。若是兩人一身世擇帝位,景帝是拍馬不及。
這一次過壽的是恭王妃,女眷能收到請帖的不多。沈府之所以有這個資格,一來是沈淵如今的地位不容小覷,更有謫仙之名;二來听說那恭王府的老太妃听聞過沈老夫人孤身養大沈淵的事跡,後兩人見面後一見如故,單單這一份交情,沈府也是在受邀的名單內。
「一大早的時候,門房才開了門,就看到大姑女乃女乃的馬車到了門口了。這回已經等在延喜堂里了。」冬葵比往常早一些的事情把沈溪叫了起來。「姑娘還是早點起來吧,奴婢瞧著那柳家的姑娘不是個好相與的人。」
「你見過了?」沈溪詫異。
冬葵垂眸,一旁地春蘭解釋道︰「冬葵姐姐今日起得早,被那柳姑娘以為是延喜堂的丫鬟使喚了好久,一下子茶不夠好,一下子說水太涼了,就是那銀炭還說有煙呢。要不是金釵姐姐後來出現解圍,姑娘這就只奴婢一人伺候了。」
沈溪突然道︰「春蘭是不是活潑了一些。」
從前可是打著板著也說不了幾句話的人,如今一張口就是一串話。
春蘭臉一紅︰「姑娘快別笑話奴婢了。」其實性格是沒差多少,只是如今的環境不同,不在又秋棠日日壓迫她,姑娘的性情變好,她自然也有些膽子。
沈溪笑話了她兩聲,才問冬葵︰「那祖母起來了?」
「老太太覺少,在暖閣做早課呢。」
從福華寺請回來的一尊佛像就放在了里面,沈溪點頭,由著兩個人伺候換了衣服,在看著春蘭給她挽了個丫髻。
「姑娘帶這個可好。」冬葵挑了一副翡翠滴水的耳墜。
「這樣好。」
因著沈澤蘭和柳月冰來了,沈溪也就不過去延喜堂用早飯,正好讓春蘭去找金釵說了一聲。
她這邊用了一些粳米粥、春卷後,過去的時候,沈老夫人還沒有出現。見了沈澤蘭,沈溪上前兩步行了半禮,然後對那柳月冰微微頷首示意。
「二姑娘來了啊,這是您愛喝的杏仁茶。」銀簪笑著把手里的茶盅遞了過來。
沈溪眯了眯眼楮,高興地道︰「多謝。」又問︰「祖母吃了飯沒?今日天氣比較冷,到時候手爐和大氅可別忘記。」
「老太太在房里用著呢,大氅這些二姑娘放心,奴婢幾個人都惦記著呢。這不還有祝媽媽嗎,不過二姑娘送來的抹額,老太太非常喜歡,說是要今日戴著出去呢。」銀簪說得是前天沈溪讓人送過來的一只抹額,用了銀狐毛做得,戴在額頭上可以保暖。這是沈溪為了表孝心偷偷做了給沈老夫人的。
「那就好。」沈溪低頭喝著杏仁茶。
柳月冰撇了撇嘴角,剛想譏諷幾句,看到一旁的沈澤蘭,想到來前她說的話。似乎這位自己以前從來看不起的沈家二姑娘是真的不一樣了。住進了延喜堂不說,好像還是真的得了這沈老夫人的喜歡。本來,這事和她真沒什麼關系。不過今日她還求著沈家呢,柳月冰這才不得不沉默。
何氏帶著沈澤芝到的時候,沈老夫人正好也吃了飯出來。
沈溪一見,就歡喜地上前,撒嬌說道︰「祖母這樣戴著真好看。」
沈老夫人哈哈一笑︰「難為你的心意了。」又看何氏等人︰「吃過飯了沒?」
「想著老太太這邊人多,所以是吃了飯才來的。」何氏看向沈老夫人的額頭︰「老太太今個兒看著可精神了。」
「孫女瞧著也是。」沈澤蘭捂著嘴輕輕笑了起來。
沈老夫人點頭又看了一眼柳月冰,想到她的年紀,心里明白了幾分,卻又有些無奈。只是說道︰「我們家離恭王府還是有一段路的,干脆就早點出發,免得路上堵了車。」
柳月冰悻悻地低下頭。
這樣的話,她听著總覺得不舒服,仿佛是刻意說給她听。只是到底是因為她不放心,怕沈家人提早走了,才天還沒亮就去了沈澤蘭的院子催著她出發。等到了恭王府,她還是同沈家人分開得好。
柳月冰心里有了決定,臉上的笑容反而沒有之前那麼僵硬。
沈淵仍在病中,沈老夫人就帶著何氏、沈家兄弟、沈溪姐妹三人以及一個柳月冰出發。沈澤蘭來的時候,是有馬車的。也就是說,今個兒沈溪很順暢地坐上了同沈老夫人一輛的馬車,原以為這一次沈澤芝也會搶。不過結果卻是沒有,反而逃避般地躲開了。
沈溪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迷惑不解,但想到了去福華寺的那一次,心里明白後,就覺得好笑了。
「祖母,听哥哥說這一次很多人去沈家啊,怎麼柳家會找上我們家啊。」記得沈觀年說過這一次不少文人學士都是過去了,說是恭王府為了給恭王妃慶壽,搬了許多花回來。到時候請那些人當場作詩,也是美談。
「你傻了。」沈老夫人微微笑著︰「男子去得再多也不能進了內院啊。這一次是恭王妃的壽宴,當然是女眷的請帖難得。何況就是恭王爺只怕到時候也只會在外院露一露臉,不會多呆的。」不過是圖一場熱鬧罷了,倘若不是恭王妃不喜太過于喧嘩,也就不會特意限制了請帖的人選。
原來是這樣,沈溪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見她羞窘,沈老夫人笑眯眯地說道︰「這些事情啊,你日後就知道了。只可惜不能多陪陪祖母了,否則過去錯過那麼多,也能有個機會彌補。好在董家的婚事是不錯的,那董齊平為人處世听說也是不錯。幸好如此,不然祖母實在不放心你這般早早嫁人呢。」
沈溪的笑容窒了一窒。
果然是這樣,沈溪垂眸注視著馬面裙上的圖案。這些年董家特意營造出的名聲,實在是騙過太多人了。難怪,上一輩子即便他當場退婚改聘沈澤芝,也不過是被人說了幾句,只是很快輿論一倒,全部人開始同情起董齊平。
現在想來,若是里面沒有董家動的手腳,她怎麼會信。
從沈府到恭王府也要半個時辰的路,原本沈老夫人做完早課後都會用過早飯小憩片刻,只是這一次沈澤蘭來得實在太早。馬車行駛了一會兒,沈老夫人就有些睡意了。
沈溪忙取出迎枕墊在沈老夫人的身後,馬車上是已經鋪了厚厚的兔毛墊子,只要再蓋上毯子就可以了。
「祖母,你休息一下。等快到了,孫女叫你。」
沈老夫人微微睜開眼楮,看沈溪一臉的關切,微微頷首復又睡了過去。這人老了,不能同年輕那會比了。
沈觀年裹著厚實的披風騎在馬上,原本府里也是準備了馬車,只是他沒有選擇去坐,倒是讓沈觀朝一人坐了一輛。
騎馬不是不冷,而是非常的冷。吐出來的氣都化成白霧,沈觀年伸手模了模臉,立時覺得暖了一些。想到手上的暖手套是妹妹親自做的,忍不住笑了起來。前面的恭王府已經可以看到紅艷艷的大門了。
沈觀年打馬往其中的一輛馬車過去。
沈溪听到馬蹄的聲音,迫不及待地拉開簾子的縫隙,果然看見兄長在外頭。她無聲地問道︰「冷不冷。」
沈觀年笑著搖頭,看不見里面的情況,可看沈溪的樣子想來祖母是睡著了。就壓低了聲音說︰「已經可以看到恭王府了。」
沈溪往遠處看了一眼,不少的馬車已經在了,就放下簾子。湊近了過去︰「祖母,恭王府要到了。」
沈老夫人的發髻睡得微微有些亂。
沈溪想著春蘭幫自己綰發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番,才在馬車停下的時候,準備扶著沈老夫人下去。
「老太太、姑娘,大少爺讓稍等片刻。」
沈溪听了奇怪︰「大少爺去哪里了?」
紫毫道︰「外頭冷,來得人又多。大少爺不放心去問恭王府的人了。」別的他倒是不知道,所以就沒有說了。
「哥哥真好。」沈溪傻兮兮地笑了笑。
沈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觀年再回來的時候,馬車就又動了起來。
沈溪再一次掀開簾子,看到已經從角門往府宅里面走,想了想把這情況說給祖母听。沈老夫人點頭道︰「看來今個兒來得人不少。」
「孫女听說祖母同恭王府的老太妃當初是一見如故?」
「哪能呢。」沈老夫人笑︰「那是人家抬舉我們沈家。」就算後來兩人又了往來,也是互相接觸了幾次,熟識之後才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