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降歷1924年11月9日,夏京陰陽一條街佛心堂,凌釋已經在這里打了一個月的工了,除了幾個來算卦的人,一個大生意也沒有。
「老板,咱們對面的神婆又出去了。」凌釋看了看丁博說,「咱們這幾家里,就她和隔壁的那位大師工作忙,咱們怎麼辦啊?」
「不要著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丁博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那你的牙咬的那麼緊干嘛?」凌釋冷眼看著臉上青筋暴露的丁博說。
「我這是運功呢,功夫要勤學苦練,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叫溫…呃…那個…」
「真是拿你沒轍,那叫溫故而知新!」
「哦,對,是這麼說,哎呀,這個華夏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我們必須時刻學習,不能讓它失傳嘛!」
「少幾個像你一樣拿腔拿調的就行了。」凌釋小聲嘀咕,搖搖頭,哼著小曲兒干自己的活去了。
一轉眼到了中午,正在吃飯的兩人忽然听外面吵吵嚷嚷,連忙出來查看,原來是對面黃仙堂的劉仙姑叫人抬了回來。
「呦,這是出亂子了,咱瞧瞧去。」丁博蠢蠢欲動,用胳膊捅了捅凌釋道。
「別介,你可別去捅亂子了,要是倒了霉,沒人替你收尸。」凌釋早已看出來,對面黃仙堂里是真有一堂兵將的,看氣象這位黃仙也有不少于三百年的道行了,手下小妖的人數也不少,在凡塵也可以稱得上是一脈之祖了,連他都對付不了的人物,丁博這神棍要是遇見了,小命恐怕當時就得完。
「切,你要是听我的,咱今天就能把這單子生意搶過來,你信麼?」「你要干嘛呀?」凌釋看了看他,「你可別犯渾,人家又不認識你,你憑什麼去搶啊?」
「你瞧好吧!」說罷推開大門,向對面走去,凌釋擔心他做出什麼蠢事,也跟了上去。
「大叔,這出了啥事啊?」「哦,是丁大師啊,听人說劉仙姑是出去淨宅,結果讓妖怪給沖了,你說,這世上還真有妖怪?」這位大叔一臉不信的表情,「依我看吶,沒準兒是劉仙姑突發疾病,這大白天的哪來的妖怪啊?」
丁博與這位大叔攀談了兩句,突然說道︰「哎!大叔,你家的店里來人了。」他指著前面說。「是麼,那我去看看,回見啊!」「哎!您慢點兒。」
「你到底要干嘛呀?」凌釋問他。「打听消息啊,待會兒好好配合我。」丁博挑了挑眉,「你待會兒啊……」他對凌釋耳語一番……
黃仙堂里,幾個人正圍著劉仙姑,只見劉仙姑氣若游絲,面色蒼白,嘴角帶血,渾身無力地靠在躺椅里。
「哎呦,你說這是咋的了,你平常也沒有出過這樣的事啊!」劉仙姑的丈夫眉頭緊皺,坐在劉仙姑旁邊,拍了拍腿,一臉焦急,「這到底是咋了啊?」他問周圍的幾個人。
「我們也不清楚,劉仙姑到了之後一切都挺順利的,可是最後要抓妖怪的時候……」旁邊一個小伙子有些害怕,「她…她她…」
「哎呀,究竟是怎麼了!」劉仙姑的丈夫急得直跺腳,「你倒是說啊!」
「她坐在神壇上,就…就突然噴了血,然後就這樣了。」
「哎呦,你說這算怎麼回事兒啊。」
「嗯哼」正在眾人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門外響起一個聲音「眾位不必驚慌,我家大師善能降伏妖魔,有他在什麼事情都不用怕。」
這自然是凌釋為丁博打的廣告,若在往常,他們到同行的店里如此明目張膽的搶生意,早就讓人家給轟出來了,可是現在,自家的神婆讓妖怪給降了,昏迷不醒,哪還顧得上這麼多。
那劉仙姑的丈夫听得此言連忙站起身來,快步走到跟前,向丁博問道︰「您是?」
丁博並不答話,只見凌釋上前一步,說︰「我家丁大師,師承峨眉,道號長生子。」
「原來是丁大師,我老婆今天出去給人淨宅,讓妖怪給沖了,您快給看看吧!」說著眼淚都下來了。
若在平日,這位先生說什麼也不會相信神鬼,只是老伴兒從事這個行業,平常又確實有一些靈驗,家里也因為這個掙了不少錢,他才不好說什麼,今天身體健壯的老伴兒突然來了這麼一出,無奈下他只好病急亂投醫。
「大叔不要驚慌,待我看一看。」丁博此時發話,一派正道高人的面貌,此時的他穿著對襟褂子,表情肅穆,確實有一股古風,讓人見而起敬。
他穿過眾人,走到劉仙姑跟前,假裝看了看,雙手在空中晃了晃,忽然嘆了一口氣︰「哎!好大膽的妖孽,竟敢白日傷人,貧道放不了你!」這句話說的正氣凜然,直教人不敢直視,感覺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
卻說凌釋,自打進了黃仙堂,他就看見對面供桌上供的黃老太爺排位上靈光微弱,不停的吸收香爐里的香煙,看來是受了不輕的傷,他皺皺眉,從袖中取出一顆香丸來。「送你啦。」他小聲說,伸手一彈,這香丸就進了香爐。
雖然沒有點燃,但是香丸卻散發出了一股淡淡的香氣,叫人精神一振。那靈光得此香氣,猛的一漲,現出一個穿著員外服的老頭來。
那黃老太爺對著凌釋一拱手,說︰「小老兒見過道友,多謝道友相助,不知道友有何事找小老兒?」
他知道,修行大道的人不輕易沾染因果,所以他要問清楚,免得沾染上了因果。
「黃仙不必道謝,不過是舉手之勞,只是能讓道友如此疲憊的究竟是何人?」
「說來不怕道友笑話,小老兒也不知是何人加害于我,本來只是以為那小女孩是發 癥,卻不料有人突施暗算,並不見痕跡,只是一道陰氣,就叫我險些命喪黃泉,還好是白天,要不然定將身死道消。」
「是這樣啊!」凌釋點點頭,「難道這與邪道有關?看來是要仔細查探一番。」想到此,他與黃仙互相施了一禮,轉身去看丁博了,還好現在他們的精力都在丁博身上,要不然他的怪異動作沒準會被當成神經病。
這一邊,由于黃仙的好轉,劉仙姑也漸漸有了起色,其實劉仙姑也是好心,她本來就是個熱心的人,平日賺的錢也大多都是孝敬黃仙,自己倒是老做善事,這一次人家來請,她本想著將人家的女兒治好,卻沒想到遭此橫禍。
見劉仙姑面色好轉,眾人都以為是丁博的法力高明,而丁博也更加篤定神婆是突發疾病。結果就是,眾人夸獎丁博道法高超,丁博也有了更大的把握掙這筆錢。
「丁大師,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啊!」這時一個身著西服的男子拉著丁博的衣服說,「我們已經跑遍了醫院,請了好多大師,他們都沒用,連這位神婆都倒了霉,您有道行,您一定要救救我妹妹。」這個男子看上去只有二十上下,穿著名牌的西服,一臉焦急的請求丁博。
「不急不急,你們先把劉道友送到醫院,我馬上就去收那妖孽!」他瞄了瞄年輕男子的西服,道貌岸然的說道。
「是是」眾人連忙點頭。
「這位小伙子,你先回去,明天一早你來找我,我今天先準備東西,明天前去降妖。」見男子點頭,他喊了一聲,「小凌,咱們回去了。」
在眾人敬畏的眼神里,丁博昂首闊步,仿佛是一個打了勝仗的的將軍,走回了佛心堂。
佛心堂內,凌釋對望了望縮在太師椅里偷笑丁博說︰「你把人家的生意搶了,還拽得像個世外高人,這臉皮可不是一般的厚。」丁博其實是個大大咧咧的人,非常有**絲的氣質,這一個月以來兩個人就像兄弟一樣,沒有絲毫拘束。
「嘿嘿,今天這可是個大單子,開這一個張絕對夠咱們吃一年。」
「你怎麼知道?」凌釋有些迷惑。
「這你就不懂了,不論哪一行,這察言觀色都是最基本的,咱們更是這樣,今天那小子,穿的是最頂級的西服牌子又是個愣頭青,咱們可以狠狠地敲他們一筆。」
「你怎麼知道他是愣頭青?」
「你傻啊!他穿的西服是世界頂級的牌子,又這麼年輕,那肯定是某個有錢有勢人家的公子,這種人,不是紈褲就是讀書讀死了的,再者說,什麼都沒看見就這麼求我,不是愣頭青是什麼?傻子啊?」
「那劉仙姑可是吐了血,萬一要是真有什麼……」
「不用擔心,那老婆子平時身體肯定就有毛病,要不然誰能見天吐白沫,裝大仙?安啦!」
「那人家妹妹的病怎麼辦?」「你沒听人說好多人都治不好?到時候敲他們一筆,咱就說是宿世的冤仇,誰也治不好,其實按我說,他家妹妹沒準兒就是 癥,到時候就說妖已經捉了,剩下的交給醫院就是了。」
「可是人家說已經跑了好多醫院。」
「哎呀,我說你怎麼這麼迂呀!」丁博瞪著眼,「你就說是因為時間太長,這孩子讓妖精禍害的治不好了不就完了。」
「這太缺德了吧!」凌釋雖然活了八十歲,但修行人不計歲月,他的本性還是個年輕人,也怪不得他這麼說。
「那你說怎麼辦,給他們個希望總是好的,沒準哪路神仙看他們可憐,幫幫他們呢!」丁博嘆了口氣,面色有些暗淡,「去準備準備吧,咱們明天去掙錢。」
凌釋看著丁博,忽然覺得丁博的本性一定不是如此,他突然升起了一個沖動,他想要所有像丁博這樣的人恢復自己的本性,這是個偉大的目標,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成道的路有千千萬萬條,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地藏王菩薩的魄力,想要成道,除了勇猛精進還要有正確的抉擇,不能因為一時的沖動而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想到此處,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世界是如此的漂亮,一切仿佛七寶琉璃所成,他知道這是得了天眼智證通,雖然自己功行還低,只能觀照十方三千米,但這已經是十分了不起的成就了。
「天眼麼?」他笑了笑,「看來我明天要盡力幫幫他們了。」說到底,他的天眼是因為這件事而得的,總是承了這件事的情,因果玄妙,不可等閑視之。
「明天會遇見個什麼樣的對手呢?」他站起身,「只希望不是個銀樣蠟槍頭。」他猛燃燒起了熊熊的斗志,嘴角掛著笑去準備東西了。
「這小子,干活有這麼高興麼?是因為明天有大錢賺?看來他跟我挺像啊。」丁博看著微笑的凌釋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