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隻和血燕被安排在御風院靠西側的一處宅院里。
院子不大,除了一座泥屋,就是幾棵花椒樹和一個石桌三個石凳。靠近院子左側有一口巨大的水缸,儲存了許多的水。
泥屋一共有三間,與許多農家的房舍一樣,中間是廳堂,兩側是臥房。
院門上方懸掛了一塊牌匾,上書「等風軒」三字。
夜晚,洪小隻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片刻後,洪小隻抱起枕頭走到另一間屋子。
血燕驚訝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道「郡主?」
洪小隻將枕頭丟到床上,爬到床上,鑽進血燕的被窩,道「睡不著,一個人好煩。」
血燕局促道「郡主,這不合適,血燕怎麼可以和郡主睡在一張床上?沒有主僕之分呢?」
洪小隻猛的伸出手來將血燕按下,道「我都不怕別人說我和你是百合,你還墨跡什麼啊?」
「百合?百合花?」
「當兩個女人跨越了友情就會趨向百合,唉,說了你也不明白。」
「郡主,我覺得自從你被郭將軍從胡人手中救回後就不一樣了。」
洪小隻心中微微一驚,道「怎麼不一樣了?」
「血燕也說不清楚。以前的郡主很乖巧,很賢淑,很——」
見洪小隻沉默不語,血燕憂慮道「是不是血燕說錯話了?」
「哪里。我是在思考如何恢復原來的乖巧、賢淑。」
血燕依靠著枕頭,道「敬仁回到房中,定會發現你欺騙了她。我想我們是徹底結下了這個梁子了。血燕只能照顧郡主衣食住行,卻無法進入御風院的學堂,所以,郡主,你要小心。敬仁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許默兒說這位敬仁師姐是御風院最初設立時的第一批弟子,如今也有二十二歲的年紀了,想她自七歲來此,也有十五載了。看著一批批弟子進來,離開,她卻始終要留在這里,心里肯定不甘心。
據說她的功法、詭術、諜術,都是歷屆弟子中修為最高的。除了那十幾位授教的師傅們,御風院實力最強的人就是這位敬仁師姐了。」
血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她這麼厲害怎麼還呆在御風院?二十二,在大唐,其他女子可是都有三四個女圭女圭了。」洪小隻不解道。
血燕搖頭道「她也是個可憐人,她太胖了,你看到她的模樣了。任何的偽術對她都是無用功,所以她永遠無法走出這里。御風院的管事和御史台上報了敬仁的情況,御史台就允她在這里輔助那十幾位授教的師傅們訓練御風院的弟子們。」
回想起傍晚敬仁的模樣,洪小隻心中突然涌起一種悲哀。
心道︰女相撲運動員的悲哀。
……
第二日一早,血燕為洪小隻準備好了進入御風學堂學習用的一切物品。
一塊花布里包了筆墨紙硯,外帶一個水囊,水囊里裝滿了血燕早起燒好的水,心細的血燕將水晾涼後小心地灌到水囊里。
洪小隻用了許多的時辰擺弄自己的頭發,卻始終無法弄成形。
「郡主,其實道士的頭發是最好梳理的,只要用一根簪子,這樣一挽,再一別,再一插,就好了。」血燕嫻熟地將洪小隻的頭發挽成道士髻。
「這是什麼?」洪小隻從花布包里翻出一個手帕包裹的東西。
血燕微笑道「這是昨日去為郡主尋花瓣時,偶然發現的一棵山楂樹,我看那山楂果又紅又大,便為郡主采了些,昨日怕郡主悉數吃掉,故而藏到今日才拿出來。郡主在學堂學累了,可以做小點吃,解悶解乏。」
大顆大顆的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下來。
嘴巴憋屈地撅了起來。
洪小隻拿著那包山楂果,緊緊摟住血燕的腰,道「血燕姐姐,你對我真好。」
血燕輕輕撫模著洪小隻的頭發,眼含淚花道「將軍和公主都不在郡主身邊,血燕的父母也早就被突厥砍殺。這世上只有郡主是血燕的親人。」
洪小隻抬頭看著血燕,信誓旦旦道「血燕姐姐,我一定要為你找個好男人。只有好男人才配做我的姐夫。任何有負姐姐的人,我都要他受到最大的懲罰。」
「最大的懲罰?」血燕不解地問道。
洪小隻壞壞地笑道「對于男人來說,最大的懲罰就是‘蛋疼’。」
……
繞過幾座氣勢恢弘的大殿,又穿過幾座龐大的院落,終于來到昨日領帶師傅林楚生所說的「七焚齋」。
站立在巨大的殿堂外,看著高高的門樓上的三個大字,洪小隻搖了搖頭,心道︰這名字起的晦氣,七本就不是個吉利的數字,又加上一個焚燒的焚字。晦氣之極。
穿過門樓進入大院,里面那個朱紅彩雕的四進四開的巨大的房屋就是平日里學習「理論」的所在了。
幾十個身穿道袍的弟子正在大院里玩耍著,突然一人驚呼一聲。
眾人悉數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數十個小道士從幾扇朱紅大門里跳出。
一股寒氣自洪小隻的腳底板竄起。
看著眾人眼中的目光,洪小隻本能地朝後退去。
「砰」的一聲,自己結實地撞到一堵厚厚的「牆壁」上。
奇怪,自己身後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堵牆壁呢?
沒等洪小隻轉過身,一雙大手掐住洪小隻的脖子,將洪小隻拎了起來。
被卡住脖子的洪小隻拼命地掙扎著,手中的包袱掉在了地上,筆墨紙硯散落了一地。
紅彤彤的山楂果蹦跳著,滾向四面八方。
面紅耳赤的洪小隻眼冒金星。
就在洪小隻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的時候,那雙大手猛然將洪小隻掉轉了個方向。
是了,是那雙鵪鶉蛋一樣的大眼楮。
洪小隻伸長了舌頭,斷斷續續地發出微弱的聲音。
「敬,敬仁,你,你——」
壯如山一樣的敬仁一扭脖子,道「奸詐的小人,竟然戲耍我。今日就讓你知道得罪敬仁師姐的下場。」
洪小隻揮動著雙手,艱難地說道「別胡來,一切好,好,好商量。」
「呸——」一口濃痰吐到洪小隻的鼻子上。
「就你,一個連什麼是功法,偽術,諜術都不知的下六門的弟子,也配和我講條件?」
洪小隻看著敬仁那千層的脖子,突然想起加菲貓。
「砰」的一聲,洪小隻被敬仁狠狠摔到地上。
「啊——」洪小隻口吐一口鮮血,險些暈死過去。
一只大腳狠狠踩在洪小隻的胸上,腥臭之味差點兒將洪小隻燻死過去。
幾個小道士飛跑而來,每人手提一個木桶。
鵪鶉蛋的大眼楮俯身下來,仔細審視著洪小隻。
「你很喜歡吃,是嗎?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嘩」的一聲,鵝黃色夾雜著淡綠色的濃湯傾瀉而下。
「這是我們御風院最好吃的,哈哈哈哈——」敬仁發出得意的笑聲。
洪小隻在濃湯中掙扎著。
耳邊是眾多小道士嬉笑的聲音。
「這個傻子,還真把自己當郡主了?要不是領帶師傅非要我們去迎新,誰會管她?」
「就是,他爹,那就是個敗軍之將。听說被那突厥女人帶到河曲後,被徹底斬殺了。」
一人嘖嘖道「原來還是死了,還以為那張知運走了桃花運,能躲過一劫呢。原來還是死了。」
「蠢貨,誰都是世子,金貴的小姐,她憑什麼就可以帶個婢女到御風院?活該我們就要吃苦?」
「就是,就是。」
洪小隻從地上掙扎著站起,突然腳下一滑,再次跌倒在地。
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下來。
一雙穿著白靴的大腳走了過來。
「領帶師傅,領帶師傅——」洪小隻猶如發現救命稻草一般,抬起頭來。
突然,一只大腳猛然抬起,踹向洪小隻的胸部。
「啊——」洪小隻猛然閃身。
洪小隻在鵝黃色的濃湯中快速滾動著。
那雙大腳輪流交替著,帶著疾風,一次次出擊,狠狠踹向洪小隻。
被逼到牆角的洪小隻停了下來,猛然坐起身子。
大腳再次襲來。
「我草,是你逼勞資出招的。」洪小隻大叫一聲,突然抓住那疾勁而來的大腳。
「啊——」那人發出淒慘的叫聲。
洪小隻狠狠咬住那人的大腳,心道︰加菲貓喜歡吃千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