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物是人非
顯默默在唐紹波走後,沉默地呆在房間,煙一根一根地抽。直待中午,有服務小姐過來問她在不在這里吃飯,她才回過神來。要了份水果餐和一杯皇室咖啡,就揮手讓小姐退去。不一會,水果餐和咖啡都上來,顯默默拿了果叉吃了幾塊隻果,就沒什麼胃口。嗅著皇室咖啡的香氣,她想起秦宋來。好久都沒有見到他,他該是什麼樣子啊?顯默默迫切想見到秦宋來後來喝了咖啡,拎了小包出去了。
開發區沒有直接往省城的汽車,她就攔了的士,徑直往省城去。
雨後的陽光格外明亮,透過林蔭,地上散著黃斑。到省城,顯默默就去雲上咖啡館,當一個人走在林蔭道,她平靜下來,緩慢地往前走。她感到疑惑,為什麼要過來找他啊?剛對一個男人說分手,卻又尋找另一個男人,難道女人真的離不開男人?
顯默默倚著一棵樹,無望地看著綠色的樹冠。秋天已經到了,再過幾天就是中秋節了,可是樹葉還沒有變色。太陽也沒有柔和下來,依舊火辣辣地照著。只是有風,不時拂過樹梢,給人淡淡的涼意。
進了雲上咖啡館,已經是午後三點多了。幾個服務小姐犯困,無精打采地坐著,看到顯默默進來,才慌忙站起來。顯默默看著櫃台後面的女孩,那個自稱是秦宋外甥女的女孩,她掛著耳機,躲在櫃台後面對著顯默默眨眼。她的眼楮很大很明亮,閃著狡黠。顯默默喜歡她的眼楮,明澈的眼楮。
「來杯不加糖的皇室咖啡。」顯默默揀窗前的台位坐下來。咖啡館很安靜,再無其他顧客。
十多分鐘後,濃郁的皇室咖啡上來,顯默默嗅到香氣,一時黯然失態,眼淚盈滿眼眶。
秦宋還是沒有出來,顯默默沉寂在那里,心中忐忑不安。後來她直接去了櫃台。
「我想見見老板,就是宋老板。」顯默默鼓足勇氣。
「對不起,這些年他都不見客人的。」那女孩吃了一驚,對顯默默沒一點印象。
顯默默敵視地看了女孩一眼,緩緩地嘆口氣。「你就說顯默默來了,看他見不見。」
「顯默默,你是誰?」女孩明知故問,不屑于顯默默的眼神。
「說給他知,他就知道了。」顯默默心中堵得慌。
女孩遲疑一下,但是還是起身離去,往後門走過。
顯默默的心咚咚響起來,她無力地靠著櫃台,想起秦宋的模樣,清秀柔弱,很靦腆的一個男人,這一切交織著自己的情感,分不清愛與恨,此時惶惶然,急切想看到他,也害怕見到他。
不多時,那個女孩出來。「我舅舅說見你。」
顯默默頓時松口氣,好像一下子記不起什麼。只不過心里也在嫉恨,竟然連親自出來見我都沒有,你算什麼玩藝啊。可是還是在女孩的引領下,來到後院。顯默默對這里再熟悉不過。後院是個小花園,大麗花開著紅艷的花朵,幾只黃色小蝴蝶飛來飛去。
上一側小閣樓時,就听到錚錚的古琴聲。女孩停下來,示意顯默默獨自上去。顯默默心中緊了又緊,最後緩步上去。門虛掩著,有風吹過,門晃了晃。顯默默推門進入,撲鼻而來就是濃濃的檀香。房里的情景讓顯默默吃了一驚,不再是多年前的古樸陳設,而像佛堂。她看到秦宋坐在廳堂的蒲團上,輕撫身前的古琴。
「你終于來了。」秦宋沒有抬頭,聲音低微,依舊撫著琴。
顯默默的心很亂,听不出他彈的什麼樂曲。但是她明白這幾年他過的什麼生活,該是苦行僧的生活。顯默默頓時原諒了眼前的男人,不知怎地就想摟住他哭上一場。
「這是為何?你這是為何?」顯默默泣不成聲。
「你坐。」秦宋起身給顯默默拉過椅子。
顯默默看著他,百感交集,不明白秦宋為什麼過這樣的日子。
「這些年你可好?」秦宋一臉平靜,為顯默默倒了一杯清茶。
顯默默沒有說什麼,上前一把摟住秦宋,挨著他的肩膀哭了。
秦宋良久無聲,任由她哭泣。以往的事情,他已經回憶不起來了。
「你這是為何?」顯默默怎麼也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我很好,某一天,人都會喜歡這種清淡的生活,只不過時間早晚罷了。」秦宋大徹大悟。
顯默默听他這樣說,才緩緩放開他,怔怔地看著他。
「你走後,我與妻子也離了婚。誰都沒有錯,只是苦了孩子,急性肺炎耽誤了,所以死了。」秦宋解釋說。
顯默默心中頓時安靜下來,看著秦宋。
「這些年你怎麼樣?」秦宋轉過身,桌面上有毛筆,墨水。「閑時,練練字,畫畫畫都是好事情。」
「我也不錯,開了一家咖啡館。」顯默默說。
「屬于自己的咖啡館?很好啊,人活著,有自己的東西就很不錯了。」秦宋扭頭看著顯默默,嘴角浮著笑意。他沒有變,似乎比幾年前更白皙,清瘦、柔和。
我來這里是干嗎?終于看到他了,如此熟悉,可是又是如此陌生。似乎都沒變,可是又似乎缺少了許多。顯默默心漸漸涼下來,人平靜好多,沒再說什麼話,緩緩坐了下來。
秦宋也不在說話,坐下來重新彈曲,是《將軍吟》,錚錚琴聲透過閣樓,傳得很遠。
顯默默慢慢沉浸在古曲中,心中的惶恐被清涼的音樂過濾,一點點她沉進去,就像在溫涼相宜的湖水中仰泳,分一絲絲吹過水面,漣漪一縷縷繞過肌膚,很愜意,想一輩子就這樣。
秦宋經過這幾年的學習,在古琴方面很有造詣,一曲罷了接著一曲,有歡暢的,也有悲情的,有抒情也有描景,顯默默听得似懂非懂,心中卻感到一絲絲地清涼,似乎就是琴弦間的樂符,在秦宋只見撥弄。
一支香的功夫,秦宋才停了下來,人淡泊地看著顯默默,眼楮是那樣清澈如水,溫溫淡淡,猶如柔情似水,又如恬淡無意。顯默默看著他,一時又心慌意亂。後來她提起自己的小包,落落大方地站起來。
「我該回去了。」
秦宋也站了起來。「我送你出去。」
顯默默就這一息心口一疼,裕如痙攣。但是還是不動聲色跟隨秦宋出來,外面陽光如織,地面一片蒼黃。快到前廳的時候,秦宋停下來,默默地看著顯默默,似乎想說我就送到此吧,請施主慢走。
顯默默心如刀割,恨不得把秦宋殺掉。她將要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再也忍不住,人扭身撲過來,緊緊摟住秦宋,親吻他。秦宋沒有動,他干涸的嘴唇動了動,最後與顯默默濕漉漉的舌頭觸踫一起。顯默默也沒有糾纏,開始還在親吻他的下巴,後也就在觸踫到他的嘴唇的那一下停了下來,就那樣貼近地看著秦宋明澈似水的眼楮,她的眼淚滾了出來。後來一把推開秦宋,扭身走進咖啡館,後來從正門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走在林蔭道里,顯默默漸漸平復了心情,後來款步往前走,心里一點感覺也沒有,好像一下子堅決許多。到了大街上,她已經面無表情,看不到什麼憂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