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命啊!」蘇智軒在田坎邊上懸了有一會兒,發現自己的命根子被人給壓住了,讓他連喊救命都不敢太用力。
可就他那根呼吸差不多的進出氣,根本無法使人听見。都說是農忙的季節,偏生這錦繡家前面的這一段路,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天啦,他要不要這麼倒霉?
他不過是應了娘親,今兒個來瞧瞧繡兒家的谷子打完沒有,沒打完他好幫著干些活。這可倒好,眼看就要到家門口了,忽然就被撞了,還撞到這邊上懸著上不是下不是的。
蘇智軒兩只手用盡全力緊扣著田坎上的雜草,卻覺著兩只手的草似乎在慢慢滑動。
糟糕!今年天色太大,這些田坎啥的早已經被曬得土質松動,這會子被他拉了這一陣,怕是要被連根拔起了。
果不其然,沒等他想出辦法來自救,手中的草就急速的月兌離了土坎,而他的力氣也使了個空,整個身體一晃,朝著田坎下倒栽了下去。
鐘紅早已經昏迷過去,昏過去之前,她狠狠的抓住了被壓著的人的褲腿,此刻,蘇智軒往下栽,她自然是跟著往下一起墜落。
「砰——」一聲,蘇智軒覺得自己的頭皮都給撞麻了。隨後又是一聲‘砰——’,他覺得他的腦門估計是腫了。
他的後腦勺,撞到了田里的干泥塊,而那個撞了他的人則撞到了他的後腦勺。
蘇智軒試著扭動了一子,還好,命根子面臨的危機感終于消去了。
蘇智軒急忙的將身上趴著的不知名物體望著旁邊一推一攘,爬了起來。四下一看,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這天色大,田里的泥巴都曬成了豆腐干似的,才不至于倒栽下來,全部扎進稀泥巴里。又因為稻谷還沒收割,有它們的阻隔,才不至于他的頭被泥塊給磕破。
清理了一下子身上貼著的稻草,蘇智軒這才想起來瞅一瞅是哪個冒失鬼把他給撞了的。
撩開遮擋住鐘紅的兩篷稻谷,就瞧見一身灰白色的鐘紅遮住了臉的斜躺在田里,看模樣,似乎是沒啥知覺了。
蘇智軒握住她的肩頭,搖了兩下。
「喂,你沒事吧?」
沒有回應——
「喂,你有沒有事?是不是哪兒摔著了?」
還是沒有回應——
蘇智軒有些不耐煩了,這可是他把自己給撞了,自己還是墊背的那個,都沒有啥事,他這擺明了是在裝吧。
心有怒氣,大掌用力一翻,將鐘紅整個翻過了身。
蘇智軒原本正打算開罵,卻忽然瞧著是鐘紅,心,沒來由的一急,彎腰就將她抱了起來。
「鐘紅,鐘紅你咋樣了?」這一刻焦急的蘇智軒毫無察覺,自己竟一把將自己以往避之不及的女人給抱了起來,語氣還那麼焦急。
「鐘紅,鐘紅?」將人抱到田外邊的坎上,放了下來,將頭攔在自己的懷里,細聲呼喚。
鐘紅迷迷糊糊之中,發現自己竟然听見蘇智軒在叫自己,以為是在做夢,便有些緊張的緊閉上了眼,舍不得醒來。
這些日子,他們的關系雖然已經好大的改觀,起碼他不會再逃避自己。可是像這樣親近的抱著,卻是從來沒有過,也不合規矩。
她家窮,可她爹娘從未想過靠她來攀附有錢人家。只希望她能潔身自好,做個規規矩矩清清白白的姑娘,將來嫁到婆家,也不得沒了底氣。
可是今兒個李婉兒的話卻是戳中了她的心!
是呀,她不配的。智軒哥那般優秀,咋地會瞧上她這個大字不識的姑娘,就算他忘了柳家小姐,也還有這家那家的千金小姐排著隊給他選,她沒資格,沒資格的。
她沒讀過書,卻也曉得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句話,這話的意思,不就是白日做夢哩嗎?
可是她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智軒哥,他生的模樣好,長得也高大,對人也好,哪一點都是她所喜歡的。若是這輩子都沒希望跟他一起,她、就讓她做一場夢也行!
從鐘紅使勁的閉眼那瞬間,蘇智軒就曉得她醒了。可是她卻越抱越緊,把自己的胳膊都快給抱折了,蘇智軒的臉一陣紅一陣青,這,是想干啥?
「鐘紅,我曉得你醒了,趕緊睜開眼楮,跟我說到底哪兒摔著了?」到底是妹妹的朋友,蘇智軒心里雖然開始有些反感,卻依舊不好太過直接。無賴鐘紅鐵了心似的,要好好做一場夢,直把他的胳膊抱得越發緊了。
臉色一黯,蘇智軒有些生氣了。
雙手不再顧忌任何東西,直接松開了鐘紅,用力一掰,掰開了鐘紅的雙手。
「不要,不要推開俺!求求你,智軒哥,求求你不要推開俺!」鐘紅的求饒越是淒厲,蘇智軒的臉色越是慘淡,這女子,他還以為是個好的,哪曉得這般不知羞恥,為了親近他,使出這般詭計來!
雙手一推,將鐘紅推到了田坎上坐著,蘇智軒再也不管她,徑自回頭朝著錦繡家走去。留下鐘紅一個人,緩緩睜開眼,就瞧見了蘇智軒漸去漸遠的背影。
真的是他!
呵呵,呵呵,真的是智軒哥。
瞧見剛剛抱著自己的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蘇智軒,鐘紅卻並沒有因此而欣喜的追上去。而是坐在田坎上,傻傻的望著蘇智軒的背影,露出諷刺而滿足的冷笑。
罷了,這輩子能夠得到他一抱,怕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她,無憾了,這幾年的執念,也算是有了一個歸處。
可是,一想著將來就會有另外一個影子,陪在他身邊,跟著他來錦繡家,她的心,就跟拿刀子攪合一般,疼。
蘇智軒氣沖沖的趕到錦繡家門口,就瞧見蘇錦繡面色極為難為的盯著秦大智倆口子,恨不得拔了李氏和秦大智的皮一般。
「李婉兒,你說話太過分了!秦大智,你也是好樣的。你們不讓我安生是吧,行!李婉兒,你說我哥跟鐘紅不清不楚,你現在滾回你家,好好翻翻你的首飾盒,仔細的瞧,瞧瞧當年本姑娘出嫁過來的時候,給你的見面禮還在不在?瞧瞧你嫁的男人,是有多干淨!」鐘紅跑開後,錦繡本打算去追,無奈鐘紅速度太快,加之秦大智倆口子來勢洶洶,她擔心秦大勇一個人控制不住場面,便沒有去追。
誰曉得這倆口子的嘴巴子是越來越髒,啥污言穢語的都敢說出口。她本來不打算說出來那件事的,可這下子怪不得她了,都是李婉兒自己作出來的,要怪也怪她自己!
李婉兒听了錦繡的話,一下子愣住了。
啥意思?蘇錦繡這話,到底是啥個意思?啥叫她嫁的男人不干淨?
「蘇錦繡,你的意思是你跟秦大智有一腿?」此話一出,滿場皆噴。
秦大勇憋紅了臉,瞅著李婉兒恨不得撕爛她的嘴,秦大智一臉不可愛一的瞅著自個兒家的母老虎,半點不敢吱聲,只是眼神還是透露了他的心思︰這咋會把他和蘇錦繡給搭上了?
唯有蘇錦繡,哭笑不得。
「李婉兒,你腦子是裝的啥?我要是跟他有一腿,我告訴你我不是給你找機會抽我哩嗎?你這思維邏輯,可真夠駭人的,你想曉得那女的是誰,你好好瞅瞅,好好回憶,我送你的東西,你還在哪兒瞧見過。」如果她沒有記錯,那一次,秦大勇拔白菜的被打的那一回,余家那個寡婦也是出來蹦過的,那個時候,她的耳朵上,就已經帶上了那對耳環。
錦繡見她次數不多,對上的機會也就那麼兩次,可她都帶著那耳環,也就是說平日里,余寡婦是肆無忌憚的。也就李婉兒腦子傻,記不住。
錦繡把話說得這般直白,李婉兒自是曉得不會是錦繡了。可到底是哪個女人,她也想不起來。
可她想不起來,她身邊的男人總記得住。
「哼,蘇錦繡,你若是敢冤枉我家大智,看我咋跟你算賬。不過這忙,你到底是幫還是不幫?」李氏瞅著鐘紅已經走了,秦大勇和蘇錦繡這下子可沒啥好推的了吧。
「幫啥忙哩,繡兒?」蘇智軒見爭吵已經結束,便走了過去,開口問道。
蘇錦繡一瞧見蘇智軒,眸光一亮,朝著秦大智倆口子就不客氣的攆人了。
「瞧,俺家來客人了,俺哪兒也去不了了。你還是先回去想想你的首飾都哪兒去了的好。」
說完拉著秦大勇和蘇智軒進了門,上了門栓。
「哥,你來的路上,踫見鐘紅了嗎?」剛一進門,錦繡就扯著蘇智軒往井邊靠了過去,井邊涼快,還有一顆大桑樹遮陰。
「有,繡兒,不是哥說你,那個鐘紅的性子,真的不太適合我。你以後,少把她推到我身上來,好不?」憶起剛剛的驚險和不愉快,蘇智軒對鐘紅的印象就越差。
錦繡听了,卻是稀里糊涂。
「哥,你咋那麼說話哩?鐘紅她,咋地你了?」不會呀,鐘紅走的時候那般傷心,心里想著李婉兒的話,怕是瞧了她哥,都會自卑得繞道走,哪會去招惹他?
「哎呀——」蘇智軒一把摟過錦繡,站到了一處別人听不見他說話的地方,壓低了聲音。
「你不曉得,剛剛俺走到你家下面的田坎上時,她迎面就朝著我撞了過來。一把,就把我撲倒在了田坎上,那手,竟然不知羞恥的抓著我的、我的那啥!然後田坎上的土松了,我就掉進下面的田里邊去了,她也跟著砸到了我身上。墊背的全是你哥我,我都沒昏過去,她怎麼可能會昏?可我抱著她的時候,她就是不肯醒過來,一雙手還死緊的抓住我的衣衫,你說好好的姑娘有這麼樣的嗎?」想起掉下田的那一瞬,下半身傳來的拉痛感覺,蘇智軒就覺得一陣羞憤。
錦繡听了,是哭笑不得。
這都啥跟啥呀,鐘紅那姑娘是愛慕自家兄長很久了,可依她的了解,那姑娘還不至于那般大膽才是。可哥哥也不會騙自己的呀。
轉念一想,李婉兒那番話可謂是說的太毒辣了。這個封建的時代里,姑娘家家被人那麼猜忌,是最忌諱的。而且鐘叔鐘嬸兒又是個家教嚴格的,若是今兒個李婉兒的那些話拿到外面一個宣傳,怕是鐘家二老會拿鐘紅來開涮吧。
一抹不詳,從錦繡的身體里冒了出來。
「大哥,你可能是誤會鐘紅了。」不是可能,定是,錦繡想著,這可要如何是好?哥哥對鐘紅雖然不像以前那般避而遠之,但讓他立馬去鐘家提親,怕是不可能的。可李婉兒的嘴巴子,怕是等秦大智的事情一過,就會立馬將鐘紅和哥哥的事情拿出去宣傳了。
錦繡的眉頭,緊緊的皺縮了起來。
蘇智軒本以為錦繡的話不過替鐘紅做得狡辯,蒼白而無力。可瞧著錦繡眉心緊蹙,他也于心不忍。只得違背著自己的心點了點頭,「或許吧,不管她是不是,我都覺著她不適合我。繡兒,咱換一個吧。」
「不,不但不能換,你還得加緊時間去鐘家提親去。」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錦繡終于神色肅穆的對著蘇智軒說了一句話。
蘇智軒一听,差點背過氣去。如此不檢點的女子,他的親妹子非但不幫她推了去,反而讓他趕緊往上黏,若非知曉這是親妹子,蘇智軒真想噴出一口血來。
「繡兒,大哥沒听錯吧?提親?你先前還說讓我們多了解了解的呢,這會子我了解她是個啥樣的,覺著不行,你倒好,敢著你親哥娶這麼個女人,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妹子?」
錦繡聞言,嘆了一口氣。
腳步,輕輕轉開,朝著蘇智軒的身後走了幾步,從桑樹上摘下了一張桑葉,放到鼻息之間,沉醉似的聞了聞。
「大哥,我若不是蘇錦繡,我會是誰呢?傳言里死在這鬼屋里的女鬼嗎?」錦繡輕輕的聲音,忽然讓蘇智軒覺得背後一涼,額頭都浸出汗來。
正欲緩緩回頭,看向低語的錦繡,卻忽然覺得肩頭一麻。錦繡的一只手,狠狠的朝著他的肩膀砸了下來。
「你的想象力是不是也太豐富了點,我的大哥!我讓你去提親,自然有我的道理。今天鐘紅應該不是故意撞到你的,怕是只顧著傷心,壓根就沒看見是你,就撞了上去。她是一路跑著走的,加上有氣郁結于心,跟你那一對撞,沒準真的就昏迷了過去。
至于在田里邊裝昏迷不醒,貪戀你的懷抱,可能是真的。但那絕不是她的品質有問題,怕是她覺著以後都跟你沒啥希望了,所以,貪戀著讓你抱她一次吧。」
鐘紅離去的時候,說的那幾句話她可是還記得。她的意思,不就是讓她往後別幫著給他們牽線了嗎?
原本以為鐘紅頂得住貧富差距引來的異樣目光,到頭來卻被李婉兒一句話瓦解了她所有的勇氣。
哎——
「她傷啥心?」她在繡兒這兒來,受了委屈?莫不是她與繡兒起了沖突?
「你來的時候不是正瞧見了我跟李婉兒和秦大智吵嘴哩嗎?你不曉得,你來之前,他們是咋編排你和鐘紅的。說我在你們中間幫你們牽線,讓你們在我家廝混啥的,你說哪個清白的姑娘家受得了這個?她還說鐘紅沒腦子,你不過是在玩弄她,憑鐘家的家庭,根本配不上你,說你和娘根本不會打算娶一個窮人家的丫頭!」錦繡瞪了自家兄長一眼,瞧他一臉自責的模樣,怕是跟鐘紅那會兒不曉得說了啥重話了。
真是一群不讓人省心的麻煩啊。
蘇智軒听了錦繡的解釋,聯系了自個兒與鐘紅剛剛相遇的情形,串聯起來,還真的說得過去。
臉色一白,他剛剛說那麼絕情的話,不會讓鐘紅想不開吧。
「繡兒,我想上鐘家瞧瞧去。」
「正好,我和相公也要去給鐘家割谷子打谷子,你反正也是來幫忙,就跟著我們去吧。記得,待會兒好好跟人鐘紅道個歉,瞧你這事做得,相處那麼久了,她是啥人,你還不曉得?」錦繡又說道了幾句,就折身跟秦春蘭和孫廣才交代事情去了。曬谷子,宰豬草,喂豬,看孩子,事事巨細,面面俱到。
芷雨已經快要十個月了,米飯啥的,都已經完全吃得下去了。錦繡準備了一些專門給小家伙吃得胡蘿卜丁,合著一點點的豬肉,炒得香噴噴的。又蒸了兩個雞蛋羹,姐妹倆一人一份,足夠吃一頓的了。
晚上,等她回來再給做。
交代完,錦繡和秦大勇還有蘇智軒便出門了。
鐘紅卻早已經到了家門口,眼楮哭的有些紅腫的她,將頭發給放了下來,低著頭,讓頭發遮住了臉頰。
鐘青父子倆不在家,還在田里邊忙碌著,莫氏趁著割倒的谷子還多,抽空回家來瞧瞧,順便將谷子推開來曬曬。
鐘紅跨進屋,莫氏只是大概掃了一眼,見是一抹灰白色進門,就曉得了是鐘紅。立馬眉開眼笑的說了起來。
「紅啊,你大勇哥和錦繡都沒空哩嗎?」
「嗯,沒空。娘,我先進去換身衣服,跟你去田里割谷子去。」鐘紅盡力裝作一切正常的交代著,就要進門去。
俗話說知女莫若母,莫氏一下子就听出了女兒聲音不對勁。這聲音嗯嗯的,咋跟哭過了似的,帶著鼻音呢?
「紅啊,你咋啦?」莫氏將擋耙收回來,用擋耙的把手支撐住自己大半個身子,一口叫住了鐘紅。
鐘紅見此,腳下步子更是快了。莫氏一看,更是確定她哭過了。立即扔了擋耙,朝著屋內奔去,只听得擋耙在院子里,砰的一聲,落了地,濺起不少谷粒,掉到了竹席外面。
「紅啊,紅你這是咋啦?是不是半道上讓誰給欺負了?」莫氏深信錦繡和秦大勇的為人,是不會欺負了她家鐘紅的,于是她猜測是不是半道上鐘紅踫見了啥地痞無賴什麼的。
鐘紅見莫氏追了進來,拉住了自己,急忙搖頭,死活不肯回頭。
「俺沒事,娘,你曬谷子去吧。俺去換衣服,換好衣服,俺就跟你們去割稻子去。」
莫氏此時會信她的話才怪,臉色一板,松開了鐘紅的胳膊。
「你不肯說,俺就去錦繡家問到底咋回事。讓你去請人幫忙而已,你咋就哭哭啼啼的回來了,問你遇著啥委屈你也不說,你這不是存心讓娘擔心哩嗎?」
鐘紅一听,又想起李氏那個潑辣的勁,就不由膽寒。自己听了李氏的話都委屈成這樣,她娘听了,還不得當時給暈死了過去呀。不行,不能讓娘去找二嫂子。
「娘,娘你別去。俺,俺說就是了。」鐘紅抗不過莫氏的堅持,最終將今兒個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卻還是將莫氏氣得臉紅鼻子粗。
「李婉兒,李婉兒她欺人太甚了,你每次去秦大勇家可都有蘇錦繡和秦大勇在場,她咋能那般說你跟蘇家那小子不干淨!」
「還有那個蘇智軒,他、他咋能也那般瞧你?他真當他自個兒是啥寶貝,俺們要如此不要臉的往上貼?」
莫氏想著女兒說出來的話,心里的怒火就是一陣一陣的往外冒。臉色更是一陣青一陣白的,煞是好看。
鐘紅見了,眼淚掉得更加凶猛了。
「娘,娘你別氣呀。李婉兒說的話是重了點,但女兒想過了,也不是不對的。俺們家跟蘇家的差距確實有點大,往後女兒都不會再做這不切實際的夢了。至于蘇智軒,今兒個確實是俺不對,明明醒過來了還裝昏迷不醒,貪戀他的懷抱,以後也不會了。」
「俺的啥閨女喲,你這個腦子還真是不適合進蘇家那樣的門楣哩。你又不是不曉得那個李婉兒那張大嘴巴,今兒個這事不出三天,她都不曉得能給你倆說成啥樣子去。你是不再想了,可這話若是傳出去,你還嫁的了別個哩嗎?」莫氏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鐘紅的額頭,可瞧見她紅腫的眼眶,又不忍心,只得變成了替她抹去淚水,將她攬進自己的懷中。
「哎,這都是命。你也別想了,大不了咱將來嫁個遠點的,不跟這些人打交道。」
鐘紅一听,眼淚流的更快了。
「嗯,俺曉得了,俺以後都听娘你的話。」
莫氏點了點頭,撫了撫她的肩頭,將她推開了來,雙手扶著。「走吧,你爹跟你哥還在田里邊忙活著呢,俺們也得去呢。」
說完,轉身出門,給鐘紅打了盆水來,讓她洗了把臉,母女又把院子里的谷子翻了一遍,準備再次出門了。
可還未走出幾步,就瞧見了幾個人影朝著自家走了過來。
莫氏一見來人正是害得女兒流淚不已的蘇家兄妹,臉色一下子黑了下來。站在原地,冷冷的瞅著幾人靠過來。
錦繡也瞧見了她生人勿進的臉色,卻不得不強裝歡笑的走過去跟她打招呼。
「嬸兒,不好意思,剛剛有點事耽擱了,這會子才過來。」
「是呀,嬸兒,這是要去田里了吧,來,俺來給你背背簍。」秦大勇緊跟在錦繡之後,站了出來,走過去,就要搶下莫氏肩上的背簍,卻被莫氏一個閃身躲了開來。
「不必了,幾位請回吧。」冷冷的說完,拉上鐘紅的手,不打算再跟幾個人說些啥。
蘇智軒愣愣的看著這一切的變故,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他說話過頭了,鐘紅娘親未必會這般,連自個兒的妹子都一起給責怪上了。
眼看著鐘紅在莫氏的拖拽下,就要與自己擦肩而過,她一直沒敢側頭看向他這邊,但他卻能輕易的看見她側面看起來都有些腫脹的眼瞼。
心,更加愧疚了。
錦繡說她早就喜歡上自己了,前陣子自己答應願意跟她試一試,她怕是高興壞了的吧。每一次,他來錦繡家瞧見她,她都是笑逐顏開的,很開心。可今天,她卻是傷心的,而且是帶著絕望的傷心,不曉得為啥,他總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難受了起來。
她娘親的話,就是以後她都不會再跟他有關系了嗎?
不,怎麼可以這樣呢?他的心,已經開始有了一點點她的影子,她卻說要走開了,這不是讓他白白浪費這段時間的努力了嗎?
手,一伸,就拉住了即將錯身的衣袖。
「啊——」莫氏不料蘇智軒會拉人,一直都是用極大的力度拉著鐘紅,此時被蘇智軒一拉,母女二人同時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鐘紅更是,本就心不在焉,此時被一個拉扯,身子竟是直直的就要倒地。蘇智軒眼疾手快,立馬腳下一旋,轉到了她的身後,將她攬了住。
穩住神的莫氏瞧見蘇智軒竟將自己的女兒整個的摟在自己懷中,還愣愣的不松手,立即火冒三丈,走上前去,一把扯過鐘紅,不等蘇智軒開口解釋,順手就是一巴掌揮了出來。
「啪——」的一聲,響亮的聲音,瞬間傳遍了鐘家所處的幽深密林。
「蘇智軒,俺們家鐘紅雖然出身不好,但也不是誰都可以罵的。你若是嫌棄她,咱不來往就行了,何必說那些傷人的話,往她的心口上戳刀子呢?還有你,錦繡,嬸兒是瞧著你這個人實在,才舍得將紅兒的婚事委托了你的,可你卻讓人將她數落的沒臉沒皮的哭著回來,真真是讓俺太失望了。俺也不想跟你們計較,俺也沒那個時間,現在,就麻煩你們莫來俺家就行了。」
錦繡一听,事情越大復雜了。鐘嬸這是,連她都給恨上了哩。
不過她也不怨,她確實做得不夠好,忽略了一些細節,才會給李婉兒抓住了這些細節來說事。不過今天就算是挨一頓打,她也的扛著,鐘紅和哥哥的未來,就全在鐘嬸的身上了。
「嬸兒,錦繡曉得今天這事都怪我們做的不好。可嬸兒也得給我們一個說話解釋的機會是不?這縣官大人判犯人,還得給犯人機會辯白不是?嬸兒,這外面站著怪熱的,要不咱去里面細細說一下子?再說了,別人見了咱這陣仗,指不定又說出些啥胡話來哩。」
莫氏一听錦繡的話也在理,也想听听他們想咋給個說法,也就點了點頭,領著他們進了屋。期間,卻一直拉著鐘紅,不讓蘇智軒有半點接近鐘紅的機會。偏生這會子的蘇智軒,又特想接近鐘紅,跟她先道個歉。
莫氏的阻攔,于他而言,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進了屋,莫氏也還算客氣,領他們進了堂屋,拉了凳子一一讓坐下。又給端來放在地窖里的涼水,每人倒了一碗。——鐘家沒有井,挑水喝,想喝涼水就得那水壺裝了放到地窖里放著。
「說吧,事到如今,你們還想咋地?」
「嬸兒,今天這事我先替我哥跟鐘紅道個歉。」錦繡說著,就要朝著鐘紅彎腰鞠躬,卻被蘇智軒伸手攔住。
鐘紅本一直望著錦繡,心里不免生出些期盼。做不成夫妻,也不要做仇人呀。只盼著錦繡快點說他今天不是故意的才好。哪曉得蘇智軒就橫出一只手,攔住了錦繡,一下子將鐘紅的心打進了谷底。
他臉色泛紅,有些不敢看鐘紅的眼楮。身子卻還是慢慢走到了鐘紅的面前,蹲在了她的腿邊,仰著頭,避開眼楮的瞅著鐘紅的嘴巴,囁嚅著。
「對、對不起,我今天不曉得你被李婉兒說的話傷了心,錯怪了你。」
鐘紅听了,立馬淚如雨下。整個人不能自已的哭了起來,想找個依靠又沒個可靠的,只得回身,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嚶嚶的哭了起來。
「不怪你的,是俺自己不好,不知廉恥,在你懷里舍不得起來。你不要這般說了,俺只會覺得自己越發沒臉沒皮了。」
莫氏瞧著自個兒女兒哭的那般傷心,是又氣又急,走過去一把拎著鐘紅的衣領,對著她道。
「哭啥哭哩?你自個兒做出些沒腦子的事來,怨不得別個說你。」
「嬸兒,你別罵她了,是我的錯,是我沒腦子,不曉得想事兒。」蘇智軒拉住莫氏的衣角,怕她太過激動,把鐘紅給打了就不好了。
莫氏反手一揮,拍掉了蘇智軒的手,順著他的話就接著說了下去。
「你就是有錯,俺家閨女對你啥樣的,你心里都沒個數哩嗎?她這稀罕你,可你一直不待見她,才讓她做出了這些沒臉沒皮的事來,難道不該怪你麼?」
「是是是,都是我哥的錯,我也已經說過他了。嬸兒,你別氣,咱坐下來慢慢商量,這李婉兒的大嘴巴子你也曉得,今兒個在我家跟前說的那些話,指不定哪天就傳的人盡皆知了,這事呀,咱的趕在她說出去之前給解決了才是。」錦繡瞧著莫氏雖然還在怒罵蘇智軒,但臉上的神色已經好了許多。急忙的分開攔在自己跟前的秦大勇,走上前去,拉著莫氏到了一邊坐下,跟她說起理來。
莫氏也著急女兒的事,有更好的辦法她自是不願意委屈了自己的女兒。這會子錦繡說想法子解決,她正是求之不得。
可是一想起李氏和王氏婆媳倆的作風,她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錦繡啊,來得及哩嗎?就算是立馬幫俺家紅說門親事,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呢,這李婉兒的嘴巴子,可兜不住事的哩,指不定明天她就得出去傳話去了。你說,嬸兒這好好的閨女,咋踫上她那麼個害人精了哩?」
「嬸兒你放心,李婉兒她現在自己家里的事都夠她忙活好幾天的了,估計這之後也沒啥好心情管鐘紅這事的。你趁著這幾天抽空到我娘家去一趟,跟我娘商量商量,看啥時候把鐘紅和我哥的婚事給敲定了。再選個良辰吉日把婚事給辦了,到時候等李婉兒緩過勁來,也沒處可說道啥了。只要我哥和鐘紅往後過得好,她說啥別人也不會信的。」早在他們來時的路上,蘇智軒就下定了決心,要娶了鐘紅回家。反正鐘紅也是因為他才被李婉兒給污蔑了,若是他都不能站出來替她正名,不就是辜負了鐘紅這些年的一片真心了嗎?
錦繡听了,也覺得可行。也許今兒個這事並非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準倆人就因此應禍得福,反倒促進了彼此之間更深層的交流。
莫氏听了,眸色一亮。
雖說此時鐘紅是因為這兄妹倆人才會受了這老些委屈,但也用不著讓蘇智軒委屈自己娶一個不喜歡的姑娘。正是如此,莫氏才詫異,莫非蘇家一直還都指著這門親事能成哩嗎?
「錦繡,嬸兒這家里啥樣,你也是曉得的。你們蘇家,雖然沒了你爹,可你哥哥也是個能干的,進進出出也是個有臉皮的人。俺們家鐘紅哩,除了干活麻利點,可啥優點都沒有,配你哥,怕是真有點差了些。
原先俺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這李婉兒說的也沒錯,俺們加跟你娘家著實差的有點遠了。」莫氏話音剛落,錦繡立馬揮手打斷了她的思想。
「嬸兒,你可不能這麼想!我哥是做了個生意,有些銀錢,可也算不得啥大戶人家,不講究那些個門當戶對的規矩。我娘也跟我說過了,鐘紅這姑娘,她瞧著就喜歡,我哥也是想找個賢惠能干的娘子,而我呢,從一開始就希望鐘紅能做我的嫂嫂。鐘紅,你說說你的想法吧,嬸兒在這,你也不用怕,有啥要求可以跟俺哥提,不滿意也有嬸兒替你做主。」
鐘紅一听,事情的轉折竟是如此大。她剛下定了決心,要將智軒哥給忘了,剛剛在田坎上還坐著狠狠哭了一場哩。這會子錦繡就拉著他來自個兒家給自己賠禮道歉了,非但如此,還說、還說要請娘去蘇家商量她和、和智軒哥的親事。這,真是有點讓她不敢相信了。
而且,只要能嫁給智軒哥她都已經很滿足了,又哪里會有啥條件呢。
「俺,俺、俺听俺娘和俺爹的。」一切,自有爹娘做主,她只期盼這件事能夠美夢成真,那她這一輩子也就滿足了。
「俺,俺也覺得沒啥條件,就是、就是智軒往後能對俺家紅兒好,俺就開心了。」孝敬和養老,她自己還有一個兒子鐘青,她不圖將紅兒嫁了換錢花,只求紅兒的相公,能給紅兒一個幸福的家就行了。她不是王會如,做不出那些缺德的事來。
錦繡听了莫氏的話,點了點頭,唇角卻勾起了一抹異樣的笑容來。
談妥了關于鐘紅和蘇智軒的事,莫氏也就不再客氣,領著幾個人下地干活去了。田里邊,鐘青父子倆瞅著來了那老些幫手,也是開心的不得了,更是使出了力氣,干了起來。
這邊鐘家的田里邊,大伙兒割稻子打谷子擔谷子,各司其責,干得是熱火朝天。而秦家院子里,也是吵的熱熱鬧鬧,打的轟轟烈烈。
李氏從蘇錦繡那回家的路上,就已經將那件錦繡成親那時送給她的耳環模樣給想了起來。一到家,甩手進門就開始翻出自己的首飾盒,找了起來。
李氏娘家條件一般,比不得蘇家。但出嫁的時候,李母還是蠻舍得的給女兒打了一套金首飾,作為成親當天的穿戴。之後,李氏便再也沒戴過,全部收了起來,用一個約莫有巴掌大小的盒子裝了起來。
說起那個盒子,還是錦繡進門時,連同那對耳環一起送給她的呢。
可這會子,她卻發現,整個首飾盒里,除了那套她娘給的金首飾,其余她這幾年從錦繡那得來的首飾,幾乎全部都沒了!
李氏氣得鼻子孔里都快冒出煙來,對著倆人臥室門外就是一嚷。
「秦大智,你給老娘死進來!」該死的秦大智,竟敢偷偷拿了自己的首飾出去送別人!若不是蘇錦繡那賤蹄子提醒,她都想不起來瞧瞧自己的首飾盒。
門外,秦大智渾身一顫,卻不敢不從的走了進去。整張臉,跟苦瓜一般無二,眼神飄忽不定,好似李氏的目光跟毒箭一樣,會射瞎了他的眼楮一般。
他剛一走進門,迎面就飛來了一個黑色的影子,直直朝著他的鼻梁砸了下去。
「秦大智,你給老娘交代,那個賤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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