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枝正如金無缺所說,現在成了日本人的慰安婦。
她瘋癲的那天,一直嬉笑著瘋跑,天擦黑時跑到了護城河邊,與一隊日本兵撞個正著。那隊日本兵帶著掠奪來的家禽和牲口,不時放著冷槍,嘰哩哇啦的正趕著回據點。水枝看見了日本兵也不回避,毫無躲藏之意。她面不打怵,嘿嘿笑著,笑聲刺耳。她一邊笑一邊瞅著向自己走近的一個日本兵。那個日本兵靠近了水枝看得兩眼發直,水枝嬉笑著湊近他,伸出一只手,慢慢的拽著他那垂耳帽的布耷子耳垂,拽著不停地搖晃拉扯,細細發笑。日本兵瞅著她空茫的眼神,哇啦哇啦叫開了。
「花姑娘……花姑娘……」
日本兵圍上來。
猥褻,推搡,水枝被團團圍住動彈不得了,她在拉扯推搡中被日本兵帶走。走時,她的旗袍領子被扯開,胸前的肌膚坦露出來。
這一幕被隱蔽在路邊的幾個老鄉看見。
水枝的瘋癲是為突如其來的驚恐悲傷所至。她被日本兵抓走後,也如金無缺所說,日本兵給她一頓耳光,又給她服用了一些鎮靜劑,算是治好了她的病。水枝一覺醒來,恢復了神志。面對每日不斷的屈辱,痛不欲生。她不吃不喝,一次次把頭向牆面撞去,可日本人看得緊,加之生存的願望使她狠下心來,強咽淚水在魔爪里受煎熬。
如同送進嘴邊的羔羊,日本人把水枝關在一個有人看守的房間里,與抓來的十多個慰安婦為伍。
這些天,水枝每天要接待幾十個日本兵。她在凌辱中咬緊牙關,麻木的臉仰望天花板,期盼奇跡出現,祈望有人來搭救她。當期盼渺茫時,她竟然臆想開天,對著天花板獰笑,她希望再來一次天崩地裂的轟炸,把這些禽獸炸死,讓她在轟炸中月兌身……
可是,水枝怎麼也沒想到,她祈望的這個人竟是貞香,是貞香開了她的天,創了奇跡,憑借一副麻將救下了她的性命。
貞香要救水枝,首先盯住的是金無缺。巷子里、家門口,她堵住金無缺不放。在貞香的步步緊逼下,金無缺也是為了給自已留一條活路,不被暴尸荒野或小巷,他告訴了貞香一個門道和契機。他說,水枝現在雖然關在日軍兵營,可不知怎的,這些慰安婦沒讓山本管理,卻讓森下來調配。山本和他的部下只有使用權。只有找森下才能救水枝。
「有什麼機會……快說!」
「機會倒是有一個,森下是個麻將迷……」
「當真?」
「千真萬確。不過,他可是麻將高手,每賭必贏。」
森下的戰間娛樂就是玩麻將,每賭必贏,所贏的賭注既有值錢的,也有不值錢的,大都是那些日本兵從千家萬戶掠奪來的東西。什麼鼻煙壺,瓷瓶,頭釵首飾或古幣等等。金無缺還對貞香講了森下麻將奪寶的丑聞。
前些日子,森下帶著兩個日本兵去葛家察看,廳堂牆壁上一幅《唐宮仕女圖》看得他垂涎欲滴,兩眼放光。道貌岸然的森下為了得到心儀的古畫,硬逼著葛宇軒出手和他玩麻將,那幅國寶級的古畫就這樣到了森下的囊中。
那天,葛宇軒被親自上門笑容可掬的森下和兩個持槍的士兵「請」到憲兵部,不論答應與否,森下讓一位日本兵拿出麻將為葛宇軒講解,說是「培訓日本麻將」,葛宇軒雙目微閉,捻須冷笑。不到十分鐘,麻將開桌了。
森下在賭前對葛宇軒頷首示意,一臉陰笑,他輕言發問道︰「葛先生,你看……我們怎樣論輸贏?」
葛宇軒譏諷地笑道︰「呵,你不是看中我的古畫才‘請’我來的嗎?想必那就是賭注吧。」
「可我不會奪人所愛,要憑智力獲取,我要讓你心甘情願的付出。」森下眨巴著狡詐的小眼楮,抬起左手腕說︰「你來仔細看看吧,我手上的這塊金表,它怎麼樣?能不能做賭資。」
「一塊鍍金表而已。」葛宇軒掃了一眼說。
「我們定好規矩,賭注是那幅畫和這塊表。」
「無需打這場日本麻將,我已知道結局。」葛宇軒微閉雙目,搖頭。
「不,一定要打這場麻將!」森下加重語氣,而又緩和面容地說︰「別說什麼日本麻將、中國麻將嘛,大同小異。這麻將還是從你們中國傳到我們日本的。據我所知,中國的麻將是清朝末年由上海租界傳到歐美,唐朝又將它傳入了日本。靠我們日本人把它發揚光大,使它更富有情趣了。你剛才不是受過培訓嗎?我們的組合、叫法,是不是更高明?」
森下看著葛宇軒冷笑的面孔,毫不氣餒,繼續說︰「因此嘛,我們用高明的玩法賭輸贏。葛老先生,你看怎麼樣。」
葛宇軒被逼上座。正如他所預測的一樣,輸贏一局定音,但他沒有預測到的的是森下們還唱著日本軍歌邁著方步來到葛家,把那幅價值連城的《唐宮仕女圖》堂而皇之地取走了。
「葛宇軒,」森下取畫前,望著圖上的美女發出「嘖嘖」聲。「你知道嗎?《唐宮仕女圖》出自于你們最為輝煌的唐朝時期,也是仕女畫的繁榮興盛階段。你看,唐代仕女畫多麼奇妙,衣榴勁簡,色彩柔麗,堪稱獨樹一幟啊。它以其端莊華麗,雍容典雅著稱,這幅畫,把那‘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唐代美女眾生像描畫得栩栩如生……」
森下還要繼續,葛宇軒打斷了他。「請問閣下,在你們進駐中國前,你是否就我們的文化和寶物做了一番研究?」
「哈哈哈!」森下取下畫,心情快樂得無以復加,他不去計較葛宇軒的含沙射影,欣欣然說道︰「你很講信用,我也會關照你,從此……不會有士兵去騷擾你葛家的藥店。」
森下帶來的四個日本兵持槍站在葛家門口,氣勢雄壯地唱起了他們的軍歌,把《唐宮仕女圖》堂而皇之的掠奪了去。
「無恥!」
听罷森下豪奪古畫的故事,貞香氣得連連痛罵。得知森下愛玩麻將,她有了主意。她尋思著,鬼子為了裝門面蒙蔽百姓,讓大家體會到日本的大東亞共榮政策,豆腐店已然受到森下和山本的青睞和保護,何不趁機邀請森下來打麻將,尋機救水枝呢?當晚,她把金無缺堵在巷口,逼著金無缺提供信息,而且還讓他在兩日之內教會她打日本麻將。
「我的傻妹子啊,你要在兩日之內學會日本麻將,還要去和高手對決?」
「這有什麼?麻將的祖宗不是我們中國嗎?」
「我可跟他們學了好些天呢!」
「你是你,我兩個晚上就能學成。」
接下來的兩天晚上,金無缺都來教貞香打日本麻將。這一下,貞香把久違的麻將記憶又打開了。
金無缺的輔導開始了。這天晚上,桌面鋪好,一副間雜著中國字的麻將一張張好似瞥嘴吊鼻,賊眉鼠眼,在貞香眼前一溜展示開來。金無缺拿起牌,一張張講解,雖有些賣弄,但還得要領。她專心听著,看著,記著,仿佛又回到了過耳能記,過目不忘的高家時光。日本麻將規則眾多,限制也多,貞香搞清楚了日本麻將的名稱和組合,什麼「立直」,「役牌」,「杯口」,接著是日本麻將和牌規則以及算番的講究,以她的耐心和悟性,很快搞清了那些區別于中國麻將的個中名堂。
對貞香的麻將「天性」金無缺驚詫莫名,可還有一絲不放心,嘻嘻笑道︰「貞香,雖然你有麻將的底子,但這畢竟是和日本人玩日本麻將,有很大的風險。第一,嘴要軟,不能吃眼前虧,丟了小命。在技術上你要記住,每次胡牌必須得有一個‘役’,吃踫以後除非你有踫過一次的中發白役牌,其他情況除非你是清一色或者混一色,直接門清立直才是王道。一句話說白了,就是有花才能胡牌!你可要記住,立直成立後,自己不能吃、不能踫、不能明杠和換牌,要自模……」
「你嗦完了嗎?」
她打斷金無缺,心里盤算著︰高得貴不是說過嗎,打牌技巧,就要考你的記憶力,碼牌過程中,就要記住大部分牌的位置,特別是自己碼過的,一張也不要記錯。在高家和高得貴學打麻將時,她已經練得投骰子可以自控,決定模牌順序時,骰子滾幾圈,出什麼點,也能夠掌握自如。當然,她同時也明白,即便是這樣,也不能做到百分百的贏,現在面臨的是桌上也有跟自己類似的人,那就是森下,贏的幾率預計只有四成,另外兩個陪同是何等水平不得而知,如果是菜鳥,可加兩成勝算,這樣一來就有六成勝算了。既然有大過一半的幾率,再祈求老天給點運氣,我貞香不就心想事成,救人有望了……
第二天,貞香對金無缺下令約定牌局。
「你可以替我約森下了。就約在明天吧。」
「你行嗎?」
「別廢話。」
金無缺還是絮絮叨叨︰「我這可是為你好。我還要提醒你,清、混、踫的規則和我們不一樣,清一色,混一色是肯定能胡的,不管吃沒吃。踫就要看情況了……要是想搞芝麻‘胡’,就不能吃不能踫,你可記住了。」
金無缺寄希望貞香能贏,這樣救水枝成功,即少去自己被逼無奈的煩惱,又為自己的小命墊了一回底。麻將開席,金無缺按照貞香的囑咐,提示森下不要讓山本知道,說是怕他隨著性子攪局,森下答應了,可森下同時也不讓金無缺參加,而讓兩個日本兵作陪。
麻將開戰前,貞香備好了一桌好菜,照樣是豆腐坐莊,家常小菜陪襯,一桌子的菜肴紅白黃翠,惹眼開胃,森下見了湊近桌面聞一聞,喜滋滋,贊不絕口。兩個日本兵在一旁看著,垂涎欲滴。貞香向他們招手,森下卻搖頭制止。兩個日本兵悻悻然退到了桌子後面。
今天我要貞香小姐做陪,好好品嘗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森下說著,好像這桌酒菜出自他手,他是主人。他向貞香頻頻點頭,贊許有加︰「貞香,你是一個天使,心靈手巧的天使。」
貞香拿起了酒杯。
森下站起來搖頭道︰「我不會喝酒。用中國人的話來說,酒會誤事,不是好東西。不過……我今天按你們中國人的規矩,以茶代酒喝一杯。」
說罷,森下端起茶杯仰起脖子飲盡,然後把空茶杯亮出來,沉醉的神態儼然飲酒般。他還咂嘴皺眉,模仿喝罷酒的樣子,自得其樂,爾後哈哈大笑。
貞香看著森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森下眯著眼,一副真誠的笑容。他瞅著貞香,沉吟片刻說︰「貞香,你知道嗎,你很像我的妹妹……越看越像。」
貞香不經意地皺眉,淡然一笑。
「是嗎?」
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唔……真的。我的妹妹和你一樣,很可愛的,她現在正在東京上學,更有趣的是,她的名字叫紀香……你看,紀香,貞香,多神奇,你們的名字都有一個相同的字。」
貞香听著心里犯怒。你的妹妹在上學,你卻跑到別人的國家來殺人打劫,不讓千千萬萬個學生上學……她按捺著,瞅著森下嫣然一笑。
「森下先生,要說相同點……我和你還有一個呢。」
「哦,是什麼?」
「我們都喜歡玩麻將啊。另外,我倆還有一個相同的優點,認賭服輸,說話講信用。」
「嗯……這樣說起來,我和你有兩個相同之處。哈哈……」森下兩眼放光,鏡片後的小眼楮灼灼生輝。
她給他夾菜,輕輕放進他的碗里。「今天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唔,」森下警惕的收起笑容,從容地問︰「什麼事,請講。」
她伸手請他坐下,她也跟著坐下了。她笑盈盈地讓他嘗菜,又給他夾起一塊紅燒肉︰「來,嘗嘗怎麼樣。」她看看他說︰「我在尋找一個人……」
「嗯……找到了嗎?」
「我想是找到了。」
森下吃著,滿嘴油光光的。他用手習慣的扶扶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那雙小眼楮又閃現溫和。「你說的這個人是誰?」
「是我的一個表姨。唉,她身患重病,需要治療啊。」說罷,她嘆了一口氣,「我表姨她叫水枝,飛機轟炸時家人都死了,她後來被你們抓去當了慰安婦。可是……她可是一個有病之軀啊!」
「嗯,是這樣的……你說她有病,什麼病?」
貞香眨眨眼。「她有幾種病。有肺病,還有女人方面的毛病。森下先生,你就開恩放她回來治病吧!」
「唔……可這件事……要走程序,做得有依據,使它看起來很合理。」
「你不肯幫這個忙?」
森下眨巴狡黠的小眼楮,盯著她問︰「我幫你,有什麼好處?」
「這樣吧,听說森下先生是麻將高手,還是講信用之人,我也喜歡打麻將,讓我們就靠麻將說話。我贏了,你讓我表姨回家,我輸了,任憑你去驗病取證走程序。哦,還有,如果我姨回家了,給你免費三天來我的小酒館吃喝,你點什麼菜,我給你做什麼菜,你看怎麼樣?」
「哈哈哈,」森下樂了,「貞香,有意思,我听出來了,我如果輸了……沾便宜大大的,贏了,反而佔不到便宜。」
「但你有榮譽啊?怎麼,你不想要?」
「說得對!我願意賭,為了我的榮譽,成交!」
貞香顯出一副怯懦的樣子說︰「我的麻將……只能指望今天的手氣。」
「沒問題。你盡管打,大膽出牌,好好打,把你的最佳水平發揮出來,嗯,我們可是要打日本麻將哦,你不會,我可以先教教你。」
「多謝!」
吃著笑著,森下講起了日本麻將的要點和區別,貞香好似听得很認真。教過了,森下朝身後的兩個日本兵摩拳擦掌,高興的的叫道︰「開始吧。」
酒席撤下,麻將上桌開局。通過擲骰子,決定座位到決定起家。坐在貞香對面的森下當起了起家。日本人在每一局的麻將游戲當中,莊家稱為「親家」,而其他三人則稱為「子家」。親家和子家,一張桌子兩輩份,開牌之初貞香心里竊笑不已。什麼鬼規矩!
「我是親家。」森下成竹在胸。在牌局開始之前的最後一個手續是收骰,森下把剛才丟出去的骰子拿回來,放在自己的右手邊,他從那山牌中抓走一張牌,牌局正式開始。
貞香一眼望去,兩個觀牌的日本兵不知何時來到,腿靠著長槍,悄悄在身後觀戰。桌子上左右手邊的那兩個日本兵賊眉鼠眼,臉上 白,看樣子對麻將的感覺一般,她知道,他倆構不成威脅。只有對坐的森下顯得深奧莫測。他笑顏眯眼,一副藏而不露的神態。打著牌,貞香領教了森下,這個家伙很善于猜牌,他能通過貞香手上的進張和出張還有桌面的牌,推算出她有什麼,想要什麼,各家正打哪一路牌。進攻時,他所想要的在哪家;守勢時,貞香要什麼牌,听什麼牌,打這張牌會不會點炮,他心里都有數。森下猜著,打著,瞅著,鏡片後的小眼滴溜溜,隨著腦筋轉動,一刻也沒閑著。他能快速覺察出幾家的破綻來,時而計謀著出牌步驟,避免點炮放充。
高手不贏頭三把,藏而不露是關鍵。貞香的腦子里不知怎的,高得貴昔日在麻將桌上的教誨突然一下子涌上心頭,一點一滴伴隨著她和這桌面上的三個日本人對決。
一圈下來,兩個日本兵各得了一個小屁胡,為了馬虎對手,貞香也來了兩個「芝麻糊」。森下的進攻開始了,在他的步步為營策略下,他連贏三把,一把「門清自模」,一把「三暗刻」,第三把來了個日本稱做「九蓮寶燈」的滿役之和。這種和牌全部由同花色組成,其中一和九各三張,二至八各一張,他的听牌是貞香打給他的。這一役滿堂讓森下樂得搓手搓臉,精神煥發,溢于言表。
「貞香,你們中國人發明的這麻將還真不錯,有趣得很啊。」
「麻將起源于中國,明朝就有了。」瞅著森下正在興頭上,一個日本兵忘乎所以插了一句嘴。沒想到森下瞪了他一眼,這一眼讓他頓時閉嘴,不再開聲。
森下模著牌,興致很高,侃侃而談。
「中國的麻將還是靠我們日本人完善,才得以更規範。」
「何以見得?」
貞香嘴里反問,心里盤算著,我該發力了。她瞅著森下,莞爾一笑。這一把,她的手牌很爛,東不靠,西不挨,不成看相。她掃一眼爛牌心里想,無論怎樣,一不能怯,二不能急,三不能露底。任憑牌起牌落,她早已記住了各家打出的牌和那幾張有用的壁牌。森下看看桌面上貞香扔出的牌就猜到了,她有一手爛牌。他眉頭聳動,暗自慶幸。當他的嘴里還在歌頌著日本麻將時,沒曾想貞香的爛牌最終也成了,而且成的是七小對加海底撈。
眼瞅著貞香從嶺上牌海底撈月成功,那兩個日本兵嘴里發出了驚呼聲。
「呵,爛牌也成!」森下瞅瞅牌,面色隱晦,看著貞香也發出感嘆。
貞香謙虛地笑言,「呵,來了點運氣。不然,我哪能跟森下先生比,這是瞎貓踫上了死老鼠。」
「有點意思了。」森下搓搓手道,他打起精神了。洗牌時,他不時抬眼看看她,心里琢磨著什麼。貞香不禁想起了高得貴曾經說過的話。他曾說,貞香,你一定要學會打麻將啊,因為這世界上只有兩種女子有趣味,一種是識文斷字有思想的女子,一種就是爛牌也能成胡的女子。你們李家貞蓮識文斷字有思想,是前一種,你貞香可要做後一種……她思忖著,今天麻將終于派上用場了,我一定要贏了這個狡猾的森下,救下水枝……
開場的起勢森下佔了上風,可起勢過去,牌局進入常態,局面變得平淡,森下的銳氣在貞香面前漸漸挫鈍下來。貞香的逐步精進補償了起勢的不足。此把她的手牌是兩張紅中,一色條子,听紅中和七條。兩組七**條已成句,就差另一組了。若七條上手,那是混一色,還是一色三同順,可是牌過幾輪仍不能成功。當上家舍出九條時,踫成了,立刻增分,隨後她舍出八條,听六、九條。不料下輪正好又抓入了七條,此時,貞香的表情或動作上都穩住了陣腳,不慌亂,無悔意,她立馬將此張七條插入立牌中,抽出原有的七條打掉,仍然听六九條。森下見她拆舍八七條,以為不要六九條了,輕輕松松將六條舍出,正好掉入貞香設下的陷阱。
「嗯……狡猾狡猾的,貞香,你玩的是……誘敵誤判的吃停術。」
森下的臉色變了,鏡片後閃現一股寒光。兩個日本兵對貞香側目而視,怒意十足。這時,森下發出低沉的喉音制止了他們。他琢磨開了,察言觀色回味著剛才的一幕。他想,如果換作一般的對手,可能會認為踫九條後失去了一次自模七條的機會,後悔之色稍有,難免暴露自己手牌的機密。顯然,貞香是在誘敵誤判上做文章,在「暗」字上下功夫,因為有了她的「暗」,才由此而產生我的「誤」。看來,這個小女子真厲害!森下此刻才開始對貞香刮目相看,從心里佩服。
第三把貞香又贏了,她這把贏得巧,贏了個「人和」。莊家配完牌後她立即听牌,用日本人的話說稱為「立直」,並在第一圈內自模和牌,成就了一個令森下無話可說的「役滿」。
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貞香技高一籌贏了森下。
「嗯……今天踫到了高手。」森下頷首抬眼瞅瞅貞香。
「不,森下先生才是高手。我只不過是運氣。」
森下抬腕看看手表,貞香客氣的問森下︰「是繼續玩呢……還是……」
這時,金無缺突然跑進門,他俯身在森下的耳邊小聲報告著什麼。森下听罷顯然轉移了興致。他對貞香說︰「嗯……就這樣吧。今天不玩了,改天……繼續玩。」
森下眯縫著眼楮看看貞香,慢悠悠的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貞香叫住了森下。
「森下先生,你答應我的事……」
「哦,沒問題的。」森下輕松的一笑,「不就是你的表姨……那個病女人……叫‘水枝’的,明天我就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