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人口很簡單,顏相的父親顏崎當年是外放到靖西十六州州府泰西府的布政司,出身于靖南一個經營書院的書香世家,在大都這種達官顯貴遍地的地方只能算是出身清白的寒門子弟,但是憑借本身的才華受到了當時帝王的眷顧,使得他迎娶到了靖朝大都赫赫有名的世族名家的嫡支千金名秀媛,幫助他後來召回朝之後迅速在大都站穩了腳跟。不過因為當年任布政司時過于奔波留下的舊疾,這個備受矚目的寒門新貴在剛及而立之年便英年早逝。而在這個時候撐起整個顏家的就是現在的顏名氏老夫人,在顏豐二十歲考取狀元之名之前整整十年的時間里,顏家門庭沒有因為只剩下孤兒寡母的顏府而淡出世家貴族的視線,可以見得這位老夫人的手段非同一般。
雖然很早就或多或少了解這位老夫人的生平,知道其不簡單,但等溫禾真的面對面看到坐在上座上一身雍容華貴氣度非凡的老太太,還是被其強大的氣場震撼到,敬意油然而生。跪拜,行李,敬茶,恭恭敬敬一絲不苟,「見過太女乃女乃」,依舊淡然的語氣里夾雜著尊敬。
「嗯,好的,過來這邊」,顏老夫人接過顏惜諾敬上的茶水,就著杯沿淺酌了一口便放下,伸手作勢拉起跪著的顏惜諾,輕輕將一直站在自己身側的女子推到身前,「見過你的堂姐,蕭芙。你們是兩姐妹,記得好好相處。」
「見過堂姐。」顏惜諾側身對面前的女子簡單地行了個禮,事實上,她的身份是御賜的郡主,不論是顏老夫人還是其他的親戚都是應該向她行禮在先的,但是現在很明顯在顏家,她只是他們眼中的相府小姐。
「誒~好妹妹這麼客氣做什麼,按理說,你是郡主,我該給你行禮才是呢!」蕭芙笑著雙手扶起顏惜諾的雙臂,「我的好女乃女乃,你都快要把我的好堂妹嚇著了,笑一個嘛。」自然地挽上邊上的顏老夫人,撒嬌的語氣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做作,就好像本就該這樣。
「知道啦!你這皮丫頭,都訂了親了還沒有個正行,別把惜丫頭也給帶壞了。」沒有了剛才的嚴肅,顏老夫人伸指在蕭芙的頭上輕輕彈了下,再看向顏惜諾的時候感覺連帶著對她也多了一絲親切。顏老夫人的深意溫禾自是看的明白,感激的看一眼邊上的蕭芙,加深原本就掛在臉上的微笑,表明著這場祖孫見面會的溫馨和成功。
「母親,傳膳食吧!」看著母親和女兒這邊相處溫馨的一幕,顏相也面帶愉色。
用完了餐,因為顏惜諾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很晚了,顏老夫人也就沒有多留,顏相雖則似是有話要說但看著女兒一臉疲累的樣子,也便讓她隨著齊媽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齊媽帶溫禾回的院子就是她在十三年前剛剛醒來的時候住的院子「悉茗園」,地處在整個相府內院院的東南角,整個院子的一草一木都是當年顏惜諾的母親靖雲蘭親手所種,而滿院子最多的花木就是悉茗又名六月雪,就是為了顏惜諾的出生而種的,由此可見用心一斑。悉茗園雖然很大,但是大部分的地方都用作花園植樹,主要的建築只有作為小姐居室的棲月閣和書房汀瀾軒,因此平時住在院子里的下人很少,倒也符合溫禾喜靜的性子。
梳洗過後,溫禾就揮退了暖煙和玉兒。事實上自從顏相回朝之後她就改了很多蘭苑的規矩,里面不讓丫頭守夜就是其中的一項,畢竟骨子里面還是現代人的她還是不習慣有人在外間守著自己一整個晚上,只是為了隨時伺候自己起居。
倚在窗邊吹著風,靜靜的看著天上掛著的月牙兒,鼻尖感受著風中夾雜的花香,讓人的心都跟個靜了下來,還沒等體內真氣運行一個周天,胸腔內涌起一股酸意,「咳咳咳……咳咳」止不住的咳意讓原本難受的胸腔越發酸疼起來,一手揣著帕子捂著嘴一手握拳抵著心口的位置,一直到一口腥甜咳出染紅了白色的帕子,「還真是麻煩。」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回身走到床邊盤腿坐下運氣。
回想一個月前,墨城的那個晚上,按照早就踩好的路線,她本來順利的在藏經塔閣樓中拿到了用來用作舍利子托座的黃色晶石,卻在回程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蹤跡,不得不停下來和那人糾纏。為了不引起佛寺中其他人的注意,她用了十成的功力去接對方襲來的掌法,原想反傷了那人之後自己可以迅速離開,卻未曾料到此人功力深不可測,自己十成功力竟然被他化解後還受了內傷。情急之下她不得不以氣化冰催動當時藏在袖內的冰蠶劍,幾乎是用自殘的方式擊退了對方,用盡了真氣才運輕功回到了客棧。因為冰蠶劍的反噬,不能輕易運功調理內傷,導致自己在回大都的路上不得不依靠睡眠來休養生息。
經過了路上一個多月的時間,感到冰蠶劍反噬的作用漸漸淡去,自己這兩天才能運功療傷,而今功力恢復不足原來的六成,照現在的進度,要恢復到十成大概需要三個月的時間。「呼……」,將用來治療內傷的寧心決練完一遍後,溫禾整個人平躺在床上,將手交叉放于月復部助于安眠便睡了過去。平穩規律的呼吸聲傳來,窗邊一道黑色的影子隨即消失在了月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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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夕照殿靜好齋
一個滿頭華發的女子身著青灰色布衣跪拜在觀音像前,嘴里輕聲念著經文,一個身穿青色宮服的中年女子從殿外走了進來而後便什麼也沒有說就靜靜的跪在女子一旁一米處的屏風後面。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華發女子才睜開眼楮,本來跪著的中年女子迅速繞過屏風將其扶起做到外間的榻子上,而後從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侍奉的宮女手中托盤上端過一杯茶水,「太皇太後用茶。」
「嗯。」齊太後接過茶水飲了兩口才放下,又接過中年女子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擦了擦嘴邊的水漬,「琪兒,有什麼事情。」這個名喚琪兒的中年女子就是宮中最受人尊敬的崔姑姑,崔琪,也就是當年齊太後出嫁時候的貼身丫鬟,可說是太皇太後的心月復,夕照殿的一把手。
「回太後,惜雪郡主今兒個已經回顏府了。」
「這孩子早就該回來了,不然我這老太婆怕是盼不到了。」齊太後就像和老友說話似的態度,親和的讓人很難想象這是整個靖朝歷經三代帝王的太皇太後。
「呸呸呸,太後您啊就愛開玩笑,奴婢怎麼就一點看不出您老了呢!再說了惜諾是若蘭郡主留下的根子,也是康王爺和二小姐留在這世上僅剩的血脈了,您不幫著看著護著,怎麼可以!」天下間敢這麼和齊太後講話的也就琪姑姑莫屬了。
「你這丫頭!」伸手拍了拍崔琪正在自己肩上按摩的手,「人老了是真,不承認可不行。不過惜兒那孩子我還真是放不下,當年蘭兒走的時候那般不舍,每每想起來我這心總覺得這麼對住妹妹和妹夫,還真有點不敢到下面去見他們。」齊太後似是想到了什麼過往,眼神變得悠遠模糊起來。
「太後不要這麼說,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二小姐和康王爺地下有知也知道您對若蘭那是用盡了心力,對您感恩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
「也罷,不想這些了,惜兒她好嘛?有什麼消息可不許瞞著我老太婆。」離開沉重的話題,齊太後的口吻也變得輕快起來。
「我看那明兒個把惜雪郡主叫進宮來,你們祖孫先好好見見,免得您老惦記著。」